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没当回事。就这样,到了第五天的时候,他算了算,这五天时间,他已经丢了十只羊。他开始慌了,开始着手修补羊圈了。于是,臣就在想。你说要是羊还没开始丢的时候就把洞补上了,不就不会丢那十只羊了吗?”
身边的大臣们听完,开始议论纷纷。
皇帝侧着头看着睿郡王,脸色有些不悦。
睿郡王却毫不畏惧,一抬手,拘礼,垂下目光笑道:
“手臂上的疮,开始还很小,忍一忍呢,挖掉就好了。不然以后蔓延了整条手臂,怕是整条手臂都要不得了呢。”
睿郡王一句话说完,便躬下身去,对着皇帝轻轻滴行了个大礼:
“陛下,请以国事为重。”
皇帝目瞪口呆地看着她的反应,大怒。
抬手指上她的脸,张开的嘴迟疑了半天,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的确,为君者理应当以国家为重。
这个理论,让年轻的皇帝没办法开口。
皇帝的怒在积蓄。
终于,怒气冲破了理智。
“你……简直……简直……简直是一派胡言!”
怒吼一声,站起身来,背着手,在丹殿上来来回回地踱起步子。
大殿中的一众大臣们,集体禁了声,低下头来,等着天子震怒。
在年轻的皇帝眼前,如今这个朝堂,污浊不堪,坑瀣一气。
这些大臣不约而同地都站到了自己的对立面。
如果古灵精怪的晋阳长公主萧栩没有远嫁梁国的话,也许能给自己出点儿鬼主意。
可惜……
现在只能也只有是自己硬着头皮应付了。
皇帝厌恶地抬起头,目光冷冷地扫过整个朝堂。
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猛地刺进了他的眼帘。
哎?
这不是曾经被贬到了东南冀州的弟弟,烦人精冀南王萧翔吗?
皇帝顿时满脸嫌弃无比。
因为这个弟弟是招人烦得很啊。
说起招人烦,那历史渊源可以追溯到先帝在位,大家都还穿着开裆裤的时期。
那时候,父王年轻气盛,血气方刚。
身边三位娇 妻日日伺候却仍是欲求不满。
想是那一年春天例行外出狩猎。
满天星光的围场夜色下,身边的奉茶的丫鬟却是春光旖 旎,独有一番韵味。
于是,干柴烈火在那春风拂面的季节里,轰轰烈烈地燃烧起来,美得像一场梦。
随着夏日虫鸣,那场激情燃烧的梦境结束之后。
四射的火花并未被围场野外天黑人少而掩盖。
却在众人看不到的地方星火燎原,遍地开花,最终勇敢滴结出了果实。
这件事,闹得人尽皆知,先帝不得不看在未出世的皇嗣的面子上把这位临时兴起播下爱的种子的“花瓶”放入了自己的后宫。
十个月后,年幼的当今皇帝萧翊,便有了一位同父异母的弟弟。
从此之后,身边便有了一个影子一样,甩着大鼻涕死死粘着他的的大麻烦。
这个弟弟虽不得父王宠爱,但却一直很任性地存在他深深的脑海里。
比如小时候,父王的赏赐。
每当他一脸骄傲地接过来父王的上次的时候,便能听到身后准时地响起一句白痴一样的疑问:
“父王,为什么哥哥有,我却没有呢?”
于是父王便会笑着,目光温和地看过去,就像是发自内心的赏赐一样,小小地象征性赏给他一点。
再比如他小时候父王夸赞他。
每当他扬起得意的脸,迎接父王赞许的目光时,意便听到身后准时响起一句阴沉沉的疑问:
“父王,为什么直夸哥哥呢,为什么不夸我?”
于是父王便会转过头去,目光温和地看过去,就像是发自内心的赞赏一样,象征性地夸他几句。
最后,比如这热乎乎的皇位。
他和母后深思筹谋帝位许多年,这才即位几年?
这位身上就像定了闹钟的弟弟便准时地跑过来,默默地示威:
“大臣们,哥哥这个皇帝当的不行了,让我来好不好呀?”
然后期待着所有大臣目光温柔滴看过去,就像是发自内心的同意一样,异口同声地回答:
“Yes.you can do it !”
就在皇帝的脑子彻底脱线,满世界暴走,一遍遍回顾着他与他那该死的弟弟“相亲相爱”的种种事件的时候,大殿之外一个好听的女声响起。
“陛下!”
殿外适时地传来一个女子嘹亮高亢的声音,把皇帝暴走的思绪全都喊了回来。
“陛下!我代表后宫一众姐妹,请求陛下,处死德妃!”
