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觥筹交错间
前世情债今世还,历经磨难情难圆。一份经历古今变迁、阴阳轮回的情缘,在情与爱的交错中延续,让人惊叹、感怀而又无可奈何。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古时难左命运,如今扭曲灵魂,在荒诞的情节转换中,我们感受到的是生命的真实。
一、兰儿
清朝,康熙十年。
那一年,我出生在一个官宦人家,属正满州黄旗。阿妈是水师提督。
满月的时候,家中大摆宴席,高朋满座,好不热闹。觥筹交错间,一个叫花子强闯入府,直奔我的襁褓,他脏脏的手抚上我的眼睛,额娘拦他不及。
然后他狂笑而去。
他是谁,没有人知道。
阿妈和所有的宾客只当他是一个疯子,只是吩咐下人严加防范。日子久了,也就将这件事淡忘。
两岁时的一天,乳娘抱着我,突然发出一声怪叫。她发现我的眼睛是蓝色的,确切地说,是我的左眼。
阿妈和额娘惊惶不已。阿妈更是着人连夜请来几名京城里有名的术士。
每一位术士看到我都说,我着的是一个情咒,说我情路艰险,他们还说我长的是一对猫眼,此乃凶兆。
至于如何才能解咒,他们大多摇头,只有其中一个斗胆在一张纸上写下一个”皇”字。
为了不让他们泄露这个秘密,阿妈吩咐将他们一一诛杀。
府中终日被阴云笼罩,家人的眼中尽是惶恐。同时想起我满月时突然出现的那个叫花子。他究竟是从哪里来的,提督府戒备森严,一个叫花子如何有力量闯进来。
唤来管家,管家才说,满月那天,宾朋多为达官贵人,看守都不改怠慢。确实没有人放进这个叫花子。只是当时怕惊了主子,才把此事埋下,而后的日子相安无事,于是就没有人再提及。
自小,阿妈就要我饱读诗书。琴棋书画,我样样精通。因为我是府中的独女,全府上下都对我宠爱有加,也就纵容了我的任性的滋生。
十五岁开始,不断地有人上门提亲,但都被阿妈拒绝。额娘说,阿妈会求皇上给我指婚的。说的时候,我看到额娘眼里的忧愁。
一日,我偶尔听见阿妈跟额娘说起此事,还有那个术士写的那个”皇”字,阿妈说,想来是要当今天子才能化解我身上的这个情咒,然后我听到额娘嘤嘤地抽泣。
我回房照镜子,铜镜里映出我如花美颜。左眼,是淡蓝色的,清澈如水。笑话,这怎么可能是一个魔咒,想来是些术士的妖言罢了。
十八岁那年,我得以进宫,见到康熙帝。我秀美却不张扬,举止得体,很得康熙帝宠爱,阿妈说愿让我进宫,与格格伴读。皇上恩准了。
不到半年,一次阿妈来宫里看我,告诉我皇上终于给我指婚了,是一个汉人将军,石无忌。只道是此人骁勇善战,为江山社稷屡立奇功。
我就这样成了将军夫人。
那天,在洞房,他慢慢掀起我的盖头,红烛摇曳,我如花笑颜,越发娇艳。在他眼中,流露出娶得如花美眷的欣喜,同时他惊讶于我那只蓝色的眼睛。
他拥我入怀,无语。
而我,却不甘心下嫁于汉人,何况是一介武夫。将军之衔与我有什么相干。我不屑与他亲近。
我原以为石无忌粗人一个,日子长了,我才发现他不仅通晓兵法,还颇有文采。对我,更是百般包容,毫不计较我的任性,乖戾。渐渐地,我被他融化。我们开始在月下吟诗对弈。我希望能慢慢地爱上他,但我明白,我只是感动于他对我的关爱罢了。
隔年腊月,我任性要去围场捕猎。大雪纷飞,哪来的什么猎物,可是他还是顺我的意思。
突然,我恍惚看到有野兔出没,就骑上马追逐。我忘了,我从未在野外骑过马。他飞身追上来。
马向着悬崖奔去,我心里紧张,乱蹬马肚,马受了惊。他冲上来拦住我的坐骑,马停下了,可他却在悬崖边滑倒,失足跌进深渊。
”兰儿——”
他的声音在山谷里回响。
我呆呆地伫立在悬崖边,猛然狠狠地朝地上磕头,直到白皑皑的雪地中泛出点点红斑。
为什么,为什么到他死之前,我都没能真正地爱他。
”无忌,等我。”
我飞身坠入悬崖,身边风声呼啸,夹杂着片片飞雪,不知哪来的花瓣,在四周飞舞。我最后望一眼天空,淡蓝淡蓝地,就像我那只蓝色的眼。
皇上的赐婚,还是无法解开这个魔咒。
过奈河桥的时候,丑丑的孟婆把一碗汤端到我嘴边。我突然想起无忌摔下悬崖时那一声”兰儿”,响彻云霄,我的心抽痛着,一滴泪,滚落进汤里。
喝吧,喝了,就忘了。
二、今生
转世到1979年,香港,我降生于一个中产家庭。父母老来得女,自然对我分外宠爱。
这一世,我的名字叫馨兰,小名叫兰儿。我依旧长了一对猫眼,一只蓝色的左眼,美艳绝伦。
18岁的时候,我的身高已有1。75m。在给一本杂志拍covergirl的时候,遇见了你。
1997年腊八,香港出奇地冷。
当时的我还是一个刚入行的新人,四处争取试镜的机会。你却已是香港呼风唤雨的摄影师,你的镜头捧红了很多名模。
摄影棚里,你坐在地上,一身黑色衣裤,很随意,也很精致。眼中闪烁着艺术家的睿智,更多的还有一份霸气,那一刻,我被你吸引。
拍摄的道具是一张雕花的红木椅,看来有些年头了。服装是改良的旗袍,发型却是很时尚的卷发,并在头上做出立体的造型。
你没有说你要拍怎么样的感觉,但我知道你一定发火了。因为在我之前的许多模特都一脸颓丧地走出来。
轮到我的时候,我真的很紧张,手脚都不知往哪里放。
只见闪光灯掠过,你看着波拉片说,”收工,就是他了。”其他的工作人员都欢呼起来。你是行内有名的难侍候。
其他的模特都用艳羡的目光看着我,是的,这是我一个新的机会。
你说我的眼中有迷茫,有诧异,还有灵动的东西。突然你抬头,看着我的眼睛,你的左眼是蓝色的?
