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这时，沉重的闷响从石洞的另外一个方位响起。位于另外一个方向的两扇一模一样的厚重石门缓慢地向两侧打开。
白素心瞬间露出有些惊讶的神情，随即抬起头，把目光投向石洞另外一侧的两扇石门。看清从石门后方显现出来的人影之后，她当即轻轻地从口中呼出一口气，脸上再次显现出几分不容易被直接察觉的阴霾。
从另外一侧的石门之外走进来的，正是黑暗灵将柳熙莹。她仍然身穿下摆几乎快要垂落到地面上的黑色长袍，并戴着覆盖住大半张脸的黑色面纱，全身上下只显露出一双眼睛。看清白素心的身影之后，她缓慢地走进石洞，在重新关闭的石门之前停下脚步，轻轻地向白素心行礼，随即转过身，把目光投向位于石洞另外一侧的一块正圆形地砖。她走到石洞的另一侧，把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掌伸向石墙表面的另外一个不容易被注意到的凹陷处，用手指按动位于石墙凹陷处的机关按钮。
微弱的响声再次从石制地板的下方传出来。那是位于地板夹层当中的机关转动的声音。另外一块硕大的正圆形地砖开始向夹层当中的空隙移动，将地面正下方的另外一块厚重而结实的正圆形玻璃显现出来。位于正圆形玻璃的正下方的小型圆球形石洞逐渐显现出来。从体积和内部结构两方面来看，这个石洞和冷寒所在的石洞完全一样，同样被一扇石门分隔成一大一小两部分。只不过，位于这个石洞之中的相对较小的那一部分空间当中的两名治疗灵师都是女性。而且，这个石洞当中的相对较大的那一部分空间没有被光芒充满，而是被十分浓厚的黑色雾气充满。大片浓厚而粘稠的黑色雾气在十分狭小的石洞之内堆积成团，牢牢地遮盖住石洞之内的一切。如果只用肉眼去看，几乎什么也看不见。
白素心快步上前，走到被黑色雾气充满的石洞上方的边缘位置，低下头，把目光投向石洞表面的厚重玻璃。两颗柔和的蓝白色光点从她的双眼中显现出来。
兰若薇的身躯轮廓当即从大片黑色雾气之中显现出来。她和冷寒一样，双眼紧闭，整个身躯完全依靠在紧挨石壁的躺椅上，四肢自然下垂，全身上下只穿着遮盖住私密部位的贴身内衣。只不过，她体内的灵脉没有显现出来，全身上下也几乎没有释放出多少灵力波动，整个人看上去只像是正在睡觉、而不像是身负重伤或者遇到修炼方面的重大问题。
“怎么样？”
白素心围绕厚重玻璃的边缘位置向前走，走到柳熙莹身边，露出带有几分关切的表情。
柳熙莹轻叹一口气，缓慢地摇头，随即抬起手指，指向石洞的底部。充满这个石洞的黑色雾气自然也是由高纯度的黑暗属性灵力波动形成的。位于石洞底部的出入口，正是引导不同属性的灵力波动进出石洞的出入口。此时此刻，两个石洞底部的出入口当中都分别有大量的灵力波动在不停地反复流动。
“这个级别的纯度……还是不行？完全起不到一点作用？”
白素心抬起手臂，用指尖对准几乎完全被黑色雾气遮挡住的大块厚重玻璃的底部，缓缓地释放出柔和的探测灵力波动。五道亮白色的螺旋状光波同时从她的五根手指的指尖释放出来，缓缓地向外扩散，让探测灵力波动穿透厚重玻璃并悄无声息地进入黑色雾气之中。颗粒状的白色光芒先后从黑色雾气当中显现出来，再消失不见。
柳熙莹再次摇头，并重新低下头。多股微弱且不易被察觉的黑色气流开始从她的身躯周围显现出来。这几股黑色气流几乎和石洞里的黑色雾气一模一样，全都显得深邃而厚重。
“需不需要再把纯度提高一些？”
白素心重新抬起头，把目光投向柳熙莹，抬起手，指向冷寒所在的石洞的方向。
“小寒那边……是连续两次提高纯度才开始生效的，她这边……应该只提高过一次吧？”
“再提高的话……”
柳熙莹不得不开口，说话的声音很低，像是十分为难，也像是隐藏着一种来自内心深处的恨意和不甘心。
“她很可能会受不了。”
