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系上腰带,从团丁身上搜出纸块,匆匆看了看,也没说话。
林世山当然也不问。
将尸体拖到林子里,找个小凹地埋了。
山道地面血污难去,草草收拾一下,两人一对眼,都知意思:“就这样了,赶紧撤退!”
两人走到溪里,先简单洗洗,把衣服洗掉血迹,拎在手里,踩着溪水向上走,也就是往更高更深的地方走。敌人来了,也几无办法追踪。
走完大溪水,又走小溪水。
路上遇到几个山民,还刚好都不认识。
即便如此,远远见有人,他俩还是绕着走。
走到深山里一座只剩半拉儿的茅草石屋,已经黑天好一阵儿了。
点了篝火,取暖,吃两人各自带的干粮。
疲饿劲儿下去了不少,两人又在篝火光亮中互相看。
老头说:“兄弟,好身手啊,什么来路?”
林世山看老头的脸。那脸上,浮现的笑容,真诚可亲,再没了前面的装蒜。
“当兵的,”林世山简短地回答,反问一句:“老哥你先头用布带勒人脖子,动作挺快,位置不对啊?”
老头叹口气:“嗨,我是想先勒一下,等转过身子,再换个位置,勒死个狗日的,没想到那小子脖子跟他妈的水桶似的,估计也就在他后脖子上留了道印子,他妈的!”
想起前面的生死搏斗,老头余悸未消。
“兄弟,要不是你出手,老子现在早就死翘翘了。不然也是在区公所里,吊在房梁上。
他妈的,那可就真的是生不如死!”
林世山被老头的话吸引,想到老头说的可能的情景,不禁微微一笑。
他心道:“这才是自己人说话的味道!哈,老子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不对!得来费了大功夫!”
老头见他笑容,自己也笑了,带些庆幸。
“幸亏兄弟你手硬。哎,你说你是当兵的,穿的怎么不大像是队伍上的?”
林世山不由悲愤伤痛之情一股脑儿往上涌。
他看看老头。
老头笑容中,似有了一丝戒备。
林世山暗自点头:“这老头,是像干党的地下的。”
“我过去是在北伐军上干。”林世山说。
遂将自己近两年前的脱险情况,说了一遍。
老头听得很仔细。
有的时候,他微眯了眼,像是在慢慢品味林世山在敌人堆里装孙子的感觉。
听到令人激愤处,他坐不住似地,手拿一根烧焦了一头的拨火棒,比划一下,手还直哆嗦。
听林世山说到连杀三人时,老头站了起来,在篝火边转。
“他妈的,杀得好!就得这样,痛快!”
听到林世山“走麦城”,老头直叹气,摸着他自己的右臂,好像他自己那里痛。
林世山还说了自己艰难找党,“老哥,真他妈的难找啊!”
老头看上去很懂得这样找组织的艰难,连连点头:“是难找,是难找。要是不难找,我们早就被狗日的反动派搜剿光了!”
林世山想过弯来,笑了;“老哥说的对。”
老头又稳稳地坐下来,提了几个很奇怪的问题。
都是林世山刚才说的话中的细节。
林世山毫不迟疑地立刻回答,心里还有些疑惑:“他妈的,这老大哥,怎么这么啰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