我淡淡的笑。
刚才,我坐在那张红木椅的一刹那,我的眼前突然晃过一片喜庆的景象,一片火红,还有一个穿着古代婚服的男人的背影。我的迷茫,诧异其实由此而来。
杂志很快就上市了。封面上给我加了一个花名,蓝眼玛莉,一种植物的名字,英文写作innocence。还有一个中文解释是纯洁,无辜。
我真的红了,除了因为你给我拍的相片更多的是因为我那只蓝色的左眼。开始有很多广告商找上门来,我穿梭于各个摄影棚。可是我却没有再见到你,直到半年后。
那一夜,我到兰桂坊泡夜店。成名以后,我常常流涟于兰桂坊,打发工作以外的空虚。我常去那家叫K的PUB。因为我听圈子里的人说,你常出现在K,我希望有一天能遇见你。
午夜时分,你出现了。身边跟着很多高挑的美女,你是这个圈子里的造星大师,无怪常有美人相伴。我坐在暗处,看到你跟她们喝酒,跳舞,说笑。
而那一天,你看完波拉片时说”就是她”的时候,你一脸的冷酷,没有半点笑容,我只是你的工作而已。
美女跳舞去了,你独自抽着烟。我慢慢走向你,想跟你打个招呼,可是话没出口,我却晕倒在你面前。
醒来的时候,在你的工作室里,躺在你的床上。四处弥漫着你用的古龙水的味道。你轻柔地为我按摩着太阳穴。
”醒了?大明星。不要这么拼命,身体也要注意。”
我没有告诉你,我天生一付模特身材,从来就不晓得什么是减肥。只是在我走向你的那一刻,我的眼前又出现了一片红烛摇曳,还有那个穿着新郎服的男人。那个男人正慢慢地掀起新娘的盖头。此时我感到自己被一阵强大的气流挤压着,然后窒息昏倒。
”可能是最近太累了。”我笑笑。
该离开了,还有工作在等我。
经过工作室的门廊,我看到那张把我推向成功的covergirl的相片。
放大的40寸,背景经过做久处理。红木椅子隐隐透出铁锈色,又如干竭的血。我的左眼泛着蓝光,是的,是水蓝色的,眼神空灵,像是一个徘徊于前世今生的少女。
”你的眼睛很美,特别是左眼。”
我该谢谢你的这张相片才是,若没有它,应该说若不是你,也许今天我还在四处奔走,寻找试镜的机会。但我没有告诉你,从那以后,我一直念着你,我直希望还能站在你的镜头前,但却苦无机会。
其实这个圈子很小,特别在香港,来来去去就是这么些人,可是我们就是无法碰面。
又是一个礼拜过去了,忙忙乱乱的。周末午餐的时候,突然接到你的电话,”想拍照吗?”你不容我回答,你好像确定我不会拒绝你,”等着,我来接你。”
不到三十分钟,你开车到了我家楼下,你居然知道我的住所。
你坐在一部银灰色的三菱吉普车里,一身黑衣,没有什么表情,像一个独自闯荡大漠的游侠。
在你的工作室里,我演绎着各种角色,没有目的,只是想玩。邦德女郎,秘书小姐——你说你最喜欢看我扮小倩的样子。白色的纱裙裹着我曼妙的身躯,轻盈飘逸,如瀑的黑发,还有那只蓝色的眼睛,你说很鬼魅。
”也许,我真的不是人——”我打趣着。
你一把将我搂进怀里”你是个天生的妖精。”
你不由分说地吻上我的唇。我毫无力量反抗。
在你那张宽大的沙发上,我们紧紧相拥。你慢慢地褪去我的白衣。我生涩地回应着你,任你摆布。当你低吼地进入我的时候,一阵刺痛让我浑身战栗。我的童贞化作床单上点点的血迹。我听到我身体里面有花开的声音,娇喘低吟,辗转环绕,在你身下绽放。
在你进入我的那一刻,我眼前又出现了一片古代的洞房花烛。这回,我看到那个男人,掀开了新娘的盖头。
那个新娘,那个新娘居然是我。他唤她作兰儿。
她究竟是谁,她为什么也叫兰儿,是我吗?我唯有惊恐地抱紧你,你却更深入地探入我,像是要嵌入我的身体。
爱欲的狂澜在我体内涌动,沸腾,淹没了我。
惊奇是吗?我居然是个处女,一个在娱乐圈里游走的女子,居然还保留着童贞。
你紧紧搂住赤裸的我,我虚弱地瘫在你的怀中,任凭你吮吸我的每一寸肌肤。
你望着我的眼睛,忽然问我在想什么,为什么眼中有淡淡的忧郁。
我的眼睛是蓝色的,当然是忧郁的。我避开你的问题,我不能告诉你我看见的东西。
我靠在你的胸膛,感受着你均匀的呼吸,脑子里却不断地涌现出那个穿着古代新娘礼服的我。
为什么总是出现这样的景象,每一次都比上一回多一些,就像一部连续剧,总是未完待续。
我回想起前几次,突然发现,每当遇见你,就会有这样的幻影。更令我心惊的是,只有我的左眼能看得到。
听老人说,猫是通灵的动物。那么长着一对猫眼的女人呢,是不是也会看见那些灵异的景象。何况我的左眼是蓝色的。我的家人没有混血血统,唯独只有我,眼睛是蓝色的。
曾经有一本八卦周刊请到一位有名的星术大师,点评各位当红名模的面相。当说到我时,那个风水先生说我的眼睛很诡异,难道他说的就是我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吗?
