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为向明被逐说利弊
书名:成败人生路 作者:书呆子 本章字数:9321字 发布时间:2023-12-04

第十五章  为向明被逐说利弊

四舅的突然去世,给薛晓琴再来沿江带来难题,在四舅丧事处理的那几天里向河渠已经感觉到了:四舅母原本就有关节疼痛的老毛病,虽经老爸的精心治疗却未见好。这些时总是舅舅在伺候着舅母。就是舅舅去世的这一天,也是舅母睡在床上,舅舅起来准备打蛋茶给舅母的,却不料床上的病人好好地活着,服伺病人的好人却脑溢血突然故去了,连句话也没有留下。今后有病的舅母谁来照料?这是其一。

其二,魏青山已连续几篇论文发表在有点名气的化工杂志上了,其中一篇还荣获全国二等奖,运动后首批品评工程师职称时,他就获得了工程师的职称。按规定可以带家属了,也就是说薛晓琴该向他靠拢,去城里工作和居住了。再加上婴儿还在哺乳期,小红下学期就该上一年级了,让她丢下年老的病人、刚上学的孩子来沿江工作也是不现实的。

该怎么办呢?薛晓琴说按合同规定,她的义务只是技术上的,产供销的管理与她无关;根娣在那儿可以代表她,因而她不去,有根娣在那儿,仍然可以算她在履行合同义务;技术上出了问题,她继续承担责任,所以合同可以不作变更或解除。当然如果厂方打算解除的话,她可以将技术和盘托出,但今后技术上出了问题,她没有帮助解决的义务。向河渠认为这种说法合情合理,于是就准备将这一意向性的决定带回厂里,向厂方汇报。

向河渠回厂后汇报了薛晓琴的情况,阮志清问他的意见。向河渠说:“她是我的表弟媳妇,这件事应该怎么处理,我都不便说。只是我四舅母的病情,确实是离不开媳妇的服伺了。合同解除不解除,我都没意见,都听你的。真的,遇上这么个情况,给厂里添了麻烦,我也挺不过意的。”

阮志清说:“嗨——,兄弟,这样说就见外了,如果不是她,我们还没有这个项目呢。行嘞,吃水不忘挖井人,合同不解除,让魏根娣代表她履约,有需要解决的问题,请她来处理。”向河渠说:“谢谢!衷心感谢你的周全。”

蒋国钧说:“告诉你个事,老向已被调到建材厂当厂长去了。”“建材厂,建材厂在哪儿啊?”阮志清说建材厂就是捕捞队的预制场,乡里把它从捕捞队剥离出来单独建厂,调向明去任厂长。这事发生在向河渠去他四舅家奔丧的第二天,乡里来调令调走的。打算等向河渠回来后办欢送宴会。

一听这个消息,向河渠惊呆了,望望阮、蒋二位,好一阵说不出话来。登儒临走前的话又在他耳边响起:“生化厂的创建与历史上封建王朝打江山大同小异,开国君主一朝南面称孤,极少有不清除功臣的,赵匡胤做得最好,杯酒释兵权,软和些,也还是清除,目标只有一个字:权。阮志清也是这样。依据我的观察,他清除的次序是这样的:向明是第一个,蒋国钧是第二个,这两个比较容易清除,要清除你则难些,因为你的手下多。”

事实上他的看法并不完全准,阮志清第一个要清除的是他向河渠,上一次要调他去砖瓦厂未遂,因为清除不易,才先挑容易的往外甩。什么厂长啊,一个只有几名职工的预制场,明升暗降,鬼才信什么上调,天——,吃水不忘挖井人,向明不是挖井的人吗?

