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长指定他的哨位时候,口气先沉重,又有意放松些。
“卜志亮,你既然担任了代理排长,就要负起带兵职责。
你当班长都好久了,好好干,弄好了,这个代理名号,一个月之内就能给你取了,当正式的!-----
你们排长,被请到三营去了——要让咱们执行,不大好办,到底是老弟兄——他不听我的,非要当赤党到底。
哎,你小子没入赤党吧?看你好几次,参加队外宣传,挺他妈的积极的?
嗨,你站好这里啊,老子跟你说句笑话,不要紧张,就是参加了赤党,承认了,愿意转变,就到团里去听听课,还能提枪杆子北伐上阵-----
他妈的,团长说的,就是这样的道理,简单明白吧?
好了,你带弟兄们,守好了啊!
要是真有人来冲刑场,或者里面临时行刑队——妈的这么拗口——就叫‘杀人队’多省事——要是他们弟兄们手哆嗦,没准儿还得让你小子进去毙几个——
妈的,老子跟你说笑话,老子亲自坐镇,还杀不了这几个三营的赤党?”
连长的眼睛已经冒出些杀气,有酒精的作用,也有团长亲自下达命令后,再声嘶力竭地打气的作用。
连长提了驳壳枪,绕过大岩石,进刑场杀人去了。
卜志亮心如乱麻,思路乱跳。
“----老子怎么办?”
按照他过去的脾气,在战场上练出来的胆量,他会现在就子弹上膛,绕过大岩石,先开枪杀人!
先杀行刑队长——自己的连长,再杀机枪手----
“不,还是先杀机枪手,两个,顶多三秒钟,老子能干掉他们,再杀连长----”
卜志亮站着没动。
不仅仅是这样的冲动冒险,对他来说,能完成的可能性很小——几乎没有。
还有党组织的命令,命令他不到有把握的时候,不要乱动。
党组织的命令,是一排一班副白天悄悄对他说的。
“----你是秘密党员,这连里,除了我,没人知道你是赤党----这是团里曾副官,咱们的组织上级,专门告诉我的。
不知道曾副官是得了哪方面领导上级的指示命令,让咱们这条线,都是秘密的,幸亏了这一招,咱俩才能还在这里挺着——
-----曾副官已经死了。今天天没亮的时候,师里来人,团长亲自带人抓了曾副官。说了没几句,曾副官不降,团长就把他给毙在了团部后院里----
团长,这狗日的反动派,他说曾副官嘴皮子能顶一个连队百十条枪,不把曾副官早早毙了,他这个团长的脑袋随时可能被曾副官两句话,就让人敲开----
他妈的狗日的团长,总司令,嗯,蒋介石,给了他多少好处?这样容不得咱们赤党?
曾副官说过,要咱俩保持秘密身份。他是公开的,没法子,如果他来不及做工作和动手,万一国民党反动派动手快了——要咱们一定要忍住,不要暴露,然后等机会,拉枪杆子和敌人干。
苏联那边都是这样干成的----你都当了二排代理排长了,条件比我还好。咱俩一定要挺住,装样子装到合适动手的时候----
你说曾副官怎么就不早一点跑了算了?
我都跟他提过这个了,他说什么他还有通知同志弟兄的任务。看看,他走慢了。脑袋没了!
狗娘养的国民党右派!反动派!
好了,咱们现在就操心保住咱们自己的脑袋,以后再跟狗日的反动派算账就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