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洛溪那近乎哀嚎的声音,让高奕的心阵阵撕痛,高奕猜测着,定是洛溪早产,如今怕是临盆在即。
“洛溪,是我,你能听到吗?”高奕焦急地对庵内喊着,可声音却淹没在黎洛溪痛苦的叫声中。
高奕没有得到黎洛溪的回应,却反而引来了禁军的注意。
负责守卫静庵的禁军远比刘义张二那些下等守卫要精明强干得多,他们很快就发现了高奕的踪迹。
为首的禁军恭敬地走到高奕面前,“三殿下,陛下有旨,任何人不得进入静庵。”
黎洛溪痛苦的哀嚎声再次传入高奕耳中,高奕一把抓住禁军的衣领,大声吼道:“你难道没有听到她有多痛苦吗?她在生产,你们快去给她找郎中,找稳婆啊!”
高奕将面前的禁军推开,大声命令道:“快去,还在这傻站着做什么?”
几个禁军彼此对视一眼,却仍旧不为所动。
高奕见状更加气恼,他不顾身份地大声吼道:“洛溪郡主腹中乃是本王的骨肉,若皇嗣有个三长两短,本王要你们偿命。”
本以为这样的威胁能够撼动眼前的禁军,岂料这些禁军却仍旧不为所动。
为首的禁军再次上前,对高奕说道:“殿下恕罪,陛下已经下旨,任何人不得进入静庵,哪怕是郡主生产也不可以。”
“你说什么?”高奕震惊地瞪大双眼,“你是说,这是父皇下的旨?不许寻人来为洛溪接生?”
禁军首领郑重地点点头,院内再次传来黎洛溪的惨叫声,高奕的心疼到无法呼吸,他终于意识到,父皇不仅仅是要守住秘密,他也想要了洛溪的命。不,不仅仅是洛溪,还有那孩子。
这一刻,高奕忽然觉得自己似乎从未了解过父皇,到底是怎样的冷血无情,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孙儿去死。
高奕的心瞬间变得冰冷,他无助地听着黎洛溪一阵高过一阵的惨叫声,心仿佛已被撕得粉碎。
高奕再也顾不得其他,这一刻他只想守在黎洛溪身边。高奕不再言语,他木然走过禁军身边,转身来到静庵门前,可那里仍旧还有两名禁军把守。
“开门,本王要进去陪她。”高奕的声音无助且冰冷。
可禁军皇命在身,又怎会任由高奕进入静庵。
“殿下恕罪,陛下有命,任何人不得进入静庵。”
“滚开!”高奕的喉咙间仿佛有一只嘶吼的野兽,可即便如此,禁军仍是半步也不曾退却。
见禁军执意不退,高奕一把抽出腰间长剑,直指庵门。“若尔等再不退下,休怪本王手下无情。”
正当两名禁军不知如何是好之时,其首领已带着另外三人回到前门。
为首的禁军见高奕如此,便脱帽弃剑,以身挡住高奕的去路,“殿下,属下不敢与殿下刀剑相向,但陛下的旨意,属下们也不敢不从,殿下若执意进入静庵,便请在属下们的尸体上踏过去吧。”
其余五人见首领如此,纷纷脱帽效仿,如此一来,高奕反倒是进退两难。
高奕心中焦急,可他却又做不出弑杀禁军之事,莫说弑杀禁军乃是大罪,即便不是,滥杀无辜也绝非高奕所能为。
“你们为何要这般逼我,你们难道听不见她有多痛苦吗?她只是一个无辜的女子,为何要这般对她?”高奕的声音无助地颤抖着,可即便如此,门前的禁军仍是不为所动。
高奕终是丢下手中的长剑,他向前走两步,禁军便向后退两步,高奕知道,今夜,这扇门他是过不去的。
院内,黎洛溪痛苦的哀嚎声再次传来,高奕眼中含泪,他拼了命地奔到门前,却还是被禁军死死拦住。
高奕用力地拍着门,大声喊着:“洛溪,别怕,我在!我在!”
院内忽然没了声响,高奕知道,定是黎洛溪听到了他的声音,于是高奕更加卖力地拍打着庵门,大声喊道:“洛溪,别怕,我会一直在这陪你,别怕。”
片刻的安静后,黎洛溪痛苦的叫喊声再次传来。
整整一夜,院内的声音都不曾止歇,直到天边破晓,一声婴儿的啼哭才自院内传来。
高奕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一半,他敲打着庵门,对庵内的黎洛溪喊道:“洛溪,你怎么样了?”
婴孩的哭声渐渐停了,庵内是死一般的沉寂,看不到庵内情形的高奕此时更加心焦。
他不知洛溪和孩子到底如何了,可他进不去,也看不到。
高奕再一次将目光投向门边的禁军,身为皇子,他却拿眼前的禁军毫无办法,这一刻高奕痛恨自己的无能。高奕再次逼近守在门前的禁军,悲切地说道:“今日我不是奕王殿下,我只是黎洛溪的夫君,是那孩子的父亲,我只求诸位高抬贵手,让我进去看看他们母子的死活,难道这也不行吗?”
高奕卑微到了极致,可即便如此,身负皇命的禁军们又岂敢轻易违背圣旨。
就在双方僵持之际,庵内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声响。
“殿下,是你吗?”黎洛溪虚弱的声音自门后传来。
高奕闻声,忙转身来到庵门前,“是我,洛溪,是我。”高奕感受到黎洛溪的声音是自下方传来,便也席地坐在门边。
透过门缝,高奕隐隐约约看到黎洛溪那白色的衣裙上满是血迹。
“洛溪,你还好吗?”高奕的声音控制不住地颤抖着,他从未感到如此的心痛。
“殿下放心,洛溪无事。”黎洛溪的声音虚弱无力,双颊更是没有一丝血色。但能听到高奕的声音,此时对于她来说已是莫大的安慰。
“洛溪,外面的那些传言,你不要在意,日后,本王必会还你体面。”
黎洛溪轻叹一声,缓缓地摇摇头,“殿下,洛溪早已不在乎这些,洛溪想要的,不过就是和殿下一同守着我们的孩子罢了。”黎洛溪的眼泪自眼角滑落,她将怀中的婴孩凑到门缝处,对高奕说道:“殿下快看,这是你的儿子。”
透过门缝,高奕只看到婴儿那胡乱摆动的小手,可就这一眼,便足以融化高奕的心。
“殿下,洛溪再问你一次,你可愿为了洛溪和孩子,放弃储位,我们远走天涯。”
黎洛溪的话让高奕再一次陷入沉默,可就在黎洛溪即将绝望的时候,高奕却忽然回答道:“我愿意!”
两行热泪自黎洛溪脸颊滚落,她终于等来了这一天,可直到这一刻,二人也还未明白,眼下之局已不是他们想退便可退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