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四角各点了一支烛火,照得屋内暖光点点。
今日因为蒼葭的到来,阿毛又去厨房内多炒了干煸笋丝。
桌子上,有香椿鸡蛋饼、豆腐花、干煸笋丝、野蘑菇母鸡汤,四人各坐一侧,围成一圈,其乐融融。
饭桌上,酸枣先为阿叔和哥哥各自盛了一碗母鸡汤,出于礼貌,她也问了蒼葭。
“谢谢!”蒼葭接过盛满母鸡汤的汤碗,喝上一口,微冷的天喝上这样一口浓郁温热的母鸡汤,真是美哉,里边的母鸡肉不柴不腻,肥瘦相间,鲜美至极。
蒼葭一个劲地夸赞酸枣的厨艺,搞得酸枣实在是不好意思了,因着小时候哥哥被权贵欺负过的原因,加之她遇到的公子小姐大都趾高气扬,因此对蒼葭并无好感,但与她相处不过许久,她就改变了这样的想法。她突然想起哥哥小时候遇到的那位小姐,听哥哥之言,她应当也如这位蒼葭一样,温良恭简、和善大方吧。
阿毛为妹妹夹菜,“阿妹,来个香椿鸡蛋饼,开胃健脾、清热化湿。”
酸枣撅起嘴巴,“哥哥,我不爱吃香椿。”
葛毛宠溺地劝说,“不爱吃就只吃一个,好不好?它是有药用价值的,对身体好。”
“哥哥!自从你学医之后总是跟我说这个对身体好,那个对身体好,要我看啊,全都对身体好。”
葭笑吟吟看着酸枣跟自家哥哥撒娇发嗲,满脸幸福。
长忆又用勺子挖一勺豆腐,“配上你爱的豆腐,酸枣。”
酸枣转而含笑,“谢谢阿叔!还是阿叔知晓酸枣喜欢吃什么。”
阿毛无奈笑着摇头,也舀一勺豆腐,“那便多来一勺你爱的豆腐。”
家里日日上演这样的场景。
葭看着这样的场景,心情大好,胃口也好,吃得十足十的饱、母鸡汤都多喝了一碗。
饭后,阿毛送蒼葭回府。
蒼葭从屋内出来,瞥眼被左侧一处亮着灯笼的亭子所吸引,“阿毛哥,那边亭子真是好看。”
这个亭子间名唤落月亭,是长忆为落月而设,自从与落月恨别桥一别,就是十多年,他将房子修在桥畔边,常在落月亭对饮独酌,立身看着亭子挂着的灯笼,自言自语,“落月姑娘,这盏灯笼永远为你留着。”
他们一边走葛毛一边跟他解释,“那亭子名唤落月亭,取自阿叔的旧相识,阿叔与那位神仙姐姐仅一面之缘,但阿叔自那之后便再放不下她,于是阿叔在他们分别之时的恨别桥——也就是屋门前那座桥周围、修了这样一处宅子,期盼着有朝一日能再相逢。”
“其实我也与神仙姐姐有过交集,在我小时候当乞丐讨饭的时候,她奋不顾身救了我,还送给我银子为阿娘治病。”
“我也希望能有机会再见到她,好好谢谢她。”
蒼葭沉默地聆听着往前走,心想,还有这样一段往事,“听你这样说,我都想见见了。”
一路走一路吹着微凉的春风,葛毛见她衣着单薄又时不时咳嗽,遂道,“三小姐,如今虽是立春时节,但寒气还未散尽,还是要当心身体。”
其实,蒼葭是因为衣物的原因,要么夏季的太薄,要么冬季的太厚,每到春秋季节交替之际,总是犯难,只能将夏季偏厚一点的衣服叠穿,这也导致颜色搭配异常混乱。
蒼葭双手交叉摸着臂膀,像是不好意思,让他见笑了。
葛毛听她急促的咳嗽声停下脚步道,“三小姐,我为你切切脉吧。”
蒼葭本想辞意,可是他已经停下脚步,也刚好试试他医术,她伸出手,葛毛用衣襟隔着她的手腕把脉。
摸着眼前这位活泼欢乐的女子的脉象,他无论如何也难以想象,小小年纪体内湿寒之气竟然如此之重,身子竟然虚弱至此,他语重心沉地说:
“三小姐气虚体弱,体内湿寒成疾,湿寒之症无药可用,只有平日注意保暖,除了冬季之外,春夏秋也要注意,比如如今换季之时穿着上注意、更深露重时少在外久待、莫要淋雨、少摸凉水、夏日少食冰冷等,否则体内寒疾只会拖垮你的身子。”
蒼葭感激道,“好,多谢阿毛哥,今日倒是幸运,有阿毛哥这样的好大夫看病叮嘱。”
“三小姐客气了。”
蒼葭继续背着手往前走,刚才因为先生在的缘故不好问,现在刚好,于是无所顾忌地问,“阿毛哥叫我蒼葭就好,不知阿毛哥可有心仪之人?”
阿毛笑笑,反问,“蒼葭在家中可还好过?你家四弟没有为难于你吧。”
“你怎么知道?”蒼葭一脸惊讶。
“我上次为一名老先生诊脉,听他说的,他应该是你家曾经的教书先生,不知阿叔教书可有受到他的欺负?”
“未曾,先生机智,总能降服他。”
“那就好,你在家中排行老三,其他姐姐兄弟对你可好?”
既然他说到了姐姐兄弟,刚好试探他一番,“好啊,我前面有大姐白溱洧。”
葛毛想,果然是她妹妹。
葭看见他抬起的眉眼,也更加相信他就是大姐念念不忘的葛毛。
她一面背手往前走,一面滔滔不绝地讲,“我大姐人可好了,每每我受到四弟或者孙姨娘的欺负,她总是帮我解围,孙姨娘罚我跪佛堂不给我饭吃的时候也总是她给我带吃的,为我敷药,有人骂我的时候也总是她宽慰我,逗我开心。她女红可好了,可以绣出一个我来,绣出绿水青山,绣出她曾经在寺庙外撞见的猫咪和那个少年。”
她也还记得自己吗?葛毛又想起那日的场景。
“还有她那件杏红斗篷,她本来是送给那个人的,但是那个人又还了回来,我大姐说他拾金不昧、坚韧不拔、品格高洁,是个值得托付的人。就是不知道那位少年如今是否还记得她?”
葛毛抬头就看见蒼葭闪着大大的眼睛看着自己,可是……他躲开蒼葭的眼睛,想着,自己不过是一介大夫,跟白府相比,他有什么资格提亲呢?就算家人同意,她过来也是跟着自己受苦。
蒼葭看出他的犹豫,她继续说,“不过,大夫人和爹近日为她可是看上了好几家公子,我大姐已经没有时间了。”
蒼葭站住脚,“我到了,阿毛哥。”
蒼葭转身离去,阿毛一人留在原地想着她的那些话,想了很久都不能想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