我们常常相会。我喜欢用我兰花般的纤指穿行于你身体各个角落,看着你的汗毛在黑暗中发出微黄的光芒,空气出弥漫着肾上腺素发出的麝香与香水混合的气味。
情欲排山倒海,冲击你我的身体。每当你威然挺进我的领域时,我就会看到那些幻影,一幕一幕,那么清晰。每一回我都期盼而又惊恐地等待它的来临,我想要知道那究竟是谁。
惊恐和销魂相互交织,我感觉自己像站在玫瑰刺尖上狂舞,歌唱,嘶声呐喊。
我用我优雅的长腿缠绕着你,我用我的身体迎合你,不断地向你索爱,只有爱欲的澎湃能让我从惊惶中解脱。
日复一日,我终于明白,那是我的前世,那个男人叫石无忌,我叫兰儿,他是我前世的夫君。
1999年,年末。
这一年,我的工作量骤减。因为自从我们在一起以后,你要我做你的专属模特。你说不想让我太辛苦,你说不想看我的美丽展现在别人的镁光灯下。
我自然是一口答应。我甚至愿意用我的每一寸肌肤,每一个毛孔去记忆你的声音,你的容颜,你的每一次律动,每一次在我体内的爆发,我要将你渗进我的血管,随着我的脉搏的跳动。我又怎么会拒绝你的要求。
而在别人看来,我是多么愚蠢,模特的前途是与曝光率紧密相联的。成为专属模物,何况还是平面模特,不仅我的收入会大大的减少,知名度更是会受到威胁。可是,一切与你相比,是那么无所谓。
我心甘情愿安安静静做你背后的女人。
记得五月,我们去拉萨拍外景。
工作完成以后,我们一同上了布达拉宫。
你说你想去周围拍点东西,我说你自己去吧,然后直奔大殿。我听人说拉萨是离天很近的地方,我要向在上的神灵求一份你我的姻缘。
布达拉宫外有一排经轮,边上坐着一个满面沧桑的转经老人,他虔诚地颂念着经文。经轮上泛着斑斑铜锈,红褐色的,像是记载了几世的轮回。
我走近他的时候,他突然睁眼睛,用浑浊的眼打量着我,然后,他淡定地把经轮递给我,要我拨动那个经轮。我不知他用意何在,但是他眼中的坚定,驱使我伸出手。
经轮飞快地转动起来,我突然觉得一阵晕眩,四周一片昏暗。我被卷进时光的漩涡。
时光飞速流转,一幕幕的历史在我眼前略过,最后停在那个大雪纷飞的腊月,我看到那个叫石无忌的男人坠入悬崖,然后我也随他而去。天空突然洒落片片花瓣,与我一同坠落。
接着,我还看到我前世的父母,看到那场宾朋满座的宴席,还有那个给了我蓝色左眼的叫花子。
最后,我看到,在奈河桥边,我在孟婆汤里落下一滴热泪,这滴泪里有个响彻心扉的声音,在呼唤着兰儿。那滴泪,跟着孟婆汤进入我的五脏六腹,让我在今生可以看见我前世的情缘。
一阵亮光闪过,我回到现实中,我还是站在那排经轮前,泪流满面。那个转经老人已不知去向。我的手中攒着一块蓝色的猫眼石,石头上有一滴泪。
到他死了,我才知道我的心中有他,我爱他,他的爱深入骨髓,无法抹去。
老远你在向我招手,我收拾起心情,微笑地走向你,什么都没有对你说,只是紧紧的抱着你。
你笑我,说分开还不到半个钟头,就好像隔了几个世纪似的。
何止是几个世纪,是前世今生。
而从那一天以后,我再也没有看见过我前世的景象。我以为上天要我记得我前世辜负过一个男人,今生要我好好地去爱你,去还我前世的债。
我把那块猫眼石镶成一个项链坠子,让它静静地停留在我的胸口。每个有月亮的夜晚,坠子就会发出耀眼的光芒,里面有幽蓝的水波荡漾。它好像吸收了月亮的灵气,越来越纯净,通透,又或者它随时提醒我,我有多爱你。
2000年平安夜。
你来跟我一起过平安夜。这两个月,我们见面的时间越来越少,你总是说你忙,今晚你陪着我,我很开心。
我们已经不像从前那样了,那样有激情,但是我爱你,我只想跟随着你就好。
你去洗澡的时候,你的手机响了。我帮你接听,是一个女人,不说是谁,喂了一声,听见我的声音就挂了。
我平静地跟你说有电话找你,但是你的眼里闪过一丝不安。我没有问你她是谁,尽管我意识到了什么。
晚餐后,我们一起到维多利亚港。
那里人潮涌动,有很多情侣手拉着手在放烟火。火光炫烂,他们笑着拥抱。
我突然想起你有好久没有拖过我的手。
你曾说,如果你爱上一个女人,就不会去世拖别的女人的手。可是现在,也许,我已经不是你爱的人。
快十二点了,我们跟着人群一起倒数。你的表情漠然,好像有心事。
果然回家的时候,你跟我说,明天你不能陪我过了,你有工作。你不敢看我的眼睛。
在床上,你要与我亲近。我拒绝了你。我第一次拒绝你。记得吗,那晚我问你,我们是不是非要做点什么来证明些什么呢。
我开始健身,这两年来,我疏于锻炼,肌肉已经有些失去弹性。
我已经决定要重新做模特了,当一个女人开始对爱情灰心,只有工作才能让她感到一丝慰藉。
你因为这件事,与我争执,可是这一回,我没有顺从你。
我以为这样我能重拾我的尊严,至少能重新在你心里占有一席之地。
那一天,我去清水湾电视城谈一个新接的广告片。
下楼的时候,我看见你的车停在门口。我知道,你一定不是来接我的,我有很久没碰过你那部拉风的吉普。甚至我拍广告到深夜你也不曾来探过我的班。
接着我看到Ivvone,新出炉的港姐。一出道就被很多圈内前辈看好。
她高贵,优雅,有法国血统。
你为她开车门,你们飞驰而去。
我失魂地在街上闲逛,晚上回到家的时候,你已经在家里。你问我去哪里,我说想去买点东西,但是没买到。
你居然没有看见我眼中的失落。
我躲进浴室,在蒸气里,眼泪一泄而下。
在浴室的镜子里,我看到我粉雕玉琢的身体。就算被万人仰慕又有什么用,我还是争不过她。
胸前的猫眼坠子暗淡无光,沉沉的蓝色,幽怨,阴郁。一阵寒意侵袭我的心脏,我的皮肤,身体各个角落。
朦胧中,镜子里出现了我的前世,那个爱我的男人。我突然明白了当年他是怎样的感受。他一定想让我慢慢地爱上他,于是他努力经营他的爱情,甚至失去自己的生命。
前世情债并不是在今生好好的爱就可以还的,而是要在今生品尝前世被自己所辜负的人受到的同样的痛苦。
三、凋落2000年7月。
今天是我的生日。香港挂了十号风球。
我特地买了一条versace的白色长裙,你说我穿白色最好看。我以为你至少会记得我的生日。可是你没有来。
处面狂风肆虐,我却只能独自面对清冷的夜晚。我拨了你的手机,你却转到了留言台。我想起上一次从你手机上抄下的号码,应该是Ivvone的。
我试着拨通那个号码,却是你接的电话。
”我是兰儿,今天是我生日。”我幽幽地说。
