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波晃荡，程锦之只觉得自己像是仰躺在一条狭窄的小船上，被顺着水流往前送。
她努力睁大了眼睛，视野里仍是一片黑，黑得轻飘飘的，又高又远。
是夜幕吗？
意识还混沌着，她想了许久也没明白，仍努力瞅着上空，似乎看到了一点山岩的轮廓。
在之后，小船突然就不再向前了，停在那水面上摇摇晃晃，晃得本就不清醒的程锦之头更晕了。
呼吸间是湿润咸湿的水汽，耳边是水流拍岸的声音，眼前的黑色似乎一点未变。
等等！咸湿？
程锦之猛地睁开了眼，她身上汗湿一片，心跳声宛如擂鼓，四肢发麻，一时间只能吃力地转动脖颈。
窗外已是灰暗的黎明了。
程锦之喘了几口气，撑着床沿坐起来，拢紧身上的薄被蜷缩成一团，这才感觉好了些。
不知过了多久，院子里又响起如昨日一般的船只拖曳的声音。
程锦之刚稳下来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昨天，他们是把船拴在岸边的。
她按着蹿跳着疼的太阳穴，想不明白自己一个跟班为什么也要独立过剧本。
她可什么都不知道。
难道说，这游戏走的是全员升级流？
程锦之苦中作乐了一会儿，振奋了精神，还是出去帮忙了。
那船沉的很，靠少年一个人，那得推到猴年马月了。
程锦之推船时专门去看船昨天泡了水的地方，却是没有进过水的痕迹。
等他们布置好了一切，阮娇，包慧两姐妹又正巧赶上，嚷嚷着要继续坐船找路。
阮娇注意到程锦之的眼神，撅着嘴瞪她：“你看什么呢，眼睛都不转一下，怪吓人的。”
程锦之抱歉地笑了笑，转过了视线。
还能看什么，看你是不是也是会刷新的npc。
少年还是那沉默寡言，逆来顺受的样子，这次像是习惯了阮娇的聒噪，连表情波动也不多了。
程锦之抬头看看逐渐晴朗的天空，又想起了那个动弹不得的梦。
她以前不怎么坐船，但也从来没有晕过船怕过水。
或许是太长时间没坐船了吧。
“咕噜噜~”
程锦之：······
顶着阮娇的包慧的视线，程锦之淡定地捂住肚子：“嗯，没来得及吃早饭，饿了。”
包慧似乎想从随身的挎包里掏什么出来，却被阮娇一把按住了。
阮娇笑嘻嘻道：“云锦，我看你挺吃得惯这儿的饭菜的，回去让他们给你做。”
程锦之看了少年一眼，见他没有因为阮娇话语里的轻视傲慢生气，这才松了口气。
她能感觉到包慧在隐晦地注视着她，却不太想搭理这对貌不合神也离的“朋友”。
起初不觉得，这会儿饿意顶上来，脑子里除了吃就什么都惦记不起来了。
小船两侧翻动的小桨停了，程锦之都没注意到，还在盯着河水找鱼。
手被碰了碰，凉的程锦之一颤，再去看，就是一节干饼似的东西。
吃的！
程锦之飞速判断完毕，“谢”字刚说口，手上就接过了那东西。
少年仍是简单地点了点头。
程锦之不在意，高冷好，高冷好啊，话少又能干，多好的孩子。
她喜滋滋地咬了一口，才发觉不是面饼，看着虽是淡黄泛白的颜色，味道却是鲜美的，细细嚼起来，还有些回甜。
鱼干？
程锦之翻看着手上的鱼饼，不到半厘米厚，那鱼骨鱼肉的痕迹也不明显，真想不出是怎么做成的。
哦对了，这不是正常世界来着。
她反应过来，便也没了继续探究的兴致，嘴里的肉也不香了，草草吃完，也摇起了桨。
又是在半路接上了少女，阮娇和包慧仍要去找路，还向程锦之发出了邀请。
她们瞒真诚的，不过程锦之稳稳婉拒了。
毕竟不是正常世界，上哪找路去。反正她在这些异世界里从来没有安生过，就算她不去找事，事也会来找她，总归是要挨折腾的，她就不给自己增加运动量了。
晚饭时，程锦之在厨房帮忙。
这厨房都简陋到只剩半面墙了，少女依然泰然自若地煮饭，程锦之坐在灶台前满头大汗地烧火，心里只担心那半面墙会砸到锅里。
“我弟弟很喜欢你。”
阵阵热浪中，程锦之听得不真切，就只出于礼貌干笑了两声。
晚饭还是稀粥咸菜，不知道是不是程锦之的错觉，吃着总有股鱼腥味。
“这饭怎么越来越难吃了！”
阮娇勉为其难吃了几口，果然一摔筷子，抱怨了一句起身就走。
包慧也站起身，见程锦之还端坐着扒饭，深深望了她一眼，跟上了阮娇的脚步。
程锦之冲她的背影投去疑惑的一瞥。
好几次了，这姑娘看着总是想说些什么，但又总是什么都没说。
饭后，程锦之乖觉地刷了碗，刚坐在自己硬邦邦的小床上，肚子就翻江倒海了起来。
程锦之一惊，瞬间想起了白天吃的那个鱼干。
可是它那么好吃！一定不是它！说不定是夜里着凉了！
自己给自己洗着脑，程锦之蹦起来就去找厕所。
厕所的环境那叫一个简陋，从里面出来时程锦之的脸都绿了。
扶着黄土墙揉通酸胀的小腿肚，程锦之纠结半天，倔强地抬脚往河边走。
即使是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密密麻麻的针尖上，她也要！去洗手！
一瘸一拐走到河边，总算是缓过了那阵子酸麻劲儿，程锦之直接一屁股再在岸边，弯下腰去洗手。
“你真给她吃了？”
突然的声音险些吓得程锦之翻倒河里，她弯着腰不敢动，任由河水缓缓流过她的指尖。
声音传来的方向沉默了许久。
“算了，总归够了。”
少女的声音很是冷冽。
“要不是你，我们也不会拖到现在。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你要是还不想走，也别连累我。”
程锦之苦笑着攥回冰凉的手指尖，腰弯得太久大脑充血，弄得她晕乎乎地差点往前栽。
顾不上这姐弟俩有没有走远了，程锦之赶紧直起腰，深深舒了口气。
等她若有所觉一转头，少年瘦削的脸在月光下像是泛着水波一样的光。
他的眼睛很黑，程锦之一眼望进去，只觉得他的眼睛像那河水一样干净，清澈见底，却又空无一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