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鲜卑使团下榻的驿馆里,莫子蔺第三次见到了鲜卑皇室的二皇子拓跋溟。一副张扬俊秀的白净脸庞,衬着凤眼隆鼻,这个鲜卑皇室的私生子既然能得拓跋图的庇佑,他的母亲大概也是拓跋图爱而不得的美女。在大皇子和三皇子双方胶着的时候,他自然便成了拓跋图出使魏国的不二人选。
子蔺也不再绕弯子,直接道:“前几天本侯已经给你们传达了我皇对议和的条件,今日我再重申一遍,这场战争是你们挑衅在前,魏国并不惧怕再与你们打上几年。你们若议和,就必须撤出我们的土地,恢复到战前的边境版图。可你们迟迟不作答复,可见并无诚意。”
拓跋溟的眼里看不出什么意思,却是一直在笑,但笑意不达眼底。
“侯爷,并非我们不做答复,实在是有原因,我们提的联姻你一口否定,那贵国的诚意又何在?”
“那也是因为你们以往的作为失去了诚信。”
拓跋溟收敛起脸上的笑意,貌似认真道:“侯爷,本王子一向不问朝政,那些过往的事皆是三弟所为。这次父王和母妃派我前来,就是要两国修好,让两国百姓免受战乱,自然是一片诚意。倘若贵国答应联姻,本王子会力劝父王归还魏国失地。”
子蔺审视地看着拓跋溟,从他的话里猜测着他的用意,鲜卑如今的形势,如同柴薪下埋着火种,内乱随时加剧。停战,是他们不得已的一步,用联姻暂缓外患,这么明显的企图真的需要联姻作梗?其实魏国朝廷大多官员也是倾向停战,谈判条件有很多,也都懂得双方的和谈不过是各自休养生息的暂时意象,联姻这一步真没必要。
“二王子此行只为议和联姻?还是另有他意?不妨明说。”
“是,侯爷果然爽快,我就不拐弯抹角了。三弟多年来厉兵秣马,借着战事,如今军中势力直逼王位。而大哥却是父王早就选定的接班人。所以父王母妃有意替大哥联盟贵国,削弱三弟的军力,以保鲜卑的稳定。”
拓跋溟这说法看似解释的合理,却让子蔺不那么可信。拓跋溟从小养在民间,不可能被伊旱王妃这么就容易接受了,拓跋翰又一向懦弱,是伊旱王妃野心勃勃掌控着儿子。拓跋溟既有拓跋图庇护,难道这位二王子他不想渔翁得利?
子蔺没有答复,只是从侧面问道:“那二王子只是为他人做嫁衣吗?”
拓跋溟失笑:“久闻侯爷睿智,佩服。今日请侯爷来就是有一私事相商,本王子欲与侯府合作,借贵府军队一用。”
子蔺笑了:“说笑,我如今手里并无一兵一卒,如何借?”
拓跋溟神秘一笑,一双丹凤眼眯了起来,透着一股洞察一切的自信,说道:“侯爷能瞒过殷帝,瞒过天下,却瞒不过本王子的眼线。”
子蔺脸上骤然变色,凛冽的眸色直视对方:“怎么?二王子的手可真长,竟然伸到我侯府里,不怕我断你一臂!”
拓跋溟摇头,态度多了几分诚恳:“既然是诚心相求,本王子就直言不讳。侯爷可知道魏国境内的香悦楼,那是本王子的暗桩,上次你端了我在殷歌的据点,本王不计较,他们既然被你的对手收买,就已经背叛了本王子,他们死有余辜。这次本王子诚心想借助侯爷的力量,合作条件你开。”
子蔺不禁冷笑:“想不到在鲜卑最无欲无求的二王子竟也有如此手段。”
“侯爷放心,只要侯爷鼎力相助,本王子保证事成之后,在魏国的香悦楼全部撤出。怎样?我若掌权,承诺与魏国边境十年不犯。”
子蔺不屑道:“十年,犯又如何?本侯不怕!”