没有等你回答,我就放下电话。
可是就在这个晚上,我没能等到你回来。
我恍惚中走到阳台上,外面风雨相向。不知道哪一家的窗子破了,一块玻璃在狂暴的风中袭向我,从我的粉颈划过。
鲜血一滴一滴滑落,溅在我雪白的衣服上。然后越来越多,应该是伤到大动脉了。我试图想用手止血,可是一切只是徒劳,血扑扑地向外涌,血,温热温热的,我的身体被抽空。
一切是这么突然,没有一点预兆。我以为我在梦境中。
迷离中,我看到前世的兰儿,在白皑皑地雪地上留下的斑斑血痕,然后飞身坠下悬崖。
石无忌至死没能听到我说一句”我爱你”。
我也没能等到你回来对我说你是否还爱我。
我很没用对吗,没能把你留在我身边,也无法撑到你回来见我最后一面。
猫眼的坠子从我的脖颈上挣脱,落在地上摔成粉碎,声音清脆幽远,化成飞灰,爱欲的灰烬。
我看到在浓重的乌云后面露出月亮阴晦的脸,目光狡诘。它放射出一柱蓝色的光,那些灰烬随着那束光中飞升上天,又结成蓝色的碎片,带着我们爱的片断,最后在月亮的脸上重新凝结,成为它原来的样子。那只眼睛慢慢的闭上,那滴眼泪在空中飘落,可是它为什么会是红色的,腥红腥红,叫人心寒。
周围有人狂笑,有颂经的声音,还有念咒的声音。
是谁,是那个下咒的人吗,笑我今生依然无法逃脱这个魔咒是吗。暴风中,有花瓣飘零。我听到落花的叹息。
风,卷走了我的灵魂,它不容我不走。
对了,那天是阴历七月十四,你没感觉到吗,那天晚上的风很阴,很冷,好像在骨头里流窜。
我现在不用再扮小倩来照顾你的镜头了,现在的我是比小倩还要美的幽魂。只是我的脖子上多了一道血痕。
在奈河桥边,从阴阳镜里,我看到阳界我的葬礼。你坐在宾客席里,神情目然。很多的狗仔队拥挤在奠堂外面,他们都想知道我是不是为情自杀。
孟婆依旧在劝说每个鬼喝下孟婆汤。”喝吧,快喝吧,喝了就忘了,忘了就好投胎了。”
在等待轮回的中转站里,我遇见掌管生死薄的无常,他向我下拜,让我不解。他告诉我,我原是玉帝花园里的花妖,名叫兰儿,奉旨守着花园五百多年,日日有花草作伴。一日,我偶遇雷神,相互生出爱慕情愫。可是我们位列仙班又怎可动世俗之情。玉帝震怒,将我们贬入凡间,要我们悟出情爱之苦。那个给我下咒的叫花子便是玉帝差来的。他说雷神早已悔悟回到天庭,问我是否也已悔悟。
他让我看见我曾在花园翩跹,彩蝶在我身边飞舞,安静详和。可是偌大的花园除了花草什么也没有。五百年了,我受够了,我突然明白了什么是孤独。没有你的陪伴,我的轮回转世将没有意义。
想起那天月亮流下腥红的眼泪,她一定是知道我依然顽固,依然不能摆脱情海的沉浮,依然不肯悔悟。
不过不用太伤心,我不想再去经历别的感情了,爱你便是我的一切了,我要回去做一件事,这样我就能生生世世跟随着你。谁让我是妖,妖天生就有妖性,无论修行多少年,依然无法点化妖的固执。
守着阴阳镜的老头不知上哪里去了。我知道阴阳镜可以让我回到阳世,但是时间很短,而且回过阳世的鬼就不能再转世做人了。无常苦心劝我,让我不要毁了五百年的道行,然而一切言语皆是徒劳,我义无反顾。
我用尽全身气力向阴阳镜冲去。一道刺眼的光划过,我回到了阳世。我来到你的身边,端详着你,你的眼,你的口,你的鼻,我最迷恋的容颜。我伸出手抚摸你,你感觉到了对吗?我看到你打了一个冷颤。是的,我的手指太冷了。
我不能上来太久,我要抓紧时间做我要做的事。
我钻进你的心里,你的心脏在流泪,每一滴泪里都有我的名字。原来你是爱我的,也许到我死了你才明白地知道你爱我。你的悲伤纠着我的心,于是我更坚定要跟你在一起,不离开你,也不让你忘了我。
我剜下我的左眼,生生的植进你的心里。我曾说过我要住在你的心里,现在我做到了。
记得吗?你说喜欢我的左眼,因为她是蓝色的,通透,迷幻,魅惑,那么我就让它永远陪着你,我爱你,为了你,无论我身体的哪一部分我都愿意给你。你突然感觉到一阵痉孪。但你也许不知道从此你的心里就有一个的烙印,蓝色的,是只眼睛,是我的印迹。
好了,我要回到奈河桥了,过了奈河桥,我就可以永远跟你在一起了。
我从孟婆手中接过那碗汤,然后,我从剩下的右眼中落一滴泪在那碗汤里,吞入腹中。这样过了桥,我还可以记得你,才可以找到你。
四、看着你
我回来了。因为我是七月十四那天死去的,我不怕白日的阳光。
出殡以后,你的工作室停业了一个月,你没有灵感,即使有状态,拍出的作品也很很阴郁。
你的事业渐渐滑坡。你只得将工作室交给助手打理。
那一天,我看到你去找Ivvone。一进门,你就迫不及待地将她拉进卧房。当一个男人低落的时候,只有女人的身体才能释放他的压力。可是,你怎么能在我的面前与另一个女人水乳交融,她又如何代替得了我。
突然,你惊叫地离开她的身体。你看到在你身下的是我,我的眼睛泛着幽幽的蓝色,是左眼。
她听到你喊出我的名字,她生气地把你逐出房间。她让你不要再去找她,她说人都死了,你还忘不掉。
说实话,你是想忘掉我的,对吗?是我不让你忘记,因为我爱你,因为你的心里有我的眼睛。
对了,提醒你,以后碰到这种事,你最好还是忍着,就像我当时看到我前世的时候,从来没有告诉你,因为别人是看不到的。
你开始有点神经质,你常常在梦中惊醒,常常在梦中看到我倒在血中,脸上还挂着笑。
但是你最好要开始习惯这一切,因为你的生生世世都将这样渡过。
你老是觉得有人跟着你,你总是向后看,可是你怎么可能看得到我。
那天你对着镜子刮胡子。我突然想让你看到我。于是,你在镜子里看到一条没有尽头的胡同,我穿着那条白裙走在胡同里,裙子上点点血痕。应该说是我是用飘的。你看到我慢慢地飘向你,然后我向你笑。
你惊悚地转过身,可是什么也没有。
你看你,为什么转过身呢?我总是在你的后面,你转过身,我也只能在你的后面呀。
你不是总想知道是谁跟在你的身后吗?现在你看到了,是我。可是你为什么这样害怕呢?曾经我们不是那样的亲密吗?你熟悉我每一寸的肌肤,甚至我的每一次喘息。
既然你这么想让我在你面前出现,我就顺着你的意了。
可是那天晚上,我出现在你车前的时候,你又差点撞到我了。
我真的很喜欢你那部吉普车,我曾想过你会用他带着我穿越大漠,但却没有实现,不过现在你的车属于我了,每回你开车时候我都会坐在你的后座上,哼着你最爱听的那首《不了情》。你听到了吗?