“老向能力强、魄力大,在我们这儿当个科长也太委屈他了,到了一个一切由他说了算的天地里,他会大有作为的。”阮志清没有注意向河渠的神态,只顾说他的。其实向河渠知道他在掩饰自己。“你回来了,看看几时请他?明天行不行?”“阮厂长客气了,哪一天都可以,我没意见。”“好,那就明天,噢——,老蒋,你看呢?”“行啊,行啊,又好长时间没跟你一醉方休啦。”

出乎意料之外的是向明不赴宴,他在电话里说谢谢老厂的同志们对他的情谊,惭愧他对老厂没能起到什么作用,不好意思领受领导们的盛情。他说三年多来在这里得到大家的许多帮助,衷心不忘。既然向会计已回来了,他恭请三位领导去他家聚一聚,以答谢大家对他的帮助。

老蒋拿过阮志清手里的电话吼着说:“向明,你他妈的什么意思啊,离了厂就翻脸不认人了?你不来,是不是从此不跟我们打交道了?你不来,我们能到你家去?说,到底来不来?”嗨!你别说,老蒋就这么咋咋唬唬地一顿吼,竟将向明吼服了,答应一下班就来。原本脸色不好的阮志清也慢慢恢复了常态。

这一顿送行酒远没有向河渠刚到塑料厂给王会计送行的酒喝的尽兴。那一次是各如所愿,阮志清去掉一个情敌,王会计从糠箩里跳到米箩里,向河渠怀着对新生活的憧憬,老蒋是无所谓来新去旧的,除向河渠因为慢性肝炎刚治愈不敢多喝外,他仨都醉得一塌糊涂。

这一回好象到了国宾宴上,大家都很客气,很讲礼貌。常醉的阮、蒋这回喝的也不太多,海量的向明喝得不太少,因为敬酒的人多,但话却少。往日里的南里州北里县的新闻一件也没有,除了“承蒙关照”之类的客套话,差不多就没说什么话。一顿送行酒就这么在客客气气的气氛中结束了。向明临行前又一次郑重邀请阮、蒋、向三人明天去他家,他将举办答谢宴会,三人都高兴地答应了。

第二天阮志清站在门口对向河渠说。:“向会计,刚才我淑贞姐来电话,说今天是我二伯父七十五岁生日。她已到家了,让我回去吃饭。老向家的晚饭我就去不成了,请你帮打个招呼。”

“你淑贞姐——”向河渠一时没会过意来。“就是我姑妈啊。”阮秀芹说。

“嗨 ,你看我,只记得叫阮主任,倒忘了她名字了。行啊,行啊,我帮你解释。”

向河渠早知道阮志清是阮淑贞的堂弟,立刻又想起阮秀芹的事儿。

阮秀芹有什么事?

那一天阮秀芹从车间来到办公室,刚坐下就问:“向会计,听许主任说薛大姐不来了,肝素车间能搞得下去吗?”向河渠说:“她不来由根娣做,我看了结算单,产品质量一直很好,说明技术上没有问题。怎么搞不下去了?”

“质量好但收率不高呀。大姐在这儿时还经常督促检查肠粘膜质量,找许主任交涉,大姐回家后没人管这事了,粘膜质量越来越差,收率跟着下跌,我担心会亏本的。”“你跟许家富说过没有?有问题找主任,你是内当家,有义务说。”“没用,说了没用,我已说过几回了,也向阮支书汇报过,我想还是你来管一管。”

阮秀芹的话让向河渠没法回答,但又不能不回答。他说:“小阮,肝素车间是由阮支书分管的,我管可就越权了啦。”“我知道。听说已告到乡里说你越权了,你们还吵了架。可,这,这,这,肝素真的亏了本,那该怎么办呀,不但没奖金,工资还得扣呢。许主任反正没事,堤内损失堤外补”

“什么?什么堤内损失堤外补?”向河渠急急地问。“这个,这个,嗨,怪我性急说漏了嘴,你可不能说是我说的。”阮秀芹慌忙说。“我可以答应绝不连累你,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也只是听人说的,没有证据。听说许主任跟各肠衣加工场都有约定,他在肠粘膜款中有提成 。”“听谁说的?”“这个,这个——”阮秀芹吞吞吐吐,不想说。

向河渠见状心想:要是我被调走了,又能怎么的?于是说:“那就算了,这事你告诉阮支书吧,我不去越权。”“可是,可是告诉阮支书没用啊。”“不可能没用,你告诉他再不抓会亏本的。”

