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节在大小姐那边完事之后就赶去静思院,谁料碰上端来晚膳的羊脂,她将松节阻止在门外,松节担心小姐,于是在院门外大喊,“小姐!小姐!”
此时蒼葭在静思院正跟吴姨娘冷峙。
“哪个丫头,这样没规矩!”
蒼葭怕吴氏拿松节出气,赶忙出去安慰松节,“我没事,松节,你先回去。”
“小姐……”
“回去,听我的。”
松节拗不过,又怕小姐担心分心担心自己,再想着不论如何,那吴氏也是当娘的,虽然在小姐小时候竟那样做,但如今小姐也大了,她总不至于再要置小姐于死地,妥协道,“那你早点回来啊,小姐。”
“好。”
等到松节走远了,蒼葭方往吴氏房中去,羊脂前去布膳。
吴姨娘在往常靠近窗户的那个位置坐下来,羊脂正在布置膳食,蒼葭拘谨地站立在一旁。
吴氏也不知从何开始,羊脂在一旁让蒼葭坐下用膳,蒼葭辞意道,“我回梦窗馆用。”吴氏一听这话就开始火冒三丈,听了蒼葭接下来的话更是怒不可收,“不知您找我来有何事?”
“你连阿娘都不会叫吗?”她冷冷盯着站在对面的蒼葭。
二人又开始冷峙,蒼葭想要离开,行礼告辞道,“若无事,我回梦窗馆了。”
吴氏将手中的筷子一掷,“站住!”她面前的盛饭的碗被桌子的震动翘起来摇晃了几下又停落。
已经走到门口的蒼葭又停止脚步。
“坐下用饭。”
蒼葭深叹一口气,转身坐在吴氏对面。
羊脂见二人对峙,忙为二人布菜,试图缓和僵硬的气氛。
吴氏安静地吃着,蒼葭安静地坐着,中间隔着佳肴美食,二人就这样僵持到用完膳。
蒼葭按捺着等羊脂收拾完,再次告辞之时,吴氏仍旧不许,“葭儿,今日,就在这里写功课吧。”
一声“葭儿”,让两人都有些不适,
蒼葭推称,“我不曾拿笔墨。”
“羊脂。”吴氏一个示意,羊脂就明白了,吴氏道,“笔墨之事有羊脂。”
她不给蒼葭任何喘息的机会,尽管蒼葭坚决地告诉她,“我不想在这里做功课。”她不管蒼葭的诉求,认为自己是她阿娘,做什么都是对的,都是应该的,白蒼葭就应该一心一意听她的。
梦窗馆内,松节已经布好膳食等待小姐的回来,却等来了羊脂,羊脂连院门都不敲,火急火燎地冲进梦窗馆。
松节不解地问,“羊脂,为何小姐今日在静思院做功课?”她只说,“娘子是三小姐的娘亲,日后三小姐都在静思院了。”
“那小姐可曾用膳?”
“这个松节姑娘就不必忧心了,有娘子照顾。”
松节放心不下说,“我家小姐她脾胃有亏,一定要按时进食的。”又说,“还是我与你一同前去照顾小姐吧。”
这时候羊脂又阻止她道,“松节姑娘,娘子只说让我带三小姐的笔墨前去,不曾让你一同前往。”
松节被羊脂一一压回,恐自己前去又为小姐添麻烦,只能在梦窗馆等待。
羊脂迅速地取回三小姐的笔墨,静思院内因为不曾有小孩儿,吴氏也不曾写字,因此未有书案,吴氏让蒼葭在用膳的桌子上做功课,羊脂已经将草纸铺好在一旁磨墨。
蒼葭告诉羊脂,让她去梦窗馆叫松节今日不必等候自己,先行进食。羊脂见吴姨娘点头示意,又去到梦窗馆告诉松节。
松节一个劲地问羊脂三小姐在那里做什么?可有需要自己的,又一一被羊脂回绝,她又向着扬长而去的羊脂嘱咐道,“小姐她脾胃有亏、有心下痛,一定一定记得按时进食啊!”
就这样,蒼葭站立在饭桌前,在吴氏那昏暗的烛火之下费神地、顺从地写完了今日的功课。
吴氏拿起带着墨臭的书纸一一对照着课本上的内容,看着好像不曾有差错,她又让蒼葭背诵今日的课文。
蒼葭表示,今日的课文不用背诵,吴氏用她仅有的认知以为她又撒谎,说,“撒谎!有哪个先生不让背诵课文的!”
