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兴下了朝,向停在外面等候他的马车走去,他一连五日没有回府也没有回驸马府,因为他要做的事情太多,锦衣卫转入安全司的甄别工作,原来不少暗地里的锦衣卫全都放到明面上来,分派到各州府成立的安全司,原先设想取消刑讯权是不现实的,除了把诏狱交给刑部大理外,还取消限制了安全司生杀大权,这是一大进步。
傅兴相当满意太子的反击,否则燕王有些太过嚣张跋扈,这才是刚刚开始,更严厉的手段还在后头,本来打算开发燕王封地的铁矿,铜矿,煤矿,已经提到议程,现在太子一纸诏令终止了后续行动,这就够燕王喝一壶的了。
傅兴出了宫门踏上自己的马车时却看见撅着嘴的十三姑,傅兴不禁愕然,随即笑道:“是谁敢惹十三姑生气,告诉我我一定替你报仇?”
”大老爷,你这些天去了哪里也不告诉我一声!徐妙锦大夫人可是生气了,还有你大女儿正在找你,你可倒好几天不着家,不知道在哪逍遥快活,人家都快闷死了。“
傅兴诧异道:“我这几天一直在宫里,太子落水了你们不知道吗?”
”我们都知道太子落水了需要你这个神医出手救治,可这与你夜不归宿有什么关系?你不会是晚上也陪在太子爷身边吧?“ 傅兴被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看着忽闪着大眼睛的十三姑只得默默坐了下来。
十三姑可以说在国公府是另类的存在,说是傅兴的大丫鬟,其实没人能管得住她,傅兴也告诉家人不许限制十三姑的自由,也不许给她立规矩,所以十三姑自由出入国公府,现在居然敢质问大老爷,而且大老爷没有任何脾气,实在是让人不可思议。
面对十三姑傅兴确实有点心虚,她不是代表一个人而是整个妻妾的心声。这几日在皇宫锁门前才出宫,然后就去柳思那里看儿子,因为他对这个儿子关心太少十分内疚,还有罗疏影也需要安慰,更让他头痛的是玉娘,他不知道如何安慰玉娘,也不能无视她的存在。
玉娘简直就是一根筋,她一辈子就认准了傅兴,他对傅兴发誓道:“驸马爷,玉娘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我为你开了脸就等你一辈子,孤老一生我也不在乎!”这让傅兴又感动又无奈,他现在实在没有办法处理和玉娘的关系,这几日尽可能多陪陪她们。
就在傅兴举手无措时,听王顺喊道:“驸马爷,我们现在去哪里?是回府还是......"
本来尴尬不已的傅兴像得了救星一样,忙道:”我们就去船厂,看看我们的战船能不能按时完成。“
听说去船厂,十三姑拍手道:“还是大老爷懂我,我最喜欢看大船了,不知道能不能坐大船在江上玩玩?”
傅兴笑道:”你就知道玩,那可是是战舰不是花船,开船要上百人才行。“
十三姑撇嘴道:”人家不懂吗,人家从小长在沙漠里,去哪里见大船,我见过最大的就是骆驼,你还笑话人家?不理你了啦!“说着扭过头去掀起车帘向外张望。如今的南京城以是地表之上的最大都城没有之一,欧洲,美洲,非洲还处在野蛮时代,给大明提鞋都不配。
南直隶人口爆炸式增长,更让南京城繁华无比,安定的生活让人们的生活充满了无限希望。马车所路过的街市商铺林立,车水马龙,而且女人们在繁华的南京城已经不再保守,无论贵妇小姐纷纷涌上街头或购物,或游园诳庙,绝不亚于清明上河图所描写的场景。
十三姑从没有真正见识过大都市,这一次让她看得目瞪口呆,琳琅的满目物品,艳丽无比的小姐丫鬟,她女人逛街的天性被激发,几次要下车走走都被傅兴拦住,”十三姑,我们现在要去船厂,这是紧要的事情,大老爷答应你,你放心有时间一定陪你逛逛街市。”
没奈何,正事要紧,“大老爷您可说话算话,一有时间一定陪我逛街,否则人家永远不理你了!”傅兴满口答应。
厂监严滕,大工匠刘默然率领账房等头领迎了出来。严滕鞠躬道:”驸马爷,您来为什么不早通知下官,迎接来迟请恕罪!“
傅兴笑道:”都是自家人用不着这些虚礼,今天主要是看看战舰完成情况,我想不会让我失望吧?”
刘默然却道:“驸马爷大驾光临,还是请到公廨喝茶歇歇然后再去看船可好?”