“你,你不知道真的没用。”向河渠听到这儿,知道其中必有隐情,也知道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还是那句话,譬如已被调走,决定不问。他拨起算盘,继续算他的帐。

好一会儿阮秀芹又开了口,她说:“向会计,请你帮个忙,可以吗?”“说吧,只要我帮得上的,一定帮。”“帮得上的,只要你一说就成。”“什么事?”“我还回江南去,让缪丽来兼辅助会计。”

让阮秀芹当辅助会计是阮志清提出来的,理由是向河渠太忙了,要顾面上的工作,又要负责财务,太累了,必须弄个人来替替他的手脚。面上的工作别人帮不了忙,只能在财务上找个人来做做事务性杂事;阮秀芹在江南核算上干得不错,就让她来做做辅助工作。不容向河渠不同意,就塞进来了;现在由他提出来安排到江南去,什么理由?

说她工作不称职?工作挺好的。说江南缺人?阮秀芹是与葛春红对调的,不缺人。他不是一把手,说不出调阮秀芹去江南的充分理由,同时,如果阮秀芹是阮志清按在自己身边的棋子就不可能挪开;至于说用缪丽来换她,更不可能,缪丽的文化水平够不上换她;不管怎么说,自己总不能提调走阮秀芹。他说:“我看还是你跟阮支书去说,我找不到充分理由。”

“让我专职帮你弄帐呢?”向河渠明白了,她是要脱离肝素车间,这样亏本也碍不到她了。这一要求不难满足,但要弄清那个谜底。于是他说:“你肯说出实情,我可以考虑这个要求。”

阮秀芹犹豫了一会儿,说:“你得答应我两个条件。”“什么条件,说说看。”“一是肝素车间你不去管,二是不论什么时候都不追究这事。”向河渠笑了,说:“我答应你。”

原来有个肠衣加工场的老板是阮秀芹的姨丈,消息是姨妹妹国秀漏出来的。许家富与肠衣加工场有个约定,每支肠衣粘膜掺水部分按月结帐时,原来说的双方对半分成,许主任说这分成不是他一人所得,得与他姨丈分,所以他要六成,对方四成,阮秀芹的姨丈同意了。许主任的姨丈就是阮志清,所以这件事的内幕不能公开;公开了,她就不能在这儿呆下去了。

向河渠闻言并不震惊,他已看透了阮志清。在建房许多费用中都有猫腻,难怪人们风言风语地说阮志清家的楼房是生化厂起的;但在肠粘膜款中做文章,指的是阮志清也参与掺水分成,他不相信,因为这做法会毁了这个项目的;可他又过问不得,也没法过问。

至于答应帮忙的却不能不帮。他说:“小阮,刚才我答应帮你的忙,其实并不需要我去帮,你自己就可以努力争取到的。”“你说什么?”“让你当县妇联副主任的姑妈给乡财委或者那位书记打个电话不就可以了。”“噢——,嗐——,”望着阮秀芹恍然大悟又悔不当初的样子,向河渠笑了。说:“这笔生意早知如此就不做了,是不是?可是你为什么不早知如此呢?再说了,要是我不需要有个专职的辅助会计呢?”

“向会计,你别误会,我知道你是个大好人,缪丽这件事上我更敬佩你。”见向河渠并无反应,她继续说,“是的,在厂内干部职工中,尤其在干部中,你与缪丽的关系最淡薄,就象你上次说的,因为你长时间在外奔波,接触很少;可是真正关心她的前途的,却是你,主意也最好。”

见向河渠要否认,她忙说,“缪丽已把找你表弟媳的事告诉我了。”听到这儿,向河渠颇生悔意:“他妈的,惹下麻烦了,让姓阮的、姓钱的知道了,可就糟了。嗐——,鬼迷心窍,帮出这么个主意,没事找事。”可他不是阮秀芹,仍然脸带微笑,听阮秀芹往下说。

