林世山心中有些好笑,“这老头,狡猾得很。也不知道他怎么就被那肥壮的团丁盯上的——不过,这老哥是自己人,越狡猾越好啊。”
他再说了一遍那支国民革命军队伍的番号,自己的具体连队番号。
说完后,稍稍有些不放心:“老哥,你老人家可记清楚了啊,千万不要报错了。这可是关系到我的,这个,干主义的命。”
老头一笑:“行了老弟,政治性命,政治生命?——这些新词,有意思。咱们以后一起学----”
两人分手。
次月十五晚上,圆月高悬,山岭蒙着朦胧银色。
林世山与老头见了面。
老头说:“我姓张,弓长张,我叫张立山。嘿,咱们算是一辈,都是山字辈儿的。”
林世山不说话,篝火光亮中,他从老头脸上看出,“并不都是好事儿----”
老张头先说好事儿。
“----同意你老弟留下,先跟老哥我单线联系。嗯,这以后,也许会有变化。
那支枪,就先让你用。平时你可藏好了,不要让人知道。咱们干地下,和你在白狗子那里,唔,和你过去在北伐军里,不一样----”
再说不好不坏的事儿。
“-----老弟知道,组织上有规定,归队的老少弟兄,都得经过些调查,新人就要经过考验——当然,老弟是老人,可到这里算新人了。
你老弟要是去苏区,又没过去认识你的自己同志弟兄在那边,还得算从头开始,还不像在这里,咱俩一起宰过白狗子----
好,就这么个意思吧,等到有行动,咱们再收拾几个狗日的敌人。
这样的考验,对老弟你来说,算个屁!小菜不是?”
林世山不动声色,听老张头说到不好的事儿。
“----嗨,老弟,上级说,还真查到了你老弟蹲过的那白狗子连队,啊,北伐军连队——”
林世山插一句:“老哥你并没说错,那后来就是白狗子连队,不过,老子是那里面的秘密赤党。”
老张头说:“嗨,糟就糟在这‘秘密’上面——不过也不能这样说,要不是秘密,咱老哥俩今天晚上能坐在这里赏月吃肉喝酒?”
两人面前,油纸包开着,野猪肉麂子肉,还有几个茶叶蛋,一瓶老白酒。
老张头连解释带赔不是。
“老弟,因为你过去太‘秘密’了,上线同志连续两三段都牺牲了,没有查实到你说的组织关系情况。
没法子,目前暂时只能把这事情放着,以后有了机会,再正式接续上,不砍了你过去的党龄。
你的组织关系现在怎么办呢?
是这样,县委根据你这次的表现,对组织的协助——嗨,就是救了老哥我——上级同意,你先参加我们,就是我这里,我是小组长-----你呢,申请加入组织,这个,这个,就是说,重新入党,再报到上级那里批准。
而你现在呢,就可以申请加入。
老弟,假如你不嫌弃的话,老哥我当你的入党介绍人。
老弟,你看怎么样?”
老张头带些歉意地问林世山。
不料,林世山根本不把老张头认为的“非好消息”当成不好的事儿。
林世山跳了起来,老张头也赶紧站了起来。
林世山两手握住老张头的手,激动得只抖。
“老哥,老哥,我总算真地找到组织了!
我这条命,早就交给党了!早就交给主义了!
不要说一次重新入党,就是以后再断了,我再找到了,重新入个十次八次,都没关系!
老哥,我申请,我申请重新入党!”
林世山的眼泪,竟然不听话地流了下来!
这个离开组织两年了的铁汉子,激动难抑。
老张头的眼圈也红了。
“老弟,老弟,别这样,这是好事啊,喜事啊!
他妈的,我也好久没这样流眼泪了,你不要把我也整哭了啊!
好老弟,我张立山,介绍你,这个,重新入党!
咱们一起,跟反动派算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