有的时候,你太紧张了。那天你在浴室里,突然你听到一阵呓语,你吓得脸都变了色。难道你忘了吗?你洗澡的时候总喜欢开点音乐,碰巧那张唱片的这首歌坏了。
还有上个星期四,你去工作室,一进门就看到我那张covergirl的相片,你惊叫起来。很巧突然停电了。你却以为是我要出现,害怕地缩在墙角里。
其实那张相片是你的助手找出来想要扔掉的,谁会收着一个死人的相片,只是他匆忙中忘了。
你真的就这么害怕我吗?可是你曾经是这样的爱我。我一步步逼近你,你也许是感觉到了,你一直往墙角里缩。
我爱的男人就这样吗?可是我为什么就是这样爱你。
好了,以后我不会再出现了,我还是静静地跟在你身后好了。我不忍心看着你像一只受了伤的野兽一样四处逃窜,但是如果有一天,你想见我的话,我会出现的。我就是这样的爱你。
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在你后面,永远都会跟随着你,就像以前我说过,我会永远的爱着你。
好了,不写了,就这样吧。知道吗?用一只眼睛写字真的是很累。
明天早上你醒来的时候,你会在你的床边看见我的这封信。
别害怕,别转身,因为我在你身后——
很多人都描写过各式各样的”鬼村”,可是我并不想写这些让人无法求证的故事,但是我却真实遇到了这样如此令人恐怖的事。
看过我的短篇小说《死亡名单》的人应该会知道,我曾去过湖南的西冲山村。可是那之后我却无故爱上了这些冒险,于是我随着自己的爱好找到了我一直都想过往的地方——罗洋村。而我知道这个地方的途径是无意中在互联网上发现的踪迹,那里的迷奇故事实在令人忍不住着迷。
可是谈到这个村庄,很多人便谈村色变,因为与其说那是一个村庄,不如说那是一片碎瓦残砖以及凄怆的荒凉之地,那里呈现在眼前的地方实在不适合人们居住,就在这样的地方曾经也是让许多游客神往的旅游胜地,可是它的衰败却让人好奇。
但是我却没有一点想要离开的意图,甚至想要写下这个故事,即使这个故事让人看后会有不好的联想,以及对人性更透彻的理解,我依然忍不住想要记录,因为它太过离奇,太过悲伤。
自从知道罗洋村的事件后我便对它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以至于我辗转反侧不能入睡,于是我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去那个所谓的”鬼村”探探究竟。
第二天我就开始了这段旅程,傍晚我便到达了那个地方。可是我却没有方向,于是我决定找一个导游,当我说出我的目的地时,许多人却从兴奋转变为一种恐惧。无奈等我将酬劳加的很高时,确有人愿意带我去。
当我们走到罗洋村的外围时,我更加兴奋了,其实那个村子看上去并不可怕,它处在山坳里,被两头山夹在中间,甚至有点像是画中那些美丽的村庄一般,当然却没有公路延伸到这个村子,以至于我走了很久的羊肠小道才到达罗洋村。
可是当我踏上那里的第一片土地的时候,我惊呆了,这里哪有村子。四周堆满了残壁断瓦,一片狼藉,就像是被大火烧过一般,到处只有茂密的树枝遮盖在上面,没有一间完整地房子,可以说是荒无人烟。
当我把钱递给导游时,他像一匹脱缰的野马,很快消失在我眼前。我感觉偌大的空地,只剩下我单调的身影点缀在这片废墟。我试探性的望了望四周,因为这里阴森的气氛实在不允许我直挺挺的张望,废墟上零零散散的铺着一些砖瓦,砖瓦之间一些矮矮的树探出头,显得十分古怪,我实在无法形容那种诡异的感觉,就像是一股恐惧就要将我吞噬。感觉这里越来越静,静的只能听到自己粗莽的喘气声以及那像是被拨动的心脏的跳动声。更加诡异的是这里竟然没有一丝的鸟叫声,难道这里有一只恶魔将鸟儿都吞食干净?我最害怕自己的这种胡思乱想,因为它总可以使我抓狂。
我实在忍不住心里被压抑的感觉,于是我开始喊叫,我希望有人回应我,因为已经到了傍晚,如果现在这里没有居住的地方,那么就意味着今晚我就要睡在这片幽静的废墟。
大概过了不到一分钟果然有人从草丛里跳出来,那是一个耄耋老人,留着寸长的银白胡须,带着一个破旧的草帽,穿着一身补丁的衣裳和打了很多补丁的筒鞋,脸上挤满了厚厚的皱纹,就像是得道的老道士一般,唯一不同的是这个老人手里握着的并不是拂尘,而是一把弯弯的镰刀,散发出一阵寒意。
我以为他看见我会表露出一种吃惊的表情,可是没有,他的脸上明明是恐怖狰狞的表情,他对我拼命的吼叫,具体吼的是什么话,我却听不太清,因为那是地方方言,我实在无法肯定的揣测其中的意思。于是我向他询问并凑到他跟前时,他的那种表情便越发的狰狞。当他对我作出驱赶的动作时,我一下子便明白了他的意图,他是在赶我走。那个动作就像是在驱赶瘟神一般,我极力的向他解释,可是他却没有为之所动。
于是我做了一个无奈之举,我掏出了一张工作证,当然工作证是假的,那是托朋友做的一张记者工作证,没有任何印章,只有一个名字以及封面上”记者证”的大字。纯粹只是拿来糊弄小孩子的东西,却没想到现在派上了大用场。
那个老头看见这个工作证后马上转变了先前恶劣的态度,对我投来令人发凉的微笑,那是多么虚假而挤出的难看的微笑,我忍不住的笑了出来。
他用十分蹩脚的普通话说:”我以为你是观光的记者,这个村子不是该那些享着福不知好歹的家伙来的,死了人我们可管不着。”
我突然觉得眼前的这个老人有些滑稽,可是我马上注意到他的话有些不对劲,是的,这里还有其他人。
”老大爷,这里不止你一个人住吧。”我唯恐他听不见我的声音故意将嗓门提的老高。这也是我有一种潜意识——大多老人听力都不好。可是我错了,眼前的这个老人就是属于例外。
”别那么大声!我听得见!你说的对,这里除了我还有8个人苟延残喘在这里。”
那个老头的言辞有些夸张,虽然我觉得这里用”苟延残喘”这个词是在恰当不过了,可是他的言语中却能听得出一股埋怨的味道。