“我和缪丽属于知己的姐妹,都很痛恨社会上的邪恶现象,又都很无奈,有时为了所谓的前途还得做些违心的事。我绝对反对缪丽跟某些人鬼混,变成人家的情妇,但又同情她的遭遇。前些时你、蒋厂长和她妈谈话的观点我完全赞同。你让她找薛大姐请教,使她下决心走新路,让我敬佩你。谢谢你帮我出了这么个主意。”“可不能让人知道是我出的主意,知道吗?”“放心吧,我不会说的,就象缪丽也不会说是你让她去找薛大姐一样。”

想到这事就笑着对阮秀芹说:“小阮啊,二大爷贺生日,你去不去啊?”本来阮秀芹家与阮淑贞家已出五服,又不住在一个大队里,基本上没有什么来往,向河渠这么一说,提醒了她,忙说:“去,怎么不去?不知道没法子,知道了肯定要去的。”

阮志清不知就里,说:“秀芹,过去你家与我们这边没什么来往,就不用客气了啦。”

“过去不来往是因为离得远,消息不灵通,今天知道了,哪有不去的道理?让爷爷知道了,不定怎么说这个孙女儿不懂事呢。”

“小阮说得不错,恐怕我也该去一下呀”没等向河渠说完,阮志清就说:“别,别,你可千万别去,你一去让我姐把我骂个头臭,那可不划算。”

向河渠也只是作个姿态,并不真想去,见说,就坡下驴说:“不去就不去,阮主任要是提到我,劳驾帮助打个掩护。喂,小阮,你可别说我知道这个消息啊。”

“你放心吧,我不会说的。”阮志清也表示不让他姐知道。

这么一来,去向明家吃晚饭就只有蒋、向两人了。迎出门外的向明不相信阮家真有事,他认为是心虚不敢来。向河渠却说向明多心了,阮淑贞父亲的生日确实在秋天。他不记得具体的日子,但有一年阮淑贞在这个季节里回家为父亲庆生日却是真的。那天她从下面打电话委托徐晓云帮买生日礼物,还是向河渠帮坐的总机。

说话间,向明的大舅子也迎出门来说:“向干事,多时不见了啦。”向河渠握住来人的手说:“祝贺你当上支书啦。”“副的,当当下手而已。”向明的岳父母也迎了出来 ,招呼着向河渠。蒋国钧说:“他们全家都认识你,没听说你来过嘛。”

向河渠笑着说:“大伯大妈认识我,是因为我闯了祸 ,虽然过去了好几年,但是印象深啊。”

“闯祸?”

“是啊。”向河渠告诉老蒋说,“当年我去临江农机公司买粉碎机刀片出来,遇上向明,他让我把肉渣、内脏带给他丈人家。那时他丈人家在建房,我来到门口喊他们拿东西,你猜怎么了?”老蒋摇摇头,表示猜不着,向河渠说,“东西没啦!”

老蒋惊讶地问:“没了?”

向河渠说:“是啊,没啦。可是刀片还好好地在车后衣包架子上。仔细一看,原来刀片一路颠簸,竟将绳子割断了,你说这祸闯得大不大?人家指望这些东西用呢,却被我弄没了,这印象还浅得了吗?”

刘老伯笑着说:“印象深的不是东西没了,东西没了还好再买,是你坚持要给钱。我们不要,你硬给,把钱一扔,上车就跑了,追也没追上。那东西没了能怨你吗?”

向明接着说:“说得不错,东西没了该怨我。要是我将肉渣捆到你车上时,不是用草绳,而是用铁丝,刀片能割断吗?这本来就不是你的责任嘛。”“所以今天你就请我来喝酒补偿。”大家都笑哈哈地拥进屋内。

向明今天请的人不多,除了蒋、向两人外,就是岳父一家。阮志清没来,老娘不肯上桌,向明爱人刘国芳又得忙于服务工作,桌上只坐了七人。

主人还没开始敬酒,客人却先敬上了。蒋国钧端杯站起来说:“向厂长,祝贺你高升,敬你一杯。”说罢就一口干了。略知底细的刘志才边帮蒋国钧斟酒边说:“蒋厂长,我哥是被逐出,不是高升,你找错了理由,得罚一杯。”

原本是酒酣耳热后向明可能说出的话语,却不料因阮志清的没到场,一开始就成了下酒的菜肴。向河渠笑看着老蒋的答辩。

“这得看你刘支书从哪个角度看。”蒋国钧没有推拒小刘的斟酒。“哦——,难道蒋厂长不认为是被逐?”

