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中平暗骂自己。
“妈的,老子怎么大意了?
好了,就找个由头,托词是以前到山里来看朋友,在山里学的----”
他的口音,是虎平县城口音,和这山里话,略有区别。
再则,他还会说七七八八的洎江话。这也是自己从事专业后,有意学的一点本领。
虽然洎江话说得并不地道,却是足可以使任何山里人相信——这是从洎江那边过来的客人。
老农民开口了;“这位小哥,你到过这山里?”
姚中平心中略跳激烈,稍稍一控制,笑眯眯地:“是的大叔,我以前和朋友一起,到过这山里,喏,我这吃玉米糊糊的使筷子本领,就是跟我那朋友学的。”
他这话,基本上可以说是没什么大毛病。
他不说这山里人常说的“包谷”一词,而是说“玉米”。
洎江城里那边再到更远地方,大多都说“玉米”。
包谷,大约是相当部分山区农村常用的说词。
他并不否认自己到过这山里。
“除了吃玉米糊糊用筷子刮碗的动作,老子应该没漏出什么别的破绽啊?不知哪里还有毛病,我不能随口否认----”
多年之前,他何止是到过这山里,他就是在山里出生的!
尽管他的出生地,离此地约在两百里开外,那也是山里!
不料,老农民根本不质疑他的话,直接就是一句硬邦邦的问话。
“你是平伢子他爹?”
姚中平脑中如有雷响。
受过训练的脑子,反应和计算都超过常人。
“什么‘平伢子他爹’?这他妈的,就是说的老子的爹!”
姚中平出来之前,特地化了化装,和自己在县城地面日常出现的模样,有了不少差别。
化装的主要目的,是他不愿意被有些曾经进县城赶集什么的山民,随意地就认出来。“这不是县城里的那位精神小伙么?他是吃政府饭的?”
那样就大坏了。
现在姚中平想:“妈的不好,老子化装,搭错了那根筋,化得跟我那过世了的老爹一个样儿?
那就是和他老人家年轻的时候一个样儿?
坏了坏了!
真他妈的是弄巧成拙!弄巧成拙!”
姚中平的记忆中,没有这个老农民的丝毫印象。
他断定从来没见过这位老农民,这才从容地进入此屋,还要借住一宿。
老农民这一声问,好像在姚中平脑海里放了一炮,激起巨浪。
不料,老农民问完那一句如雷鸣般的问话后,自己却笑了起来,大摇起头来。
“呵呵,我也真是糊涂了,平伢子他爹,得平伢子晚,现在都已经五十大几奔六十的人了。就算山外人富态年轻,也不会年轻到这个样子吧!”
老头儿直摇头,笑自己眼拙。
他摇多一下,姚中平心中就轻松一分。
“他妈的,总算老头不是顶糊涂,还能算清这个年龄帐。”
不料老头儿还没完。
他直愣愣地看姚中平,猛地问一句:“你是平伢子?”
不待姚中平回答,老农民已经激动起来。
“你是平伢子?我看你就是!
哎呀,这可多少年了呀!
你不记得我了?
我是你苦大叔啊!
你小的时候,你爹转到山里各处买山货,带着你到了我家住的附近。啊,那时候,我们住在半块大架山那边。
啊啊,那天,你爹看见了一棵灵芝,要去摘,不巧滑了一下,挂在一棵树上,你当时急得直哭,我正好路过,正好又带了爬山的绳子,就帮了你爹一把。啊啊,你爹客气,还让你给我磕了个头?你不记得了?”
记得!姚中平太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