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毫无防备,腹部硬生生挨了她毫不怜惜的一掌。
那样的狠绝霸道,那样的不近人情。
他一声闷哼,吃痛之下,只得松开她,弯着腰后退了一步。
只是这一步,在他眼中,却是千万里的沟渠。
这一掌出的太过用力,她自己身上的军装都被这凌厉的力道震开了一道口子。
露出了里面拿一身黑色的夜行衣。
他接下这一掌,眉头皱起,清咳了一声,压了压自己被击得混乱异常的内息。
抬手捂住了腹部,抬眼看向她。
“你不是我军?”
她抬起眼,目光里揉碎的星空瞬间冻结成两块冰晶,好看的唇角弯起,冷冷一笑,精巧的下巴一抬:
“我是敌军。专门来取你狗命!”
她一招手,玫红色的长剑回到手上,一声厉喝,持剑刺了过来。
他眯起双眼,看着面前的她如同舞蹈一般持剑而舞。
一身黑衣,犹如地狱之中重生的仙子。
这一刻,她所有的动作,在他眼前都变成了慢动作。
他潇洒地把身子灵巧地向后一仰,睁着眼睛看着那玫红色火焰的长剑在他眼前横刺而过。
再次翻身而起,向她直面冲来:
“不管你是谁,来了还想走吗。”
“少废话!”
她剑花一甩迎着他再次刺来。
依旧是放慢了的动作。
他转身,看着剑锋从腰际擦过,伸出手,单手手掌成拳,抿起唇角,击向她拿着长剑的手。
就在敲上他的手的一刻,她一个哆嗦,酸麻的手臂在也拿不住手中的长剑。
“当啷”一声,手中的长剑脱手。
她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慌张。
手上的招式看似更加凌厉,其实,不过是开始凌乱,一次次破绽百出。
他轻笑一声,大胆地突然贴近她的身体,站在了她的身后。
伸出手来,轻轻拍了拍她气鼓鼓的脸:
“美人,专心点儿!”
她一双上翘的狐眼,不甘地翻了个白眼。
一丝狠辣窜上眉宇之间。
伸手成爪,向他脸上抓去,却被他又一次躲过,不得不再次召回长剑,继续缠斗。
这样的时光,却是短暂的。
中军帐外面,一声哨响悠扬响起。
她听到这一声呼哨,紧绷的面容瞬间一喜。
就像含苞的清水莲花,在一瞬间流光绽放。
这是他们约定好的暗号,是玉子城得手了。
她左手一抬,地上突然冒出一株藤蔓。
讯速地盘亘上他的双腿,慢慢把他固定在原地,捆成了个粽子。
他看着她轻笑的脸,那脸上是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
总算是脱离了我的纠缠吧?
其实,你一直都在保存实力,只等着,这最后的一刻,制服我。
她起跳,翻身,掠出了军帐。
……
黄沙肆虐的战场上,凌国军队溃不成军。
而距离战场数里之外。
她一身青衣,迎着远处飞扬而起的黄沙,站在一个土坡上,手里拿着一支翠绿的竹笛。
面对着战场的方向,轻轻滴吹着一支曲子。
断断续续,不甚熟练。
可就是这样的曲子,把战场上的小母鸡都成功地引到了她的身边。
只是这一大片呼呼啦啦的小笨鸡。
让我苦心培养的狼狐奇兵,一战溃不成军。
她笑了。
我也笑了。
她笑,她赢了这场战役。
我笑,她走进了我的心里。
……
贺州城下,月光清冷。
她独自一人走上贺州城的东边城墙。
月色笼罩的城墙上,她一动不动地观察着这夜色中的凌军大营。
火红的鸟儿,安静地站在她肩头,像是感受到了什么,泥塑木雕的一般一动也不动。
火红的爪子上被系了一个环子,那环子里面,就卷着她写给袁天纪和玉子城的求救信。
她转身绕到一个偏僻的角落,抬手抚了抚红色的鸟儿那如火一般的羽毛。
“虽然你目标很大,但是实在找不到可靠的动物了。去吧,替我把困城的消息送出去。不许失败。不然就别回来见我!”