他这话是为着刚才得知莫家机密被窥察的憋闷出气。
“二王子如今所求,就不怕我莫家军趁机而入?”
“不会,你们莫家与拓跋梁世代结仇,绝不会联手。并且归还失地是诱惑,殷帝也不会放弃。倘若莫家军到了明处,侯爷不怕吗?联姻那可是会让侯爷投鼠忌器的一颗棋子。”
“笑话,与我何干,休想以此要挟。”子蔺问道。
“我若是说,与莫家有关呢?”
子蔺眉头皱起,看着对方那胸有成竹的欠揍神情,一种不安袭上心头。
“本王子已经给殷帝上书,非此女不可。放心,无论是谁,事后本王子定会完璧送回。”
猜测已成事实,子蔺怒从心起,恨恨道:“是我莫家女子?”
“我说过会完璧归还--”
“混蛋!那我莫家女子的贞誉也能还吗!”
子蔺怒不可遏,强忍着动手的冲动,扭头就走,他要尽快的阻止这一切。
身后,拓跋溟阴冷威胁的声音传来:“侯爷莫脑,此事怕是不能挽回,你们皇上的圣旨都拟好了。难道你真想拿着莫家和莫家军去和我赌吗?”
他的如意算盘就是拿着三座城池换了一纸赐婚,莫家的机密换来莫家几万军队,而这赐婚就是保证莫家军主动权在自己手里。
子蔺脚步一顿,火冒三丈,哪里还压抑得住,返身一拳打到拓跋溟脸上。
拓跋溟身子歪了一下,踉跄站住,俊秀的脸上青红一块。他身手不及子蔺,也不想与他对打,抹了把嘴角血迹,仍是帶笑道:“侯爷放心,若担心她的贞誉,本王子仰慕已久,会承诺她王妃之位。”
子蔺又是一脚踢去,两人这下真的打了起来,手脚并用,不顾形象的抓在一起,从屋内打到屋外。
拓跋溟这次能顺利拿到赐婚圣旨,也是与殷帝有关。虽然殷帝保下郭家又宠着莫家,似乎是维持着一种平衡,可这莫家的行为却反常。前不久莫家子女忙着订婚,拒绝进宫,而莫家老太太又一心向佛,要回封地隐居。这莫子蔺也是个不好掌控的主,趁此机会弹压一下,也杀杀他的锐气。
安喜一旁道:“皇上怎么会让莫家四小姐去联姻,她聪慧漂亮又有胆识,给太子做侧妃岂不是个贤内助。”
殷帝看了他一眼,不满道:“你跟了我这么多年,难道真没看出来?对于这个莫子期,我总有种压抑不安的感觉,她那眼神就像是里面沉积着很多很深的东西,一般人降不住。给谁我都不放心,要么留着放在我身边自己盯着,要么就给了那个老实木讷的拓跋翰,让那个厉害婆婆跟她斗,还能不费一兵一卒换回失地,岂不两全其美。”
“皇上,刚才传来消息,莫侯爷在驿馆把拓跋溟揍了,两人闹的影响不小。”
“是吗?”殷帝憋不住的畅快:“他也该吃点亏了。去传朕口谕,莫子蔺殴打鲜卑使者,影响了两国和谈,本应治罪,念在他最终与鲜卑达成和谈并收回失地,就罚他半年俸禄,在家闭门思过。另外对梁国和太子、皇子的赐婚诏书也传下去吧。宫中设宴,举国同庆。”
“皇上真要给郭莫两家联姻?那淑贵妃她--”
“她怎样?你真是未老先糊涂,何时也大胆管起朕的事来了。皇后和贵妃都不是省油的灯,她们那些心机朕都知道。再说他们郭家把朕耍了一道,朕不杀他是用得着他,还能由着他们来?让他们也知道这个天下是朕的,朕想怎么做由不得他。”
殷帝是个多疑又有着极强权利欲望的人,他不愿被臣子掌控挟持,也不愿让臣子脱离他的掌控之外,这也包括他的后宫子女。他们越是想得到,他就越是反其道而行之,以此彰显他的帝王身份权利至高无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