“喝酒不谈公事,来,各位喝酒吃菜。”刘大伯对生化厂内人际关系不熟悉,他拦住儿子的追问,说。

“爸,没事,老蒋是我一个战壕的战友,我被赶走了,下一个就轮到他了,听他说说,我们边吃边谈。”向明端起酒杯礼让着众人,并自己先喝了一口。见岳父的目光又扫向了向河渠,接着说,“说到老本家,那就更不用说了,从小就相处,知根知己。再说啦,你以为他就稳坐钓鱼台。那来的话呀,姓阮的最忌恨的就是他了,只不过暂时没法动他罢了。”

这么一说到是融洽了气氛,刘志才一家也就去掉了戒心。大家边喝边谈起了这一突发事件。向明认为调他走是上次事件的继续,只不过是换了个方法。向河渠却将严惟恭来电话、宋登儒所说的情况和商量的结果和盘托出,说明阮志清确实没有在其中做手脚。

“你别帮他辩护,他把那个臭婊子派到钱老身边什么意思?难道不是想取代我?”“缪丽是他的一枚棋子,目的是在取代你,但上一次确实是因为严惟恭的电话才产生的风波,他真的不知情。”

“老向别争,我相信秀才说的是事实,也认为你分析得对。我们三个都是他清除的对象。除了上次的会议秀才的动议没能通过,哪一次没得到我俩的支持?他这个书记除了捞钱嫖女人,在生化厂建厂史上出了什么力做过什么大事了?恐怕连个好主意也不曾有过吧?

什么都听我们三人的,作为一厂之主的他心里能舒服?而今天下太平了,不将我们赶出去,让他大权独揽,可能吗?历朝历代,哪一朝开国皇帝一等江山坐稳不杀功臣的?杯酒释兵权的赵匡胤就算好的了,他今天将你升为一厂之长,就是那个赵匡胤。

没把你赶到哪家厂去跑供销,你还不跪下叩头谢恩,反而怨气冲天,反了你啦。来,喝一杯,为你的荣升干一杯!他妈的,今后我还不知道被赶到哪儿去当个受气的小媳妇呢。”说罢也不等众人有所表示,就一仰脖子,二两烧酒下肚了。

向河渠想起不久前阮志清暗地里玩的那一手,再加上肝素车间的内幕和摸不清底细的阮秀芹,也是一腔愁绪在心头,随顺众人端起了酒杯。

蒋国钧说:“我说秀才,你也得多加小心啊,那个阮秀芹可是他的心腹之人,不经乡里的同意就硬塞到你身边,什么意思嘛,不就是想有朝一日好取而代之。”

向明说:“有这想法不奇怪,但也不容易。毕竟总帐会计得乡里任命,不是他阮志清想谁当就可以让谁当的。”

刘志才不住地为众人斟着酒,走到向河渠身边,边斟酒边低声说:“向干事,你也得小心呢,前些时风传要调你到哪家厂,后来又没消息了,无风不起浪啊。”向河渠起身让他斟酒,说:“谢谢你,小刘,我会小心的,只是有时候防不胜防啊。”

“他妈妈的,”向明猛地一拍桌子,吓了众人一跳,他大声说,“没有老子把这个项目带过来,他当过屌厂长,忘恩负义的王八蛋!”

