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儿这苍月居可真热闹!”刚在合欢树下落座,空中便飘来一道柔软轻细的声音。
须臾间落下一道紫影,笑盈盈地立于众人眼前,姿态婉约轻扬,如一朵开在三月里的迎春花,明媚照人。
沐寻上神挂起那迷死人的笑容:“紫菱仙子,别来无恙啊。”
紫菱仙子微微福礼:“紫菱见过沐寻上神。”
沐寻上神摇着羽扇上前,绕着紫菱仙子慢悠悠地转着圈,轻佻的目光从头到脚将人家好一番打量:“啧啧啧......仙子真是个可人儿!不仅容颜娇美如花,做的腌笋也美味得很,令本神至今回味无穷呢!”
尽管素知沐寻上神言行轻佻无状,紫菱仙子还是被沐寻上神他那露骨的目光和直白的夸赞弄得浑身不自在,只得硬着头皮应对着:“区区粗食,能得上神挂念,紫菱倍感荣幸。紫竹苑里备了许多,任凭上神尽兴享用。”
沐寻上神绕到紫菱仙子面前,站定:“仙子的腌笋不仅味道好,还内藏深情厚意,沐寻实在食之不忍呢......”说着沐寻上神别有意味地瞟了一眼表情寡淡如水的秭归神君。
紫菱仙子脸颊上蓦地飞起两朵可疑的红云,神色有些不自然:“上神谬赞了!”
沐寻上神手中变出一只蝴蝶玉簪,兀自上前插在紫菱仙子的发髻上:“不过呢,沐寻还是对美人比较感兴趣!”不顾紫菱仙子促狭难堪的脸色,装模作样地端详了一番,由衷地赞了一句:“真美!”
紫菱仙子满面绯红,脸上的笑容十分勉强,她后退两步,拉开了与沐寻上神之间的距离。
“娘亲!”了因突如其来地叫了一声。
菡苼一口茶喷了出来,看了看小胖墩,只见他坐在藤椅上,两手扒拉着脚踝上的铃铛,眉开眼笑地望着紫菱仙子,眼泛异彩!
沐寻上神咯咯咯地笑着回到座位上,那笑声里有种幸灾乐祸的意味。
紫菱仙子将惊讶的目光投向藤椅上的了因:“咦!哪来的小孩,长得真是玲珑可爱!”说着向了因走了过去。
菡苼不咸不淡地道:“秭归神君刚认的儿子。”
紫菱仙子脸上浮起柔柔的笑意,在了因面前站定,俯身柔声软语地问:“你叫什么名字?”
了因咧嘴一笑,口水都流了出来:“了因......嘻嘻......”
紫菱仙子乐了,眼睛笑成一弯月牙,瞥了一眼秭归神君,见秭归神君微微蹙眉,脸露不悦之色,脸上笑意减了两分。她摸了摸了因的头:“我可不是你娘亲!”
了因无不惋惜地地摇了摇头:“仙子如此貌美,着实可惜了!”
菡笙讶然失笑,这口气,敢情能当他娘是天底下最体面最得意的事!
紫菱仙子笑了笑,取出一个通透盈润的碧色玉哨:“这是我给你的见面礼......”说着她将那哨子挂到了因的脖颈上。
了因拿着哨子试了试哨音,三声过后,一群竹叶小人嘻嘻哈哈地从竹林里钻出来,围在了因身边又唱又跳。
了因大喜,麻溜地跳下椅子,领着一群小人到一旁玩去了。
四人围桌而坐,酒过三巡之后,紫菱仙子也忍不住了:“这了因到底是谁的孩子?”
沐寻上神喝红了脸,眯着醉眼,晃着酒壶道:“本神一向爱好游山乐水,一日行到冥域,在无妄山发现了了因的魂魄,本神瞧他可怜得很,便将他带在身边,仙宫寂寂,聊以解闷儿!”
说着他转向菡笙:“他啊,最喜欢你做的芙蓉酥,给他留点。”
菡笙看着空空的碟子,忙将手中咬了一口的最后一块芙蓉酥搁回去。紫菱仙子笑而不语。
酒酣饭饱,沐寻上神瞅着菡苼:“笙笙,此一别,不知何日再相见,没了你的佳酿,本神的日子过得无滋又无味,不如,你就跟了本神吧,与本神做一对快活的神仙眷侣,逍遥遨游于天地,如何?”
菡苼瞥了一眼秭归神君,果断地摇头,宣誓一般地回绝道:“我一日是秭归神君的厨娘,便终生是秭归神君的厨娘!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计划的第一步,该表忠心时就表忠心,绝不迟疑!这样可以大大增加对方对自己的好感,拉近彼此间的距离。
菡笙一番真情告白,秭归神君却神色无波,恍若未闻,自顾取壶倒酒,动作不疾不徐,沉稳淡定。
“这人呆板又无趣,跟他在一起,不嫌闷得慌吗?”
“我就好这口!”菡苼答得十分干脆。
“咳咳咳......”表情沉稳淡定的秭归神君猛然咳了起来,脸上染了一层绯色。
紫菱仙子眸光一动,别有深意地看着菡苼,面上婉笑着,明慧的眼神已洞悉了一切。
沐寻上神哈哈大笑,笑着笑着,人就消失在桌前,那舒朗的笑声在春境上空回荡,久久不散。
菡苼琢磨着几位怪异的表情,暗自反省:是不是她的心意表达得太过直白了?要不要换成含蓄点的方式?
沐寻上神一走,紫菱仙子也打算告辞,抬眼见秭归神君望着陷入沉思的菡苼,素常冷寂的眼眸中有淡淡的温情流转,微微一愣,心中一片涩然。不由想起那晚,秭归神君酒醒过来,睁开眼的瞬间,目光便着急地四处搜寻着什么,有所感应后,他神色慌乱地飞入潭中,将奄奄一息的菡苼从水中捞了出来,一向古井不波的眼睛溢满了担忧和愤怒。那时,她才知道,他也是有情绪的。
几千年来,他给她的感觉疏冷而孤凉,他就像一棵阅尽沧桑的老树,浑身透着孤绝和死寂;像一颗冰冷的石头,无情无欲,静待风蚀为灰。到底是怎样的经历才造就他不悲不喜,不嗔不怒,如古井不波死水不兴一般的漠然和苍凉。
她以为他无喜无悲,哪知他的悲喜是在一个小小的花仙上;她以为他心中无物,无爱无欲,谁料他竟会对一个不知从哪来的小花仙珍重如斯!
紫菱仙子微微笑了笑,含着一嘴苦涩,无声无息地离开苍月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