蒼葭不想跟她掰扯,拿起课本读诵今日的课文……,她背了许久,今日的课文尤其地长,还是不能背诵完,吴氏一面拿着戒尺一面说,“我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笨的人,短短一篇课文都背诵不了你还学什么学?”
“跪下!” “伸出手来!”
蒼葭好不容易恢复的手又被她打了戒尺,“再背不出来就十下,再背不出来就二十下,直到你背完为止!”
蒼葭直直地跪在她面前,被打后一声不吭,继续读诵着那篇先生说不用背诵的课文,她行使自认为作为母亲的“权利”。
等到她背下课文,已经是亥时了,蒼葭自午时进了食之后就再没吃过任何东西,又是做功课、又是背诵,又是被打,已经耗尽了她全部的精力,她想,这次终于可以走了吧。
此时有老爷的小厮进来通禀,“老爷说,自明日起,三小姐不必再去学堂。在闺阁之中学习女红,背诵女戒。”
同样得到消息的还有白溱洧,此时大夫人刚上了一天香从庙里回来,溱洧正陪她阿娘用完晚膳。她知道,这是父亲的决定,也不想让母亲为难,于是没有哀求,接受了这个事实,她现在想的是何时与阿毛再相见。
白老爷自太阳还未落山时回来便去了孙姨娘房中,孙姨娘那日瞧白家两位小姐学习时甚是认真,而白澯洋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她要为自己的儿子筹划未来,虽然老爷现在是宠溺着自己,白府也只有澯洋这一个儿子,但难免日后老爷改变主意,她必须防患于未然。
“老爷,这大小姐如今也到了婚配的年纪,三小姐也快了,我见那日她们两个悄悄讨论,说是诗中逃婚的女子很是勇敢,我不免担心呐。”
“混账东西,一天到晚学的什么东西。”
“老爷,要我说啊,这女子无才便是德,没事多学学女红,读读女戒这多好啊。”
她的耳边风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让府中两位小姐失去了上学资格。
静思院这边,蒼葭还跪在地上,吴氏拿出女戒道,“今日就背诵第一篇。”
蒼葭像被抽了魂的提线木偶,强忍着腹痛一个字一个字地读着,直到她撑不住,倒在地上,吴氏才发现她的不对劲。
“怎么了?葭儿。”
羊脂见三小姐脸色煞白,想起了松节说的脾胃有亏,羊脂跟吴氏说,“娘子,三小姐脾胃不好,有心下痛,晚间不曾进食,恐是引发了。”
吴氏忙去桌子上倒来茶水,“葭儿,来,先喝点茶水。”羊脂提醒道,“娘子,心下痛不能喝茶水。”
吴氏手足无措,“那现在怎么办?羊脂,吃什么好呢?”
“娘子,你扶着三小姐,我去膳房取糕点。”
“好,羊脂,你快一点。”
蒼葭拨开吴氏的手,一面跟羊脂说着,“不,我不要。”她爬起来压着腹部往门外去,羊脂知道,三小姐是要回梦窗馆,心焦的吴氏见满头大汗的蒼葭,长叹一口气,让羊脂送她回去。
蒼葭一路走一路拨开羊脂扶着的手,“让开。”
随后,羊脂回到吴氏身边,吴氏忧心忡忡问,“羊脂,她如今这样,我还怎么与她重修母女情分。”
“娘子,三小姐不过是还小,不明白您的心意,血浓于水,不论如何,您都是她母亲。”
“你说,是不是我做错了,我不该这样逼她?”
“娘子,您是母亲,怎么会有错,您不要自责,等明日,您在饮食上多上上心,最好亲自做一两道菜,这样,三小姐就不会怪您了。”
“真的吗?”
“真的,娘子,您一定要趁着现在,多与三小姐亲近,不然等她再大一些,就更难了。”
“那你说我明日做什么菜?她喜欢吃什么呢?”
“三小姐今日脾胃有亏,您明日一早为她炖点补汤,她一定会喜欢的。”
“好,那我明日亲手炖茶树菇母鸡汤,好好补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