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梳洗打扮后,用完早膳,松节送蒼葭去谕学堂,来到谕学堂的时候,大姐已经早早在谕学堂等待蒼葭和长忆先生,今日身体有些不适,连连咳嗽,背书也心不在焉。
“大姐,你怎么真的感冒了?”蒼葭凑到大姐跟前,用手为她顺着喘息,她悄悄在大姐耳边问,“大姐,你不会又像小时候为我找大夫那样真的让自己生病了吧。大姐!葛毛我们认识,这次只需要把他带来就好,下次可不能再这样糟蹋身体了!”
溱洧喘息完点着头,“好,我下次不会了,三妹。”
蒼葭还是担心,“大姐,你每次都这样说但是每次都不拿身体当回事,不行,这次你要保证,否则的话你每次故意生病我就陪你一次。”
“好好好,我保证,三妹,行了吧。”溱洧每次都拿这个小家伙没办法。
长忆先生来了,白澯洋还没到,蒼葭按捺住性子,等待今日下学。长忆听到溱洧两声要命的咳嗽,他便主动问起来,“大小姐,是昨夜着凉了吗?我听你这咳嗽还很严重,要不你今日先找大夫来看病吧。”
“不用了,先生,我可以撑住。”
“我日后给你补上就是了,大小姐,身体要紧。”
蒼葭抢道,“先生,我大姐她就是爱强撑着,而且她不喜欢那些老古董的大夫,每次都给她拿一大包药,又苦又多的。”
“身体才是最紧要的,良药苦口嘛。”
蒼葭想是时候了,“先生,阿毛哥不也是大夫嘛?要不等到下学之后让他来为大姐看看?”
白澯洋又一整个大阵仗,老远就听见他骑在小厮身上像骑马一样喊着,“驾!驾!”
下学之后,白蒼葭让松节随先生的马车前去妙手堂请葛毛大夫,自己则扶大姐去休息。
溱洧将那件宝贝杏红斗篷挂出来,就在他一进门就能看见的地方,又看看柜子里中午做好的梨花膏,确认了一遍,没问题了,她坐上床,将纱帘放下。
蒼葭在门口遥遥地望着葛毛,“来了,来了。”她向靠在床上的大姐传消息,还一早就引开朱砂,让她去为大姐熬鸡汤补身子。带葛毛大夫进了房间之后,她与松节守在门外,让他们好放心说话。
虽然此时离用膳还有好一阵子,但是羊脂已经去梦窗馆请三小姐去了,在梦窗馆没找到,又寻来大姐的玉壶阁,她正巧碰上阿毛在房内为溱洧诊治,为了不让大姐与阿毛之事败露,她让松节守在门前,自己则与羊脂前去静思院。
阿毛一进门就看见溱洧特意挂出来的杏红斗篷,她像珍藏宝贝一样珍藏着这件斗篷。
他挂着药箱坐在床边的凳子上,像寻常大夫那样打开药箱、透过床帘让大小姐伸出手,在她手上垫上白纱巾,用自己的三根手指去感受她脉搏的跳动,听溱洧一声声的咳嗽,他把脉得更加仔细,把完脉立刻抽回手,嘱咐道,“大小姐,您是风寒入体,我为您开一副药方,您按照每日早晚各一次、煎服即可。”
她透过纱帘看他清晰的侧面轮廓,如今已经长成一位男子汉了,她就像回到小时候那个天寒地冻的寺庙外,他与她隔着猫咪互相望着。
听到葛毛浑厚的声音,她将挂于腰间的白玉坠子解下来递到他面前,柔声问,“你还记得这个吗?”