”老大爷,今天已经很晚了,能不能在你家借住一晚?”我故意抬头望望已经拉下帷幕的天空,然后试探的问道。
”可以倒是可以,只是我家没有多余的地方让你住,我帮你问问别人吧。”老人很干脆的回答我。
”喂,你们都出来,又有记者来了。”这个老头对着身后的山林大叫了一声。我知道在我之前就有人已经到过这里,我只是其中之一。
话音刚落,便有8、9个人稀稀落落的赶到这片废墟。
”不是已经有很多记者来调查过吗?怎么又来了?”一个稍微年长的大妈问道。
”我们不是一个节目的,我是报刊记者。”我听后竭力解释,深怕会露出一丝破绽。
可是他们并没有听见我的声音,而是聚拢在一起商量了很久,我一直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想要听到他们嘴里说的是什么,可是他们那如同微风一般的窃窃私语让我更加紧张。我开始害怕他们会不理睬我,最坏的情况就是会被丢在这个地方独自过夜。
”我们决定了,你就睡在王兴家,每次到来的记者都住他家。”听完那个老人的话,我深深地吁了一口气,算是轻松下来了。
我忙说了声谢谢。
可是那些人围过来问我叫什么时,我却被吓到了。他们的眼神里分明是一种蔑视和不屑一顾,还有一种诡异,让我觉得浑身不自在。
”我叫陈虹,来这里就是为了听听大叔大婶们讲讲故事,希望让更多的人关注到你们的困境。”我深怕会说出一些让他们不满意的话,所以将话慢慢的讲道他们的心坎里。看见他们一阵的默许,我方知自己已经逐步得到了他们的信任。
当晚我便跟着那个叫王兴的大叔来到了他的住处,一路上我并没有敢出声,只是他一个劲的用夹生的普通话对我问东问西。等到我们走到一间用挡板做的房子跟前时,他停住了脚步,当他说这正是他的房间时,我有些难以接受。眼前的这个房子有点像是危楼一般,似乎摇摇欲坠,我不太敢走进里面。
可是在他半推半搡下,我始终还是进入了这个临时的巢穴,说是巢穴,却一点都没有错,因为里面除了两张床以外就只有摆在角落孤零零的灶台,我有些忍不住那从地下和灶台扑面而来的一股酸臭的味道,忙趁着他看不见我的动作蒙住了鼻子。
这晚,我并没有因为条件的限制,而睡不着觉,相反我却很快就梦归深处了。
到了后半夜,我醒了,并不是因为那灌进来瑟瑟的寒风,而是因为我听到了一阵哭声。那个声音很凄惨,就像是我看过无数的恐怖片,那里面会有女人冷飕飕的哭喊。可是我听到的却并不一样,因为那明明是一个男人悲痛、凄凉、感伤、以及愤怒的哭叫声,那个声音穿过挡板萦绕在我的耳边,怎么也挥之不去。
我慢慢的紧张起来,呼吸变得越发的沉重,感觉有一只猛鬼正张牙舞爪的向我伸出血红的舌头。我猛地坐起身,借着微弱的月光,我看见后面的一块挡板已经被谁拆掉了。
我忙出声去叫王兴,可是他的被窝里哪里还有人,我一下子呆住了,王兴不见了。我此时更加的害怕了,那种恐惧就像是嘶嘶的风一个劲的吹进我的胸膛。我眼见王兴并不在他的床上,于是我拿出手机借着微微的光渡步来到外面,外面是有月光的,可是那煞白的月光更加令人狂躁不安。
我四处张望,顺着那个哭声的方向,开始慢慢的寻找那个源头,我开始祈祷上天或者是可以保佑自己的所有可以跪拜的神,那一刻希望可以保佑我这条小命。外面茂密的树木以及废弃油桶,还有破砖烂网在月光的映照下显得十分苍白和冰冷。那个哭声变得越来越大,已经到了撕心裂肺的程度,我的心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揪起来一般,砰砰直跳。我慢慢的清楚的感受到了哭声的来源,那是躲在一贯树木后面的人发出的声音,可是我突然又摆摆头,因为人的声音怎么会有那么强的穿透力?我一下子蒙了?
我开始努力的往前挤压着,心里有一个最大的疑问,那就是在那里哭的是人是鬼?那个声音离我越来越近,我已经快失去了心跳,屏住呼吸向树林探出头,我脑海里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场景,比如那个哭的人会一口把我吞掉,或者是一个人蹲在那里悲伤的哭喊着。可是当我定睛去看去时,我惊呆了,那里哪里有人,什么都没有,只有一阵寒意爬上我的脊梁。
”你怎么在这?”我的背后突然被一阵猛打,随即我的身体重重的摔进了树丛。当我努力爬起来时,才发现眼前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刚才失踪的王兴。
我有些不高兴了,因为我绷紧的神经被他这一吓快断了。
”你刚才到哪去了?你也听见了哭声?”我语气有些生硬。
”我就起来小便,然后就看见你站在这里啊,什么哭声,你幻听了吧?”他不自然的解释道。
”你真的没有听见哭声?”
”没有,很晚了,睡吧”他说完便转身走进了小屋里,然后我紧跟其后,然后他用挡板遮住了那本来拆掉的洞。
可是这夜我怎么也睡不着了,那凄惨的哭声在脑海已经根深蒂固,一闭眼就可以看到一个皮开肉绽,脸部溃烂,浑身血淋淋的男人对我悲伤的哭泣,经久不息。
第二天,一大早我便跳起身,这天的天气格外的好,空寂的蓝天让我心情也很舒畅,可是眼睛已然红肿,憔悴的挺不直脊梁。等我吃了一块面包便开始了我的调查,虽然王兴有叫我吃饭,可我告诉他我早上只吃一块面包,当然并不是我只吃面包而已,最大的原因是他不知道塞进锅里的是什么,然后煮出了绿莹莹的黏糊,我却怎么也吃不下。
当我再次找到昨天的那个老头时,他正坐在一张板凳上面,板凳已经残旧不堪。
原来这个老人姓刘,当我知道他的姓之后,便一个劲的叫他刘老爷,以便可以套取一些故事。可是他总是遮遮掩掩,当我问他晚上听见哭声没有,他却说没有。这点是我很奇怪,昨晚的哭声的确很大,怎么可能没有听到。
当我问到这个村子为什么只剩下8、9个人时,他的脸一下子就沉下来了,那是一种感伤和多余溢出来悲愤。