“怨谁呢?要怨就怨这个抹不开情面的书呆子,情面才有个屌用呢。”蒋国钧喷着酒气说。

“什么意思?”小刘问。

“你问他。”老蒋指着向河渠说,“他从公社回来,我跟他说阮志清不是个东西,你当厂长,我老蒋协助你干;可他说什么不是当头儿的料子,偏要去劝姓阮的干;姓阮的根本不愿当这个收尿的厂长,他,他偏去劝,鬼迷心窍,鬼迷心窍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刘志才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问向河渠。向河渠将当时的情况说了一遍,然后说:“凭心而论,我确实不具备当一把手的素质,只能做助手。”

直到今天向明才知道底细,怨恨地说:“就是你不当也该让老蒋当啊,怎么就选了这么个白眼儿狼呢,你可害苦我们了。”

向河渠敞露当时的想法说:“这是我让得了的吗?我想当还有个宋登儒撑着,老蒋在党委中有谁?不但没人撑,只怕还有人不满吧?再说了,即使我具备当厂长的素质,还有个怕被他一家老小骂一世的担心呢,只怕连他的小孩儿都会说他爸的厂长位置是被我夺去的。我可不愿被人点点戳戳的。”

蒋国钧问:“他挤走向明,怕向家老小骂了吗?将来再挤你我,会怕你我两家老小骂吗?”“那是他的事,不到走投无路时,我决不当厂长。”向河渠坚定地说。

“到了走投无路时还由得你来当厂长?做你的白日梦去吧,你这个不识时务的书呆子。”蒋国钧又端起了酒杯。

刘志才于七三年前当过大队通讯报导员,算是向河渠帐下一兵,那时只感到向河渠会写文章,却看不出为人如何;坚持要赔本可不赔的肉渣事情,使他有了一些认识,今天再听他的出言吐语,觉得这个人可以处处。

向河渠颇有感触地说:“其实老本家需要正确对待人生路上的变迁。你这次被调离不一定是坏事,试想想就是留在厂内永远不走,有什么好处?送货、采购原料用不着你去了,将你闲置在那儿,心里好受?我见过被人闲置的情景。

我们农机站的羊学礼,与支书闹了别扭,趁外派干部去大小队任实职的机会将他派到成坤七队当队长;他不去,也不逼他去,就是不分工;厂里那么多车间工场,一处不分工,任你闲着。他无可奈何,只好拿把锄头去菜地里锄草,终于郁闷气病,过早地离开了人世。”

“真的?”除两位女的外,大家都几乎异口同声地问。

“真不真,你们四队河边上的车口就是农机站的,只要不是新工人都知道老羊被闲置这件事。我去看望过他,他只说了三个字:‘我好恨’。不是身历其境的人是不能体会其中滋味的。

你有了个小天地,别嫌他小,必定是个你可以说了算的地方。小怎么啦,不可以变大吗?生化厂前身怎样?无产可生,负债累累,工人几个月拿不到工资,还不如你那个小厂呢。只要肯干,小能变大,我们都是亲自上阵拼搏的领头兵,难道没体会?”

“哥!向干事,噢——,向会计说得对,坏事能变好事。与其窝窝囊囊地看人脸色,倒不如扬眉吐气大干一场,姐也别在生化厂干了,和哥一齐去,好好打个翻身仗。”刘志才说。

“本家兄弟说得好,他妈的,离了胡屠夫就吃混毛猪?才不呢。嘿——,本家,为你的开导干一杯!”

“过奖,过奖。其实你是一时心理难平衡,等闷气一过去,也会想到这一点的。来,老蒋,小刘,还有伯父母、这位妹妹,我们一齐为向大哥的光明前景干一杯,啊,伯父母,妹妹,你们随意。”大家都站起来,或随意或干杯,然后再坐下。

又是小刘逐个地斟酒,边斟边说:“向会计,你叫我爱人为妹妹,可知她是哪一个?说不定还真是你的妹妹呢?”向河渠惊奇地说:“是吗?妹妹是哪儿人?”

