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梦窗馆点上油灯,小蒼葭坐在床上,松节为她端来汤药,照看她喝下,松节此时发现她磨破的脚,心疼地说,“小姐,你的脚。”
小蒼葭向她笑笑,摇着头比着没关系,她凑近凑上前来的松节,在她脸上砸下亲昵的一亲。
松节被她的举动惊呆了,毕竟自己曾经只是冰库一个送冰的不起眼还常常因为是新来的而备受欺负的小丫鬟,如今却能得到小姐的一次亲昵。
她看向笑涔涔的小蒼葭,视线又转回她受伤的脚底板,她想要为她涂上药膏,可是此处并没有药膏,她想到了什么。
她用手指在舌头上点了点,跟小蒼葭表示自己想要用口水为她擦拭,小蒼葭仍旧是笑涔涔地点头,松节也松下心来,一点点为小姐小心擦拭。
松节抬头问她,“疼吗?”小蒼葭还是那样笑涔涔笑着摇头。
白溱洧听说昨日三妹白蒼葭落水,现今一人在梦窗馆,今日特地让丫鬟朱砂去府外买了蜜枣,自己晚膳偷偷藏下一块冰西瓜,等到夜间阿娘已经睡了,她一人提着食盒,偷偷带着蜜枣和冰西瓜来到梦窗馆。
“三妹,三妹。”她悄悄扣着门喊着,松节为溱洧开门,“大小姐!”松节不知道大小姐来此处是何意,紧跟着大小姐进入房中。
溱洧跑入房中问,“三妹,你可好些了?”
白蒼葭欲起身行礼,却因为脚疼差点绊上一跤,溱洧忙上前扶住她上床,担心地问,“三妹,你怎么了?”
小蒼葭摇摇头,溱洧疑惑地看向松节,松节解释说,“小姐因为昨日没有穿鞋跑了一路,脚受伤了。”
溱洧轻轻撩开衣裙,看见三妹红一块儿白一块儿的脚,心疼地问,“擦药了吗?松节。”
松节表示擦了口水,溱洧说怎么能只擦口水呢,把药拿来,我为三妹擦,松节继续说,“大小姐,我们的积蓄都花光了,没有药了。”
“等着我,我房中有药膏。”
小蒼葭拉住大姐,摇着头。
松节知道她是不想麻烦大姐,替小蒼葭说,“大小姐,小姐的意思是明日再拿也不迟,今日已经很晚了。”
溱洧疑惑地指向三妹的嗓子问,“三妹嗓子怎么了?”
松节继续解释,“大小姐,小姐昨日淋了一晚上的雨,今日起来后就说不出话来了。”
“那为何不请大夫?”
松节说,“昨日小姐落水大夫开了药,我们在吃那个。”
“可是这个不对症啊,三妹昨日又没有失声。不行,明日我就让我阿娘请大夫。”
小蒼葭又拉住她的衣襟,松节继续替小蒼葭解释,“大小姐,我们已经没有多余的钱请大夫了,而小姐又不想此事被大夫人和老爷知晓,她担心……牵连吴姨娘。”
“这样,那……那我先将房中的药膏拿来擦,嗓子的事我们再想办法。”
溱洧不顾小蒼葭的牵拉,告诉她,“此事拖不得,免得留下后遗症。”见大姐执意去拿,小蒼葭让松节跟上一路。
白溱洧和松节取回药膏,溱洧借着快燃尽的煤油灯小心翼翼为她擦拭药膏,每一处都不放过,药膏擦上去有点疼,溱洧一边吹一边安慰,“三妹,有点疼,不过别怕,擦完了就好了。”
擦完后她拍拍刚才拿来的食盒道,“猜猜我拿来了什么?”
