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两年快要过去,林世山还没找到组织。
他打定主意。
“我就不再像只没头苍蝇似的,到处乱撞了。
每天出门,不管是到哪里,我都留个心思,瞄着点儿。
等到两年整数一到,我就直奔苏区方向去!
这一趟,哪怕天塌地陷,只要还有一口气,老子就是爬,也要爬到苏区!
就是死,也要死在找党的路上!”
决心一定,林世山安心了许多。
每天做农活,打柴,干得挺有劲。
妻子时喜时忧地看他。
妻子的喜,很自然。
男人安心开心,爱他的女人当然高兴。
妻子的忧也很自然,她太了解自己丈夫的心性了。
她不向丈夫说半句阻拦的话。
她也是穷苦人出身,知道男人想做的事情,是要让天下的穷苦人都扬眉吐气!
妻子为丈夫做鞋。一双接一双。
这天,林世山在十几里外的山上砍了一棵好料树,伐去枝桠,扛了下山——放到家里的柴房里,过上足够时日,便可作木料,卖到城里去。
一根打杵协力,他走得很轻松。
还是因为心里决定早已经做出,不然,现在他也还是会心事重重,愁眉苦脸的。
走上一长段,他将打杵架在树料一头下面,歇会儿。
他扫眼到捆在树料上面常随身的冲担一端。
钢铁尖端冷冷闪光。
“----等这树料干了,可以卖个好价----呀,不对,老子不是快要走了?
怎么把这茬儿给忘了?
邪门儿!
我是北伐军排长,老赤色党员。
不能就这样,这个,消磨,消磨了革命意志!
同志们,曾副官,一班副,多少烈士,瞪着眼睛看着我哪!
我要是忘了仇恨,忘了主义,就知道老婆孩子,不要说是老赤色党员,我连男子汉的名头都不配!
今天我回家,晚上就跟老婆把想法说清楚!
嗨,我也是多心了。
看看孩子他娘,她哪里不知道我的心思?
实在有些对不住她——可是,报仇事大,主义事大!”
林世山略蹲,将肩膀放到树料之下,直腰直腿,起!
起了,他却没开步走。
他略微转了转腰腿。
树料也随着他的转动而转动,前端直指山道边的林子。
林世山开步,扛着树料,走进林子!
大约三四十步,他停下了,将树料轻轻靠在一棵粗大树木之后。脚下不再移动,轻轻缓了呼吸。
一分钟左右过去,一个五短身材的年轻人,从山道对面的树林中钻了出来。
年轻人长得很横实,身穿短褂,黑色灯笼裤,脚下却是一双国民革命军的胶鞋。
他手中持一杆汉阳造步枪,肩上还斜着披了条子弹带。
年轻人站在山道上,目光扫向山道左右上下,嘴里发出一点诧异之声。
“他奶奶的,好像就在这一段,怎么?跑这么快?”
他向山道下方看。
林世山当然知道,这年轻人在找什么。
他一准儿是在稍高处,看见了这一段可以看到的地界上,林世山扛着树料在走!
“难道是追踪我的?”
林世山脑中闪过这个疑问,立刻就否定了。
“我不认识这个家伙,看他挂的袖章,这居然还是个区一级的清乡队员?估计有几下子,胆敢一个人巡逻出来!
他肯定不是专门跟踪对付老子的。
要是知道我的底细,反动派无论如何也不会只派一个人来找我的麻烦!
他妈的,这小子是干什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