“河渠哥,我是瑞云啊。”

“瑞云?嗨 ,还真是我的妹妹呢。小刘,你就该叫我河渠哥了。”

“瑞云早认出了你,你忘了她罢了。”

“是的,是的,自瑞林上军医大后我们一直没见面,因而,说真的,还就真的忘了这位小妹呢。”

“你们这是唱的哪一出啊?”老蒋茫然地问。

“是这样,瑞云她哥瑞林从小学一年级到初中和我都是最要好的同学和兄弟,常到她家玩。她嘴很甜,叫她亲哥为瑞林哥,叫我为河渠哥。那时我也真把她当成我的小妹看呢。瑞林上大学后,我上街也还去她家,但少多了,慢慢地就不去了。”

一席酒足足喝了两个小时,大家都有了醉意。向夫人斟在桌上的茶,蒋、向两人都没喝,就告辞回厂。向明要送,向河渠不让。他说骑车也许不大行,扶车当拐杖应当万无一失。老蒋更是说没醉,他的车也没认错,上车就骑,歪歪扭扭的去了。向河渠一见也只好赶上去。没骑多远,车一歪,老蒋歪了下来,还好,没摔着。向河渠边下车边说:“别骑啦,走走吧。走走,说说话儿,也醒醒酒,今天真的喝多了。”“酒逢知己千杯少,千杯还少呢,我们才喝了几杯,不多,不多。”两人各自一手扶车,一手随意地甩动着,略带踉跄地沿着生产队的机耕路向南向东,往生化厂方向走去。

“哎,秀才,干嘛为姓阮的化解冤仇哇?”老蒋不满地问。

“你说的什么?”向河渠弄不明白他的话意。

“本来向明恨死了姓阮的,你到好,一番话让向明消了气,何苦嘞,啊——?”

“噢——,你说的这个。”向河渠笑着说,“我可不是为阮志清在化解冤仇,而是在为向明走出怨恨的阴影。老大哥,整天在仇恨的阴影下生活,对阮志清毫无损害,但对向明却是十分不利的呀。丢开仇恨心理,走自己的路,干出一番事业来,让人们看看向明的人生价值,有什么不好?”对于这一点,向河渠曾写诗说:

   过河拆桥逐向明,同病相怜有三人。应邀来到向明家,席间畅谈分外亲。

   纷纷议论被逐事,七人六为向不平。惟有河渠道不字,被逐应是好事情。

当年农机羊学礼,被逐不走留站里。不赶不问不分工,无所事事满腹气。

气郁生病离人世,肯走另有新天地。今去小厂当厂长,与留生化没法比。

生化路子人取去,小厂当家你自己。莫嫌它小可变大,生化可是无中起。

我们都是领头兵,这点困难算个屁。与其窝囊看人脸,不如大干夺胜利。

向明举杯连叫好,说为开导敬杯酒。不信离开胡屠夫,活猪连毛吞入口。

老蒋路上抱怨说,不该为阮解怨仇。不为老阮为老向,走出阴影奔上游。

诗是第二天写的,那是后事,现在还说当时事。蒋国钧听了向河渠的话,想了想,说:“你说得是不错,就是不知道我可有这么个运气也被刷到哪个小地方当一回自己的主人呢?”

向河渠说:“别想得那么多,到哪儿算哪儿,也许阮志清不会那么狠呢。”

蒋国钧说:“你虽从小认识他,可没跟他怎么相处。我和他同锅子合茅房已十几年了,深深懂得他的为人。在砖瓦厂就争权,被刷到塑料厂后还是争权;塑料厂关门了,就想趁关门重建的机会甩开我。我还不知他权势欲极强,手段够狠。”向河渠想起他自己的差一点儿,没吭声。

“你文化高,人缘好,能力又强,扳你恐怕不容易,先遭毒手的肯定是我。有什么办法帮帮我也落个象向明这样的好来好散?”老蒋停了下来,回头问。

“这件事在登儒没走前还可以商量,他走后,我在党委、公司里没有一个靠山,一旦事情发生,连自己也保不了呢,怎么可能帮得了你?”向河渠叹着气说。

“说得也不错,大概这就是命吧。”两人又走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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