话音落。
大殿上处于焦灼状态的君臣关系一时间松了口气。
诸位大臣纷纷转过头,目光看向了慢慢走上大殿台阶的一位蓝衣女子。
这位女子一身蓝色的宫装,看规制,正是身处妃位的某位娘娘。
挽着一道浅蓝色的宫纱。
一头乌发稳稳地盘在头上,而本应该簪在发髻上的发簪,头饰,全都被拿掉了。
按照祖制,作为皇帝后宫的妇人,是不能面见前朝大臣的。
女子白皙的脸上便巧妙地遮了一块浅蓝色的面纱。
面纱外面,一双杏眼眼神坚定,坚定得如同赴死一样。
她双手交叠在胸前,手里稳稳地抱了一卷帛书。
就在大家看到这个女子的一刻,朝中跪着的大臣们便开始交头接耳,小声地议论起来。
而面前的蓝衣女子却不卑不亢,脚步轻巧地慢慢跨上台阶,缓缓步上大殿。
完全无视身边对她指指点点的满朝大臣。
来到皇帝面前,女子轻轻跪下。
双手托起帛书,仰起头,高声道:
“陛下,这是后宫众姐妹的血书,请陛下过目!”
“血书?!”
一听是什么“血书”,在场的大人们全都震惊了。
这到底是什么样的后宫仇怨,竟让同为宫妃,共侍一夫的姐妹们,下了如此大的狠心。
竟然要联名血书明志。
皇位前面踱步的皇帝已经面色煞白了。
猛然间,他瞪圆了双眼,抬手狠狠拍上自己的大腿,猛地提高了声线叫到:
“大胆!你身为朕的嫔妃,竟敢跑到前朝来闹事,到底是谁给你的胆子!”
话音刚落,面前的蓝衣女子冷冷一笑。
抬手一挥,指上大殿外面,不卑不亢地对视天颜:
“陛下请看,后宫众姐妹已在殿外跪候请旨。请陛下以国事为重,除妖妃!”
女子最后的几个字,已是咬牙切齿地诉说了出来。
皇帝翘首,目光看向大殿外的台阶之下。
远远看去,不知何时,竟然出现了一小片花花绿绿的身影,挤挤挨挨地凑成一个小群体,规规矩矩地跪在那里。
正是他的后宫佳丽们。
“陛下,德妃自打入宫起便秽乱后宫,几次三番谋害皇嗣,蓄意谋杀嫔妃,欺凌后宫一众姐妹。此等妖妇,天理不容!”
一听后宫的娘娘们也都开始呼应前朝了,这些朝中的大臣们便开始更加热烈地请愿了。
“陛下,这位娘娘所言极是。请皇上以国事为重,除妖妃啊!”
一位老臣俯下身,老泪纵横地对着皇帝说完,感慨之际便泣不成声。
随后,满朝的大臣们都俯下了身子,整齐划一地大声请愿:
“以国事为重,除妖妃!”
此时,站在皇位边上的萧翊看着眼前的场景,突然想笑。
皇帝努力地压制着上翘的嘴角,却还是有一丝嘲讽的笑意,溢在了脸上。
这头上的冕旒冠,缀着珠帘子晃得让人心烦。
这沉重的龙袍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人人都说当皇帝好。
可是你看看现在,谁还敢说当皇帝好?
这样憋屈的皇帝,谁向来当谁就来当吧!
老子不干了!
也好携手玉儿,天大地大,妖妇妖妃又如何?
突然有种想法,真想摘了这冕旒冠一把扔出去。
然后撕了这一身沉重的龙袍,一路大叫着裸奔出去算了!
就在这时,他突然想起了他的母后。
想起了他那位处心积虑把他推上这冰冷的皇位的那个女人。
“母后,你骗我。你曾经对我说过,只要我当了皇帝,就可以干自己想干的事了。没有人会敢阻拦。可是如今,我就想跟玉儿永远在一起,为什么,还有这么多人来反对对我,阻拦我呢?”
想起这些,萧翊突然笑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满地的大臣和前面的娘娘都惊讶地抬头看着高高在上的皇帝。
不明白,为什么皇帝盛怒之下,又笑起来了。
只见皇帝笑了一会便回归了正常。
这才一挥衣袖,板起了脸,沉着地思考了下,沉着声音朗朗说道:
“好。爱妃和爱卿们所说的有理。是朕,方才糊涂了。”
说完,在一众大臣目瞪口呆的目光里,侧头看向了左手第一排的睿郡王,又转过头看了看前面的所有大臣。
深深地吸了口气,年轻的皇帝继续说道:
“那就依诸位爱卿所说。交由刑部,择日处死德妃!”
皇帝话音刚落,整个大殿里的人都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这一口气还没松到底,却听见皇帝开口道:
“这件事,牵扯甚多。朕需要时间来整理和安排。今日便议到这里。退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