我原本想将那个老人的话原原本本的写在纸上,可是刘大爷的普通话实在不敢恭维,我根本无法完全听清他的话,以至于我只有将听得懂的话串联起来,试图勾勒他心里的故事。
这个村子原本是一个有五百人口的大村,因为这里是靠近风景区,所以会有不少的背包客会在这里旅游,村子自然也就很富裕。可是自从2004年开始,人口骤降,直到现在还有仅存的10个人,谈到原因,更是让人匪夷所思。事情要追溯到2004年的一个傍晚,一家8口人本来相拥而坐吃晚饭,可是突然全家开始冒冷汗,然后紧接着是一阵狂吐,最后到底死亡,从事发到死亡不过短短十分钟。随即一个月内死亡17人,接着两年内竟然死了76人,可是这样的猝死并没有停止,后来就有人说这是”鬼村”,名副其实的”鬼村”,说是村子受到了恶鬼的诅咒,也有人说这里风水不好。意识到事情严重性的人纷纷离开家乡开始背井离乡到外面打工,以至于现在只剩下几个老人。我听后脑袋一阵晕眩,一股冷风袭面而来。可是当我问到这里为什么只剩下残壁断瓦时,老人沉默了,我看的出这里曾经发生过严重的火灾,可是老人怎么也不肯透露了。
于是我开始独自在这片废墟上寻找线索,可是我唯一可以看出来的就是一场惨绝人寰的火灾曾发生在这片村庄,我开始向其他人打听,可是却没有人透露半个字,这使我很苦恼,我根本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于是我觉得在这里住几晚再说。
晚上是王兴做的晚饭,我吃的很少,因为我想象不到为什么会有人将饭菜烧的黑乎乎的。当我睡下时,我特意看了一眼手机,这里没有一丝信号,我知道自己现在正处在与外界毫无联系的情况下,也就是说我现在与外界完全隔离了。
晚上我实在无法入睡,因为我害怕那个哭声会再次光临我的耳廓,可是到了半夜,我实在忍不住眼皮的反抗,慢慢的睡着了。
”呜呜,呜呜”果然那个声音还是出现了,我被熟悉的哭声再次吵醒了,哭声依旧是那样的凄惨,让人不住的打冷颤。当我去叫唤王兴时,他果然不在。我慢慢的爬起身,打开手机,等它射出光线时,我便开始向外移步,我条件反射的往昨天那个地方奔过去,这次我想一定可以抓到那个哭喊的源头,可是当我走到灌树丛时,哭声停止了。我很快的跑过去,深怕那个影子会一下子消失,可是果然那里没有任何人。
但是当我定下心时,我惊呆了,全身开始冒冷汗,嘴角不停的抽搐,身子摇摇晃晃的开始站不稳,眼睛圆睁,咧开嘴巴。眼前出现的竟然是一座坟墓,那是多么矮小的坟堆。就像是小时候有宠物死后为它搭建的一座。
墓碑上上面静静的躺着几个字,是血红的大字——”爱女王甜之墓”。我被吓呆了,感觉坟墓里正伸出一双干枯蜡黄的手想要拉我下去。当我把头转向另一边时,毫无意外的我看见了另一个坟墓,墓碑上同样躺着几个血红大字——”爱妻黄氏之墓”。我定眼望去,那血红的大字似乎在流淌着鲜红的血液。那哭声是谁发出来的?难道正是这座坟墓里的鬼叫出的声音?可是马上我就否决了这个猜测,因为我听到的是一个男人悲伤的哭声,难道是眼前埋在土里的亲人哭出的声音?对,我再次确定了旁边那个坟墓的墓碑上的字,是的,进入我脑海的第一个有嫌疑的人是王兴,因为那座坟墓上的名字也姓王。
我没有一丝犹豫的叫出了王兴的名字,而且声音越来越大。然后微微的听到树丛窸窸窣窣的声音,从里面钻出一个人,不出意外的那个人果然正是王兴。
当他看见我时,已经将眼睛哭得红肿,可是他并没有一丝想要解释的意愿,只是望了我一眼,然后消失在我眼前,我连忙追上去,最后来到那间屋子,他什么也没说,便睡下了,无论我怎么叫他,他都没有回答我,于是我也满怀疑问的闭上了眼睛。
我来这里第三天早上,没有看到王兴的影子,当我去询问刘大爷的时候,他却只是摇头,没有其他的话,其他人就像是预谋好的,没有告诉我想知道的。譬如,王兴呢?他在哪?
到了晚上,我没有睡下,等待王兴的出现,可是始终没有再见到了。当那熟悉的哭声出现时,我再次感到一阵阵恐惧,我知道自己快支撑不住了,我依然借着手机的光,来到坟堆,果然那里蹲着一个人。我认出了那个人正是王兴,我走过去叫他,可是他怎么也不应,只是蹲在小坟堆前不住的哭泣。我用力的掰动他的肩膀,试图转过他的身子,可是当他转过身时,我却被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那不是王兴,那个人已经没有了叫做脸部位,鲜红的血肉贴在面部,最咧开不住的哭着,眼球突出来露出悲伤的眼神。
我吓得大叫起来,慢慢的村子里仅存的人都闻声跑了过来。可是蹲在那里的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王兴,王,王”我已经开始语无伦次。
”怎么了?”眼前的人都开始盘问。
”我看见王兴,他在哭,他没有脸皮了”我吞吞吐吐的告诉他们我看见了什么。
可是当我说完后,都摆头离开了,从他们的眼眶里我看见了——他们知道真相。
无论我怎么叫唤,那些人再也不回头了。当晚我一直无法闭眼,一闭眼就可以清晰的看到那血肉模糊的脸部以及那个痛苦的表情,我感觉自己快要崩溃了,身体不住的打冷颤,长夜漫漫,我再次在恐惧当中度过。
第四天早上我不管一切的开始询问村子里的人,开始死缠烂打。最终果然如了我的愿——刘大爷果然告诉了真相。
可是我听完更加把持不住那袭来的恐惧。王兴竟然在我来的第二天已经死了,是自杀身亡的,可是由于尸体被发现的晚,脸部被狗撕咬了一部分。可是我不敢相信,因为第二天我确实吃了他做的晚饭,还有他站在坟墓旁的身影,我历历在目。王兴怎么可能已经死了?可是当我再次跑到坟堆时我惊呆了,那里的确多了一座坟墓,上面依然是血红的大字——”王兴之墓永垂不朽”。由于这个地方已经只剩下几个老人,于是死人只是草草的卖掉,以至于我并不知道王兴已然死去。我一下子坐在了地上,如果他已经死了,为什么我还看见他了?还有他为什么要自杀?另外两座坟墓又是谁的?王兴为什么晚上会哭?