”茶就先不喝了,我们还是先看看情况,走我们边走边看,然后回来再喝茶不迟。“
严滕和刘默然互看了一眼表情异常痛苦自责,更是两腿发软几乎迈不动步。但是话必须得说,刘默然咬咬牙道:“驸马爷,我们有罪,我们这出了些怪事,按时造出船数恐怕完不成了,最少得差六艘大船。”
傅兴听了心里一愣,”为什么?出了什么情况,是木料不够还是质量不过关,或者是工人不够?“
账房老先生替刘默然解围道:“驸马爷,这些都不存在,木料足够,人员足够,而且还新招了几百熟悉造船的船工,我们也查过了,各个环节都没有问题,可就是速度提不上去,而且还有所下降,简直让人发狂,厂监和大工匠愁白了头,可是没有任何头绪。”
就连王顺听了都忍不住问道:“多了几百人,还不如先前的造船速度,这不是见鬼了吗?我看这明显是出工不出力,有人在捣鬼,我想不出还有别的可能。”
王顺的话一下提醒了傅兴,”出工不出力这非常可能的,否则真是见了鬼了!“
傅兴停住脚步,想了想,”既然如此,那我们就从源头查起,看看到底那里出了问题。“
那就从选料开始,其实傅兴的木料基本上是柚木,橡树,红松,铁木,少量的榆树,柳树等等......而珍贵的柚木,橡木,铁木全是从西洋诸国砍伐而来异常的珍贵,尤其是柚木比橡木铁木还要好,他造船的寿命可达五十年而不腐。
.断料、配料。断料配料的尺寸依船体结构而定。船体一般由船底、 船邦和横梁组合而成的,船头,中舱和船艄, 段体,船的大小不一, 断料尺寸比较有讲究。
晒板,这个程序需要阴干,而且不能见风,慢慢阴干免得龟裂弯曲。
破板。圆木断料后,下步就是破板。从前没有电锯,全靠手工拉锯,先用墨斗和划齿按实际需要的厚度划线、弹线,然后架码拉锯破板。
分板。破板后,须用粗、细刨将锯面刨光,再按实际需要的长度宽度、厚度、角度做成成品板材。
拼板。拼板时,过去没有电钻,全凭人拼接成船邦、船底、和隔舱板之后,就可以投船了。
投船(组装)。投船的程序-般是先将中舱底板与前后隔舱板连接。咬紧木头,并用各种锔加固结合部,使之牢不可破。
然后是,打麻、填灰。
油船。油船是船板防腐、保证船体经久耐用的主要方法。
下水。 船油好经过一段时间,等桐油完全干透后就可以下水了,新船下水不亚于砌屋” 上梁”, 点香纸放鞭炮等等......傅兴等人各个工序查下来没有发现任何漏洞,工人都很忙碌,看样子也非常的用心。
傅兴也觉得非常的奇怪,最后他提议去船工住宅区看看,住宅区在船厂的北部长江边上,全都是清一色的青砖黑瓦二层小楼房,整个住宅区干净整洁,而住在一楼的全都有一个小院子,里面种些时令青菜,道路两侧都栽种了各种果树,设计得非常周全。
他们从南往北在由东往西观看,其实傅兴对这里没什么怀疑,纯属消遣,否则他心里非郁闷死不可。就在他们走到西南处最西边的第一栋小楼时,十三姑停止了脚步,她的目光死死盯着楼房的墙上。
傅兴注意到了十三姑的变化,顺着她的眼光望去,只见楼房的墙上画着一朵白色水莲花,这朵水莲花画的极其柔美,给人一种感觉好像活的一样随风飘拂。
这个白色妖艳的水莲花,是那么的醒目,那么的耀眼,就连十三姑的脸色也变得雪白透明,这一现象绝不寻常。回到船厂公廨,严滕嘱咐倒水端茶,走了大半天口是有点渴了,傅兴坐下后便嘱咐王顺道:“你现在和刘默然再去各工序走一遍,要悄悄地暗中观察,然后回来禀报。”
人走后大堂里就剩下严滕和驸马爷十三姑三人。傅兴看着十三姑道:“十三姑,严腾是自己人,你有什发现说说吧!”
十三姑看着傅兴说出了惊人的消息,”大老爷,刚才在小楼看见的那朵白色水莲花是摩尼教水令使白玉莲的独门标记,我敢打赌,水令使白玉莲的人已经在船厂有了势力,而她本人一定在厂里,完不成造船就好理解了。“
傅兴听了面无表情道:“摩尼教水令使,有点意思,那么一切都好解释了,看来摩尼教又有死灰复燃的苗头。”
十三姑却摇头道:“摩尼教不可能东山再起,因为大明朝以不是初时贫穷困顿,摩尼教除了在西域外还能勉强活着,在南北直隶都无法生存,教众的人心以散,有了好生活谁还敢反对朝廷。我看多半是为了给教主出气,否则绝不会是现在这种局面。”
”我不明白这个水令使到底是什么意思,让我少造几条船根本影响不了什么,反而不惜暴露自己就是为了拖慢我造船的速度?这可违反常理。“
十三姑声音有些凄惨道:“摩尼教教主已死,摩尼教五子,死了三个,现在就剩下我和水令使,不过这个水令使白玉莲可不是好人,大老爷一定不要招惹这个女人,这朵水莲花有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