葛毛怎么会不记得这块坠子呢?这是他捡来陪他过了一个冬夜的坠子,是他准备当了为阿娘治病的坠子,是在怀中捂热后丢于她身后的坠子。
见葛毛不语,溱洧继续问,“那件杏红斗篷也忘记了吗?在十五年前的雪地里,寺庙外……”
葛毛接着溱洧的话,“……寺庙外,有一位披着杏红斗篷的小姑娘,蹲在雪地上喂野猫饼干,不远处的树干后面有一位衣着破烂的小男孩儿悄悄看着,她看见他衣着单薄,邀请他一同在斗篷下御寒,随后,她的阿娘叫她了,她将斗篷留给了他。”
溱洧渐渐撩开纱帘,靠在床后面说,“但他又把斗篷留在了马车上。”
葛毛不敢看她,怕影响她的声誉,溱洧却伸手,像小时候那样灿烂地向他说,“我叫白溱洧。”
他不忍她的手一直空着,伸手过去又快速抽回,“我叫葛毛。”
溱洧感受到他发烫的手,她想是不是他也与自己一样激动又兴奋?她说,“今日贸然找你前来,有失妥当。”
葛毛按捺住热烈的心,“治病救人,分内之事。”
溱洧下床来走向茶桌为他倒水,她坐在茶桌旁,将茶杯斟上,葛毛却低着头一动不动,不敢贸然前去,溱洧说,“我当你是朋友,你今日不想好好叙叙吗?”
朋友,葛毛从没有听过别人跟他说朋友二字,他抬起头尽量从容,走近茶桌,溱洧将茶杯置于他面前,也为自己斟上。她举起茶杯,葛毛顺着她,举起茶杯,她将自己的茶杯与他的撞出一声清脆。
“以茶代酒,敬我们久别重逢,可好?”
“以茶代酒,敬我们……”他按捺住躁动的心,没有说出那句祈盼,“常见不散”。
她落落大方地交谈,又小心翼翼地试探。
他小心翼翼地交谈,又极致压抑着波澜。
溱洧从柜子里拿出午间亲手做的梨花膏让葛毛品尝,自己将另外一个盘子里的梨花膏用油纸一个一个细细包起来,又用一个大的棕色袋子将那一个个包好油纸的梨花膏按照顺序装入封好。
“这些年你都已经成为一位仁心仁术的大夫了,好生厉害!”
他滔滔不绝地与她讲起其中的故事:“是多年前独自踏春的时候、遇到一位隐居山林的医者,他将毕生所学毫无保留地都教与我,从识药、采药、制药,到摸脉、听诊、施针,才有如今的我在这长安城中有一间药房,让我实现治病救人的愿景。”
“那也是你天赋异禀又努力好学,才能做到。”
“大小姐夸得跟我家酸枣夸的一模一样。”
葛毛渐渐松下紧崩的神经,溱洧看他轻松的笑颜也更加从容,
“唤我溱儿吧”
“……溱儿……小姐。”
“酸枣是你小妹吧,三妹都跟我说了。”
“是,三小姐与酸枣都生龙活虎,聪明伶俐。”
她将包好的梨花膏递给阿毛,“这是为酸枣准备的。”
葛毛一个劲摇着头,“万万不可,大小姐。”
“才说是朋友,怎么又生分起来了。”葛毛还是不接,溱洧将梨花膏放在他手中,继续道,“再说,这是给酸枣的,你这当兄长的,可不能私自替酸枣拒绝。”她也跟那两个一样俏皮伶俐。
朱砂嘱咐好丫头婆子,让他们好好熬制鸡汤,随后就赶回来照顾小姐,松节见朱砂回来了,提高音量喊着,“朱砂,朱砂。”
朱砂紧跑两步问,“小姐如何了?”
“还在诊治呢。”
朱砂打开房门,听见小姐不断的咳嗽声,急忙为小姐倒水,一边问着,“大夫,我家小姐昨日都好好的,结果今日一早起来就开始咳嗽。”
葛毛将写好的药方递给朱砂,“按照此药方每日早晚各煎服一剂。”
“是,大夫。”
“你随我去取药吧。”
朱砂跟着葛毛到妙手堂取完药,葛毛将蜜枣递给朱砂叮嘱道,“如若大小姐觉得苦,就让她吃上一颗。”
“是,多谢大夫。”
“分内之事,煎药一定要煎足时辰,不可松懈,否则药效会大大减弱。”
“还有,每晚记得为她盖好被子,这个天也要注意穿衣保暖。”
……他想遍了所有的注意事项,一一嘱咐朱砂。
朱砂从妙手堂取完药赶回来伺候小姐用膳,今日只有溱洧一人,朱砂说,“小姐,今日这个大夫倒是心细,又是嘱咐我煎药要煎够时辰,又是说你嘴巴苦就吃上一颗蜜枣,又是让我注意你的穿衣保暖、夜间盖好被子,他说了好多好多……”
溱洧微微一笑,胃口大开,吃了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