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四夫妇当时有了儿子,大号慢慢定,先得有个小名。
妻子问丈夫:“起个什么小名好?”
兰四说:“他长大了,能够作个普通人,能够常常帮帮别人,众人都觉得他人不错,就是咱们的福分。”
正好窗外传来了叫卖馄饨的声音。
兰四说:“我看,小名就叫个‘馄饨’吧。能够在人饥寒之时,帮上一点小忙,驱寒充饥----”
这时随着丈夫的话,兰四媳妇念叨道:“贵人?”
她从丈夫的背影上看出,丈夫信心十足。
即使说起儿子“馄饨”的安危,他脚下步子也毫无犹豫停滞,一直勇往直前!
兰四媳妇心下稍安,念叨:“贵人,老天爷保佑你们这些好人,保佑我的孩子馄饨-----”
她不问兰四,这是要往哪里去。
兰四这两三年来,时而跟她说起,“天下很大,咱不一定就非得扎在这上海过日子-----”
她知道丈夫曾经有过打打杀杀的经历,早萌退意,要离开江湖。她很自然地支持丈夫的打算。
她从小在农村长大,到上海之后,很长时间才慢慢习惯下来。
见兰四的生活时而稳定,时而起伏,偶有血腥气味从身上透出,令她心惊,非得问上几句。
听兰四说明绝未伤人性命,也不算凭白作恶,才稍稍安心。
看兰四有彻底隐退之意,有时闲聊之后,她已经想象起“男耕女织”“孩儿诵书,蝉儿鸣树”“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的生活----
她相信丈夫,即便是在丈夫接受朋友邀聘,离开上海,进山里去替人出力之时,她也相信,丈夫一定会稳妥行事,及早归来。
那时候,就是一家人离开上海,离开喧嚣的都市生活的时刻-----
——那天,她上街买菜回家,路过一家糖果小铺,看见一个卖糖果的伙计向她招手,笑嘻嘻地说:“大姐,给馄饨买点新到的芝麻糖?”
兰四媳妇一愣,很快释然,她曾经带馄饨到这里买过糖。
“不了,谢谢大哥。”
正要挪动步子,听得那伙计低低一声:“是从西边山里新打出的芝麻糖。”
兰四媳妇心里一动,脚步停了。她回头看看满面笑容的伙计。她心里再一动:“我以前没见过这个伙计。”
这时候,听得身后不远处有人大声说话。
她往那头看看,一个胖胖的工头模样的年轻人,正和一个另一个身着短打褂子的小青年打招呼,好像说是“请喝酒”。
兰四媳妇心头有些乱。
她觉得,这两天,好像看见过那个穿着青色短打褂子的青年好几次了。那模样像是帮会伙计的小青年,应该是在跟踪自己。
这时候,就见糖果店伙计手掌伸出,四个指头向前,脸上依然笑嘻嘻地,嘴里轻轻地说:“大姐,山里那边可能要出些事。
这位大哥要我告诉你,不要相信任何传言,报上的文章也都是狗屁。
好的,这包糖,送给馄饨。您收好。不要跟别人说起见过我。您保重。”
兰四媳妇心中剧跳,下意识地应了一声,走了两步,到柜台边,拿了那包糖,放进自己的菜篮边。
听得身后不远处,那胖胖的工头和那帮里小伙计模样的青年继续说话,好像那帮里小伙计婉言谢绝了工头的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