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倒马桶是需要有些专业技巧的,通常都是由拉粪车的人来干——接过马桶,倒入粪车口,再将马桶还给对方。
“由你走”眼睛不眨地看着那拉粪车的老头。
“这三天,都是这老头。”“由你走”想,“正常。”
但他还是问了“白牙”一句:“你刚才从那里过,没什么不对劲吧?”
“没有,还是那老头。”“白牙”答道,“他看我时候,有些惊奇的样子,我想,他应该是在想,我为什么连续几天,都在这时候,走过他的粪车。”
“白牙”说着,自己摇摇头。好像他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大合适似的。
“由你走”稍稍沉思一下,说:“不知要守多久才能见分晓。明天咱们变动一下。唔。”
他看向那边,开始琢磨怎样调整哨位。
粪车走了。
“白牙”回去自己那边。
当中他走动了三次,避开从巷子里出来的人。
进出巷子的不多几个男女老少,都是早就被侦缉队暗中盯跟审查过的,不会产生问题。
渐渐夜深,周围归于沉寂。
有一声叫唤打破了入夜的静寂。
“馄饨——!”
一个馄饨挑子,晃晃悠悠过来了。
“由你走”稍稍的睡意,被这一声悠扬的吆喝驱赶得全无。
他落下断墙头,左手掸一掸屁股,右手在腰后匣枪盒盖上摸一下。
这是他在南江省城侦缉处工作时候,从到南江省城助阵逮大赤党的洎江侦缉队大队长姜贵那里学的。
至于枪法功夫,“由你走”知道,自己就是一天十二个时辰都用来练,也练不成姜大队长那样高。
不过,能学得一点是一点。
尤其在几次遇大险之后,他体会感觉得到,如果自己的警醒度再高一大截子,动作反应再快一大截子,就很可能在将来的侦缉剿共生涯中,逃过更多的危险,立下更多的功劳——最起码,保命的几率要大上许多。
“由你走”看见,卖馄饨的也是个老头。
“妈的,这年头,人老了还都得拉粪车卖馄饨,怎么弄的?”“由你走”心松了一些,叽咕道。
这时候,就见“白牙”从他立身的墙拐角处走了出来,快步走向这边来。
卖馄饨的老头看见了“白牙”,笑问:“这位先生,您来一碗馄饨宵夜?”
“由你走”大致能听懂上海话。他觉得,卖馄饨老头说的是地道的上海话。
“白牙”上下一打量卖馄饨老头,摇摇头,也不说话,直接走过,稍稍拐一点弯,走进暗了好些的地方,绕到断墙头这里。
“巷子里有门响,应该有人出来买宵夜馄饨。”“白牙”简短地报告。
“由你走”低声说:“好。你刚才看和听,这卖馄饨的,怎么样?”
“白牙”看看那边,那巷口有个老太太晃出来,拿了一只碗,看样子是出来买馄饨的。
两人都集中目力看去,断定,“那不是兰四媳妇”。
“白牙”这才顾上回答“由你走”长官的询问。
“老头是上海人,馄饨的气味也正。”
“由你走”又微微松口气:“哦。哎,这个卖馄饨的,好像情况报告里提到过?”
“白牙”说:“是的。帮里弟兄协办情况报告中有这一条,卖馄饨的老头,大约一个星期来两到三次。”
“由你走”点点头:“天天来,就不一定合算。有时候,吊一吊胃口,改天生意会好些。”
“白牙”想想,轻声笑道:“游哥说得是。”
“由你走”又道:“我记得,报告上说,兰四媳妇也会买上一碗宵夜馄饨。”
“白牙”说:“是的。”
“由你走”轻轻说:“兰四有个儿子,孩子容易肚子饿,兰四媳妇就是真地伤心难受,心疼儿子这一条不会变。我看,今晚上她很可能还会照常买一碗馄饨。”
“白牙”眼望那边,稍稍吃惊道:“游哥你估计得不错,她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