当那个老头告诉我一切时,我一下子明白了。
原来这个村子在2006年发生了两场大火,第一场大火烧掉了王兴的店铺以及自己的女儿,第二场大火烧死了自己的妻子。而后来警察来调查火灾原因时,发现时有人纵火,当晚就找出了凶手。原来凶手正是自己的竞争对手——马福满。因为在生意上竞争不过王兴,然后就毫无人性的烧掉了王兴的家产以及亲人。可是知道凶手时已经为时过晚,因为自己的女儿和妻子再也无法活过来。因为自己不在家的缘故,于是都没有来得及赶上火灾发生,以至于王兴每次都会责怪自己,然后就会晚上跑到女儿和妻子的坟墓前忏悔和痛哭。让我住在他家也正是想有人在可以减轻他的痛苦,可是没想……
突然我觉得王兴是多么的可怜,凶手又是多么的可恨,我不禁长嘘一口气。
然后就是关于村子的离奇死亡,早已经有专家到这里来调查过,排除了水源投毒、空气污染等一系列可能后,最终只剩下冠心病一种可能,因为死的人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猝死。专家的意见就是外出打工的大多是年轻的小伙子和小姑娘,只剩下了一堆老人,最终无人照顾,所以理所当然的死了很多人,死亡的具体原因就是冠心病。
可是村子里的人却不同意这个观点,因为死的人里面还有小孩,未满周岁的小孩,十几岁的小孩。我自然也不认同,可是我却是在找不出其他原因,于是我便放弃了追查,就让它成为一个迷又未尝不可。再说这里我实在一刻也不想再呆下去,处处可以感受到阴森恐怖的气息以及晚上那悲惨的哭声。
于是当天我便离开了罗洋村,当我跟老人道别时,我问了他一个问题,就是为什么他们不离开这里?我一直记得那句话”我舍不得!”。
我再次踏上羊肠小道时就是我离开的时候,我回头望去,村庄上面的斜坡上堆满了密密麻麻的坟墓,我想他们并不孤独。
当我再次回到家里时,突然觉得一身的轻松,一个大字躺在了暖和柔软的大床上,突然有一种想再次看看罗洋村的冲动,于是我打开电脑,搜索罗洋村。突然我惊呆了,我张开嘴巴,眼球凸出,脑子一下子蒙了。电脑上闪烁着一排大字,”鬼村迷奇大量死亡,先如今仅剩四人”。当我把眼球定格到日期时,这篇报道竟然是一个星期前发布的,正是我去罗洋村之前,那我看到的那些人到底是谁?我到底去过罗洋村吗?我一下子不知所措,感觉有一双干枯的手掌正紧紧的掐住我的喉咙,无法呼吸,脆弱的心脏被恐惧拨来玩去。
前言
这是一堆未曾披露的卷宗,因为它的内容匪夷所思,而且最终的结案也缺乏铁证,不适宜公诸于众,引起物议。作为留学归来的海归刑警,我分到警局里一直没碰到大案子。因为发了几次牢骚,组长直接把这堆卷宗扔给了我,让我学习一下成功的案例,言外之意是人不能太狂了。我虚心接受了,刚翻开第一本卷宗,我就被深深吸引了。
一、流血的脸
李小梅走进电梯的时候,眼角的余光看见梁峰也走出了办公室。她心里暗笑,从她到这家公司,梁峰就一直在向暗地里追她。李小梅没有正式回应过他,实话说,梁峰挺帅的,也挺有气质。不过和所有在西京市闯荡的人一样,他除了帅和气质外一无所有,而现在的女孩早就不是只看脸蛋找对象了。
但不管怎么说,有个帅哥追总还是让人有成就感的。李小梅虽然不想委身梁峰,但也没有明确拒绝。想在大城市混出人样,女人的美丽是不能浪费的优势。李小梅的目标是找个富家公子,少奋斗二十年。认识她的人都认为她有这个资本,她也确实结识了一个富二代。不过她明白,女人的资本只在上床之前,因此她一直若即若离,不肯就范。而那个公子哥也并不是专情的主,在李小梅这里碰壁后,自然有其他女人填补空白。两人就这么耗着。而梁峰则是李小梅可以用来在对手心里增加分量的一个筹码,不能轻易抛弃。
电梯门关上了,梁峰跑了几步没赶上,李小梅调皮的从门缝里冲他挥了挥手,她知道,梁峰一定会跑楼梯下去,反正只有三楼,他以前就这么干过,只是为了能和李小梅一起走一段路,从楼门口到车站。
李小梅出了电梯,走出楼门,旁边的楼道里已经传出了梁峰气喘吁吁的动静,她没等他,直接向前走。身后忽然一股冷风,然后是一声让人毛骨悚然的巨响。那声音就好像一团软中带硬的东西忽然被砸扁了一样。正奔着楼门口走过来的几个女孩尖叫了起来,李小梅下意识的转过身来,她的眼睛顿时一片血红。
她的身后是一个人,准确的说,是个已经摔扁了的人,全身的骨头几乎都摔断了,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诡异姿势趴在台阶上。那是个女孩,尽管已经摔得不成人形,但仍能看出是个年轻的女孩。圆圆的脸,长长的头发。那相对完好的脑袋上,脸冲着天,眼睛瞪得大大的,鲜血不断的从眼角、口、鼻中流出来,很快就流遍了整张脸,变成了一张鲜血染红的脸。
李小梅惊恐的叫起来,喉咙里却只发出一声哽咽般的声音,就昏倒在地了。昏倒前她感觉一群人围了过来,其中也包括脸吓得煞白的梁峰。
李小梅站在原地,那个摔得不成人形的女孩就躺在她面前,她很惊恐,自己怎么又回到这个地方了?然而她很快就发现,自己并不是站在公司楼下,而是站在自己的房间里,自己的窗前。可是,如果自己是站在落地窗前的,为什么那个女孩还能躺在自己面前呢?她想起自己住的是十三楼,女孩怎么会躺在窗外呢?难道她是漂浮着的?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那女孩竟然动了起来,已经严重变形的四肢在地上扭动着,然后怪异的把脸转向窗内。那张流满鲜血的脸正对着李小梅,李小梅傻傻的盯着那张脸,长长地黑发挡住了脸上的表情,但她本能的觉得那是一种世界上最恐怖的表情。她后退一步,惨叫。
李小梅醒了过来,她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一个一身白大褂带着口罩的小护士正陪在她床边,同样在床边的还有梁峰。看到她醒了,小护士转身出去了,梁峰紧张的握着她的手:”你没事吧?”李小梅惊魂未定的说:”那个女孩是怎么回事?”梁峰神情一暗:”听说是送外卖的,不知为什么从楼顶阳台上跳下来了。”
医生见李小梅没事了,给她开了点药,就让她出院了。走出医院大门,李小梅觉得自己两腿发软,梁峰自告奋勇的要送李小梅回家,李小梅犹豫一下,同意了。以前梁峰多次要求送她回家,都被她拒绝了,她不愿意别人知道她的住处。但她现在确实有点惊魂未定,有个人陪着总会好点。但李小梅仍保持了必要的谨慎,在进了小区后,李小梅拒绝了梁峰送她上楼的要求,梁峰在楼下痴痴的看了一阵,才转身离开。
自此以后,梁峰每天都想办法要求送李小梅,李小梅半推半就,接受了两次,不过她分寸把握得很好,走在路上保持着前后两米的距离,不会让人误会她和梁峰在恋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