她一抚肩头,红色的鸟儿扇着翅膀跳下肩头,却不停地回头看着她。
飞出一段距离,又回来在她面前盘旋了两个圈。
不想走。
如果我走了,你自己留在这里,又该怎么办。
她的眼神变得狠绝,抬起手,驱赶一般滴甩了甩手,转身就往回走。
我一声低鸣,扇着翅膀飞向远方。
她蓦然转身,那月光下的城池在我眼前寸寸崩塌,只留下她那坚毅不舍的身影。
纵有万般不舍,你亦只能如此。
“你这笨鸟,不许失败。就算消息送不出去,你也不许有事!保护好自己……”
……
贺州城下,狂风肆虐翻卷。
城门中,身姿窈窕的女子,迎着漫天黄沙,缓缓走来。
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身后。
迎面吹来的风,吹起那一头乌黑的青丝,就像一团燃烧的黑色火焰。
一身宽松的白色衣裙,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她抬头一笑,不卑不亢,眼神里却是一片决绝的肃杀。
“独孤将军,我没有食言。”
……
凌国军队的中军大帐中。
她一身宽松的白衣,看不出女子玲珑的曲线。
一身白衣如同圣洁的仙子临世,如此让人不敢亵渎,亦不敢轻视。
“无双国士,北地联军参将。竟然是个女子。”
她点点头,没有丝毫的否认。
“恩。”
“夜袭我戍边大营,夺了守将首级。潜诏原一战,以鸡群吸引我狼狐部队,大乱军心。城头骂战,激怒我,生生夺得三天救援时间。都是你的主意?”
她神色平静,就像是在听别人的故事。
“是。”
“应璇门下,师承千绝峰倾城木离。应璇门,乃是修仙门派。你一介修仙子弟为何要搀合进两国纷争?”
她闭口不言,脸上依然是倔强的神情。
“可愿归降于我大凌?我主将予你厚赏。待遇,官职定然超过越国所能给予的。”
她点点头,目光扫中军帐的摆设。
“如果不呢?”
“杀!”
“我大凌若不能留住你,也不能让越国得到你。”
她点点头,却是抿着唇角冷冷一笑,撇着眼睛看着独孤寒。
“你伤我贺州城守军无数,戍边军,联军,还有百姓。这笔账,怎么算。”
“如果你归降于我,我主定然放弃攻打贺州城。”
她皱了皱眉,心中的不甘于愤怒,就像燃烧的一团怒火。
“只是贺州?临州,云州呢?”
“夜姑娘,你的要求未免也太多了些。”
她此时的面色比任何时候都更加阴沉。
“那就试试你能否强迫的了我吧!”
话音落,她右手一伸,手中橙红色长剑赫然出现,剑花一挽,白色身影凌空而起。
凌厉的剑势,直取独孤寒的前心。
……
凌国军营之内,纷乱的火光中,是那个刺眼的白衣翩然的身影。
乌黑的长发在风中翻飞,白色衣裙飒飒舞动。
身边一大群凌国士兵围着她喊打喊杀。
而这个身影,却一直淡定从容,橙红色的长剑甩起的道道剑光,如流星,如繁花。
这样的夜色,这样的场景。
白衣修罗,地狱天使。
……
“不会在失去你了。”
讽刺啊。
她无力地靠在玉子城的怀里,抿着着嘴笑了。
那笑容,是我从未见过的美好。
她轻轻把脸贴在玉子城的胸膛上,玉子城将她揽在了怀中。
我的心里,瞬间空了。
那一刻,他们身后,嘶吼声,兵刃声,响成一片。
天空中烟气弥漫,那一丛丛燃着的火光灿烂冲天。
我全都看不见。
我只看见,她依偎着玉子城,目光温柔滴点了点头。
那条河。
河水真冷啊。
我看到那蔓延的血色,铺满了脚下的路。
就像今天,这鲜红的地毯,由大殿门口,石阶,回廊……
一直向外延伸而去。
还有,那条红毯上,缓缓走来的夜小四。
……
慕容浩遥遥地看着前方。
头脑中思绪万千。
贺州城一战,那一夜纷乱的火光中,夜小四白衣翩然的身影,乌黑翻飞,白衣飒飒舞动。
身后牵引着大群的凌国士兵在她身后喊打喊杀。
玉子城勒紧了缰绳,纵马向着夜小四狂奔而去。
“越儿——”
夜小四手中的招式渐渐不敌,失血过多让她难敌阵阵眩晕,身子软软地向后跌去。
玉子城再顾不上其他,从马上翻身跃起,紧紧扶住了夜小四倒下的身影。
夜小四浑身酸疼,思绪也开始了凌乱,但是腹部伤口的痛感却逼着自己保持清醒。
费力地睁开逐渐模糊起来双眼,出现在眼前的,便是玉子城的脸。
“玉子城?”
玉子城怀抱这夜小四,激动地点了点头。
“是我。我来了。”
玉子城抬起头,把夜小四抱得更紧。
低下头,埋首,深深地低喃一句:
“不会在失去你了。”
夜小四在这一刻,终于放松了身心,晕晕地靠在他的怀里。
他们的身后,嘶吼声,兵刃声,响成一片。
烟气弥漫的空中,那一丛丛燃着的火光灿烂冲天。
夜小四依偎着玉子城,玉子城一个起身,跳上战马。
呼喝,纵马冲出包围。
骏马扬蹄,开始向反方向奔去。
……
就在他们看不见的远处高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