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赛尔特的地下有这样一座神奇小酒馆,这座建立在海湾城市之下,被臭鱼烂虾淹没的酒馆有别于其他,轻推半掩着的木门,淡雅清香的花香掩盖了长年在地下飘荡的,臭鱼与劣质烟酒混合的刺鼻腥臭。
步入大厅,几颗散发着荧光的蔓草将这里轻轻照亮,未知乐器发出奇妙旋律,抚平躁动不安的内心,褪去一身疲惫,带来安详与宁静。
这里的老板带着一个奇异面具,身着淡蓝正装立于吧台后方。
面具之上布满深蓝花纹,点点白色装饰赋予深蓝花纹旁,还有几丝鱼类印记依附于面具角落,勾勒出一幅深海绘卷。
而淡蓝正装则远没有面具那般精致,衣物表面有些许脱色,还附带着一些意义不明的绿色装饰,但却赋予了这身衣物一种别样美感。
老板抬头看了一样挂在墙头的钟表,轻声倒数。
叮铃~
铃声响起,大门被缓缓推开,一位穿着布衣,身形佝偻,体态臃肿,脸色苍白的中年男子踱了进来,还没等中年男子靠近,一股子鱼腥味就直冲大脑,让人忍不住想要远离他。
“哦~来这里座。”老板侧头微笑,缓缓伸手指向一个靠近吧台的位子,示意中年男子坐在靠近吧台的位置,从老板的言语与动作看来,好像并不在意男子的样貌与状态。
“老板,一杯海洋之心……”那中年男子有些疲惫,动作些许僵硬,一只手用力撑住吧台,另一只手扶稳吧椅,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将屁股挪到座位上。
“您现在的状态不适合饮用海洋之心,不如试试我们的新品,朝圣者。”老板饶有兴致的介绍起朝圣者的构成与味道,手间捏了一个小魔法,去除了缠绕在中年男子身上的腥臭。
“那就来一杯朝圣者吧……”中年男子并没有因为老板的滔滔不绝而感到生气,他始终低垂着脑袋,双手依靠在吧台上,才勉强让那疲惫的身躯没有从吧椅上掉下来。
“好的,一杯朝圣者马上就来。”
老板转身取酒,将不同原料依次混合在一起,没有任何花里胡哨的动作,丝毫不拖泥带水,很快,朝圣者被推到了中年男子身前。
高脚杯中盛放着湛蓝色液体,一座由冰雕刻而成的小型宫殿静躺在杯底,仔细看去,那宫殿小巧玲珑、晶莹剔透,一砖一瓦都各各分明,透过窗户,甚至可以看清室内的微小家具。
“慢用,您会喜欢的。”老板向中年男子行礼,之后便向后退去。
中年男子撇了一眼桌上的高脚杯,用他那布满褶皱的手扣住杯底,一点点将高脚杯拖到自己身前,之后用力把头向前探去,嘴唇靠在杯壁,轻抿了一口。
他好像恢复了些许力气,稍作歇息后,拿起酒杯,将朝圣者一饮而尽。
看着面前的空酒杯,中年男子深深叹了口气,故事,便从他嘴中跑了出来。
“亲爱的船长……
我还记得那一天,我本和父亲一起,生活在一个小渔村中,虽然贫穷,但生活还算不错……
我的船长,我的梦中情 人出现了,虽然当时我才十三岁……
在那天,一艘我从来没有见过的大黑船出现在海面上,漆黑旗帜在桅杆上随风飘荡,海鸟的叫声在每个村民耳边回荡,那一艘大船好似在海面游荡的巨型海王,它冲碎巨浪,向着渔村驶来。
大船的出现让村中大人们感到害怕,甚至连行李都来不及收拾,就匆忙向山里跑去,只有些腿脚不便的老人被迫留在村里……
那些跑出来的大人们都说,那船上净是些嗜血成性的海盗,他们会在村中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所到之处只会留下尸体和灰烬……
但事实却并不像大人们说的那样,他们来到这里,热心的与村民分享来自远海的海产,帮村中病患治病,甚至愿意为村里的新婚夫妇盖新房子,这么一来二去,大人们也慢慢敞开了自己的心扉,接纳了这些所谓的海盗。
但我父亲可不这么认为,他觉得那些海盗只不过是把这个村子当场了据点,没事的时候来这里歇脚,可他们一但被海军追上,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可都是人质,到时候想留个全尸都难……