小蒼葭笑涔涔看着大姐,溱洧将冰西瓜拿出来,“登登登登。”不过,西瓜此时已经不那么冰了,她把西瓜递给三妹,表示今日耽搁了,下次一定把西瓜多冰一会儿再拿来,这样就不会不凉快了。
接过西瓜的小蒼葭将掰成三分,一份儿递给大姐,一份儿分给松节,一份留给自己。
她大大咬上一口,笑着用力点点头,表示很好吃。
溱洧拿着手上的西瓜说,“三妹,我想了一个好办法,明日我假借生病请来大夫,等她为我诊治完了之后,我让朱砂将大夫引到你这儿来为你诊治,这样就又能为你治病又能不让我阿娘她们知晓了,好不好?”
她们达成共识,第二日白溱洧按照昨日所言依计行事,不过唯一不同的是为了让她阿娘请来大夫,她昨夜回院中之后冲了很凉的凉水,让自己真的生了病。
小蒼葭吃了一个月的药,身体渐渐好转,喉咙也没有留下后遗症。
大姐常常带来好吃的、好玩儿的,弥补她们所缺之物,她们一同努力下,渐渐把院落布置得井然有序。
院门往屋子里是一条青石板路,靠近外侧的是松节种下的各类瓜果蔬菜,院门口是大姐当初为院子带来的那一株红玫瑰,如今已经在院门开成一片花圃了,攀附着院墙。
另一侧有布置的石桌,石桌旁是一小片竹林,竹林左侧有一处池塘,池塘里养着松节带回来的鱼,松节在池塘边砌起露天小厨房,旁边是搭起来生火的火堆,火堆上方有煮汤的小锅。
春夏秋冬的炸雷总是震耳欲聋,又让人猝不及防,尤其是夜晚睡得正香的时候,它敞着黑夜的口子肆无忌惮地咆哮,翻江倒海,要吃掉一切。
“小姐!小姐!”
松节披上衣襟来不及系好,抹摸黑赤脚跑来蒼葭床前,她幼小的身体抱紧幼小的蒼葭,蒼葭捂紧耳朵,在松节怀中瑟瑟发抖,一声雷让她颤栗很久,还没有停下颤栗,紧接着一声雷又劈下,窗外闪电异常刺眼,让蒼葭睁不开眼睛,闪电的光隔着蒼葭的眼皮冲向她眼睛里,她只有往松节怀中靠得再紧些,再下些,整颗头都埋入。
雷声停了,屋外有倾盆大雨拍打头顶的瓦片,屋檐水上气不接下气,松节轻拍她的薄背,雨声中,蒼葭渐渐缓下。
一年四季,在这个小院儿过了十来年,没有人愿意来这边破落的角落,只有蒼葭、松节和大姐,十来年,数不清有多少次雷雨,总有松节陪在身边,她觉得很幸运、很幸福。
随后多年,吴氏一心求子,但白老爷自此之后便再没有碰过她。
反而是白蒼葭偷偷爬狗洞溜出去玩被发现后被孙姨娘拖到老爷面前,孙姨娘专门唤吴姨娘过去让老爷迁怒于她。
在老爷罚白蒼葭跪佛堂三天后,为了讨好白老爷,憋清干系,在老爷面前拿戒尺亲自狠狠打上二三十下,打得蒼葭鬼哭狼嚎。
蒼葭在院子中养小猫被白澯洋抢走,结果白澯洋被小猫抓伤后白澯洋还反告说是白蒼葭故意指使猫咪抓伤他,孙姨娘故意喊吴姨娘过去看自己惩治白蒼葭,在蒼葭屁股打了二十根荆条。
吴姨娘又为了撇清自己的干系,亲手在众人面前重重地打了二十下后转身离去,而不管蒼葭央诉白澯洋打死了她养的小猫,也是自那以后,她再也不养小动物了。
又或者蒼葭种的葡萄被白澯洋抢劫一空后,吴姨娘还指责蒼葭不懂事,不知道让着四少爷,在白澯洋面前好一番数落,直到白澯洋说“这还差不多”之后心满意足地离开。
此后还特意让羊脂去梦窗馆摘完所有的葡萄给白澯洋送去,为的就是白澯洋少找自己的麻烦,以至于日后每年葡萄成熟之时都有羊脂来洗劫一空送与白澯洋。
每每这时,蒼葭都会与松节早早将半熟的葡萄摘下早吃,酸葡萄总比被抢走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