白素心突然一愣，随即再次把目光转向兰若薇所在的方位，像是要重新仔细地确认兰若薇的状况。不一会儿，她便连续点头，随即后退两步。
“没错。”
苍老而略微有些沙哑的声音突然从石洞的正中央位置响起。
刚好足以容纳一个成年人类的身躯的空间旋涡从石洞的正中央显现出来。巫海不慌不忙地从空间旋涡中走出来，并站到两名灵将身边。
“主帅阁下。”
白素心和柳熙莹当即一同转过身，随即一同向巫海行礼。
巫海缓缓地扫视站在自己面前的两个女人，缓慢地点头，轻叹一口气，一步一顿地走到从地板上显露出来的两个小型石洞的顶端的正中央位置，把目光投向兰若薇所在的位置。
“小若薇目前的身体状况，确实还是太弱。就算我们目前用她能承受的最大限度的纯净灵力对她进行最长时间的浸泡，在短时间之内，能够对她起到的改善作用也是有限的。她的先天体质问题，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得到改善。而且，这不是某一种药物或者某一种功法就能够解决的问题。”
“是……是的，主帅阁下。”
柳熙莹连续不断地点头，整个人像是突然受到某种刺激一般，说话时断时续，身体还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眼眶中隐约冒出不易察觉的泪光。
“我原本以为，完成那一段修炼之后，她应该能够……改善体质，还应该能够……顺利地……突破四阶的。可是……我恐怕……还是想得……有些太简单……”
白素心略微转过头，用眼角的余光打量柳熙莹的神态，脸上露出有些奇怪的表情。她平日里几乎没有多少和柳熙莹正面接触、尤其是在私人场合单独接触的机会，对柳熙莹的各方面信息的了解也不比灵核谷之内的大多数级别相对较高的军官或者工作人员多。这次带自己的亲传弟子回到灵核谷接受源自母核的高纯度灵力波动治疗，是她第一次和柳熙莹有单独接触的机会。只不过，此时此刻的她完全能够感觉到，柳熙莹的神态显得十分不正常，比她自己忍不住有些失态的时候还要不正常。
“你确实有些太过冒进。”
巫海再次长长地叹一口气，抬起干枯的手掌，用指尖理顺自己的胡子，随即转过头，把目光投向柳熙莹，脸庞上显露出带有几分失望的表情。
“不仅仅是对她。对你自己，也一样。”
柳熙莹没有立刻说什么，只是尽可能地抬起自己的手臂，用自己的手掌按住自己的腰部，像是想要尽可能地克制住颤抖的幅度。她知道，在巫海面前，无论是在个人修为方面，还是在心智和个人见识方面，自己都和一个没长大的小女孩没有多少区别。无论她有什么想法，都不可能长久地瞒过巫海。
“从目前来看，她体内的那一股源自她父亲的力量，仍然没有觉醒。”
巫海一步一顿地走向兰若薇所在的位置，每一步都稳稳地踏在石砖表面，却全都像是完全踏在空处一样，完全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他走到几乎和石砖一样厚的厚重玻璃边缘，略微低下头，注视牢牢地包裹住兰若薇的身躯的大片黑色雾气。即使完全不刻意地使用任何探测灵力，他也完全能够直接看清兰若薇的身体状况和她体内的每一条灵脉的现状。
“这股隐性的力量，不仅需要足够强大的外界力量去开启，也需要她自身的体质得到足够的改善，还需要她自身对这股力量的领悟和接纳。这三者，缺一不可。”
白素心轻轻地吸入一口气，缓缓地把自己的视线从柳熙莹身上挪开。她知道，在这个时候，所有自己一时难以理解的话都是不该随便问的。如果其中有些信息是需要让她了解的，主帅阁下必然会对她说清楚。
“我知道，你决定提前带她去靠近前线的巨齿山洞进行修炼，就是想要让巨齿山洞当中的黑暗属性天地元力带给她足够强大的外部压力，并尽可能地让她通过这方面的压力来加强对微灵核力量的引导和应用。但是，你却没有考虑到，她目前的体质还不足以直接激发并完全接纳这股力量，她体内的灵脉更难以直接容纳这股力量。而且，对她而言，巨齿山洞底部的天地元力太过凶猛。即使有你在旁边保护她，她所受到的冲击力也会超过她目前能够承受的极限。”