我父亲总是这样,在母亲去世以后,他谁都不愿意去相信,那时候我甚至觉得,他连我的话也不愿意去相信……
因为我父亲在村中开了个酒馆,我和那些海盗接触的还算频繁,每当他们来酒馆喝酒的时候,我总喜欢躲在一边,偷听他们讲述关于大海的故事,听他们讲述异国他乡的奇闻轶事,这对于一个连渔村都没怎么出去过得小男孩来说,吸引力简直太大了……
亲爱的船长总是那样和蔼可亲,她会轻轻摸着我的头,她会拉着我的手在村中散步,她会亲吻我的额头,她就像我的大姐姐……就像是我的梦中情 人……
只是单单看着她的脸,就会让我开心一 整天。
但要是被父亲发现我和她单独出去了,回到家总免不了一顿毒打……
直到那天,我再也受不了父亲的鞭打与谩骂,背着父亲,在那艘大船出发前藏在了货舱里,藏在了那艘名为朝圣者的大船之中……
可还没等船开出多远,就有人把我从货舱里揪了出来,不管我怎样哭闹,船长还是把我带回了家中。
回到家中,父亲对着船长破口大骂,把世上所有最肮脏的话语与最恶毒的诅咒全都灌到船长头上,可船长只是不断的在低头道歉,不断的在低头道歉,直到我再也忍不住反驳了父亲,让他不要在骂了……
可父亲却对我大喊到:“滚!这个贱女人把你的魂都给勾走了!你要是敢上她的船,我就不认你这个儿子!”
父亲从来没有这么生气过,我本能的躲在船长身后,但这一行为却更加激怒了父亲。
他抄起凳子就向我们砸来,我吓的赶忙逃出了家里,逃回了朝圣者上。
后来船员们和我说,凳子径直砸到了船长的头上,可船长并没有还手,直至凳子断裂,直至鲜血染红了她的面庞,她还是在不断的低头道歉,并发誓保证,一定会把我安全送回来。
我曾经拽着船员的脖领质问他,为什么不阻止父亲,可得到的回答却是,船长让我们不让插手……
船长总是这样,为了保护我,为了保护朝圣者上的每一个船员,她牺牲太多了。
在朝圣者上,我游遍了世界各地,曾站在世界之巅上大声呼喊,还见过奈落的迷失宝藏,也曾躺在金子堆中放生大笑,当然,也有被海军追着抱头鼠窜过。
直到多年以后,我又一次回到了那个小渔村,我站在甲板上看向家的方向,我已经忘记这是我第几次回到这里,可每一次,我都只是站在甲板上看着,看着父亲忙碌的背影,看着父亲大声谩骂船员……
我曾经跳入大海,直面海王的血盆大口;也曾飞入云霄,与巨型飞鹰近身缠斗……
但我却害怕面对父亲的脸……
直到我鼓起勇气,再次踏入家门,我和父亲互相对望,他是那样的沧桑,他是那样的疲惫,他的眼中饱含泪水,但他嘴上还是那样的不饶人。
我终于鼓起勇气,对他说出了那七个字…… 对不起,我回来了……
父亲最终也解开心结,告诉了我母亲的死因,我的母亲曾因为我死于海盗之手,正是这样,父亲才异常痛恨海盗,他放不下对母亲的愧疚,他放不下对孩子的悔恨,他放不下对自己的悔恨。
最终,父亲还是释然了,也放下了对船长的成见,并且同意了船长将我带出海……
那段时间,船长还一直在数落我,嫌弃我是个胆小鬼,向我抱怨,为了让我和父亲和好,不知废了多少口舌,不知听过父亲多少次辱骂……
我们又一次出海了,这次的目标是那座传说中的岛屿——奥瑞金。
这一次我们一定……一定……我一定……会娶你……我的尤朵拉……船长……
在……奥瑞金……深海……在那……一切的……一切的……尽头……朝圣……”
那中年男子的声音越来越小,直至完全消失,他突然像是失去了力气,身体向前倒去。
老板不知从哪里变出了一个枕头,迅速塞到中年男子身前,这才没让他一头栽倒在吧台上。
老板附身向前,闭上眼睛,只手将面具摘下,放到了中年男子上头上,些许银丝从他耳后滑落身前,轻落在其身旁。
“睡吧……”老板那如梦如幻的声音,让人忍不住沉醉、服从。
老板起身拿起那只高脚杯,将它仔细清理干净,扔到了手边那通向大海的垃圾桶内。
高脚杯在水中旋转下坠,几个气泡与杯子分离,飘向那不知在何方的水面,直到杯底触碰到了另一个杯子的尖端,这只高脚杯和其他无数杯子一样。
永远沉睡在这片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