巫海重新把目光投向柳熙莹，逐渐加重自己的语气并放满自己的语速，像是要把每一个字都牢牢地印在柳熙莹的脑海之中一般。
“我认为，直到她完全康复之前，你自己也需要好好地想清楚，你自己到底应该怎么做。不只是在教导和培养她的这一方面，也是在关于你自己的这一方面。对于你自己，你更加不能急躁、不能冒进。”
“嗯……是，主帅阁下。”
柳熙莹显得十分为难，也显得有些不情愿，却还是勉强地向巫海行礼。她的动作变得更加僵硬，十根手指全都牢牢地按在自己身上的长袍表面，几乎快要把自己的衣服抓破。
“素心。”
巫海缓慢地抬起头，把目光转向白素心，说话的声音瞬间变得更加低沉几分。
“是，主帅阁下。”
白素心上前两步，略微低下头并向前屈膝，再次向巫海行礼。
“你已经用自己的力量强行激发小冷寒体内的那股隐藏力量，对吗？”
巫海一步一顿地上前，走到白素心面前，并把目光投向冷寒所在的位置，注视位于下方的石洞之中的大量液态冰属性灵力波动所发出的冰蓝色光芒。
“嗯……是，是的。”
白素心同样不由自主地犹豫一下并露出有些为难的表情，随即如实回答。
巫海长叹一口气，一步一顿地走到冷寒所在的石洞的边缘位置，注视冷寒的身躯，仔细地打量从他的全身皮肤表面显现出来的灵脉，目光迅速地扫过每一条灵脉表面显现出的颗粒状光点。这些光点全都大小不一，有些光点是灵脉当中自然存在的节点，有些光点则是由暂时停滞、甚至略微有些堵塞的灵力波动所形成的。他一眼便看出，几乎所有由暂时停滞或者堵塞的灵力波动所形成的光点全都位于冷寒身上负伤的部位及周边位置。
“是因为龙遥在前线对你说过的那些话吗？”
白素心没有立刻回话，只是十分僵硬且十分勉强地点头。很明显，她十分不愿意再提起这件事。只是因为巫海向她发问，她才不得不如实回答这件事。
巫海再次长叹一口气，抬起手臂，张开手掌，向自己斜下方的厚重玻璃表面做出一个抓取某些东西的动作。一道银光从他的掌心显现出来，一闪而没。转瞬之间，从冷寒的身躯表面显现出来的多个位于他的伤口表面及周边部位的朦胧光点先后全部消失。微弱的流光先后从他的伤口周围的多条灵脉表面显现出来。
“多谢主帅阁下。”
白素心立刻再次低下头，向巫海行礼。她知道，巫海已经用虚无属性灵力的本源力量将冷寒的伤口周围的多条灵脉全部重新贯通。
巫海缓慢地转身，重新面向白素心，一步一顿地上前，走到白素心和柳熙莹之间。
“龙遥的脾气，你是知道的。而且，由于他的身份和位置，他必须重视结果，也必须在第一时间果断地表态。在那种情况下，他不得不说出某些很过分的话，也是正常的。他毕竟是前线的大军统帅，要首先为全局考虑，而不可能百分之百完善地照顾到每一个人。”
白素心没有说什么，只是重重地点头，并紧闭双眼，强忍住不让自己眼眶中冒出来的眼泪掉落。
“从我的角度来看，”巫海重重地停顿一下，“他可能确实是真的不希望小冷寒继续出现在正面战场上，而不仅仅是对小冷寒的能力或者表现感到不满。因为，我军的侦查部队已经确认‘那两个人’的具体位置和身份。而且，他们接下来很可能同样会出现在战场上。无论是中部战场，还是东部战场，都有可能。无论是在个人修为上，还是在心智和心态上，小冷寒应该都还很难妥当地应对他们。”
白素心再次重重地点头。柳熙莹略微转过头，却没有说任何话，甚至完全没有显得惊讶。
“你们两个目前面临的问题，都是实实在在的困难啊，”巫海略微抬起头，把目光投向石洞的顶端，“全都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够轻易解决的事。”
白素心和柳熙莹都没有说话，只是站在原地。两人像是已经失去反应能力一般，连眼珠都几乎已经停止转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