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已经死亡多时
书名:夢魔驚魂Ⅱ-幻世浮塵 作者:诸葛风 本章字数:26346字 发布时间:2023-12-01








第19章 已经死亡多时

 

  小四在西郊飙下撞死人了。

  事发突然,当时小四来不及刹车,直直撞了上去,那人在空巾划过一道长长的弧线后,落在了小四的车后方。小四把心一横,一脚油逃离了现场。

  第二天,两郊的车祸上了报纸头条,但死者被发现时已经死亡多时,这一带没有电子眼没有监控,事发时更没有任何目击者,小四逃过了一劫。

  晚上,小四照旧去西郊飙车。他飙得开心,没有看到前方不远处的路中央横放着一个长长的不明物体……

  小四也上了报纸头条,他的跑车翻了个底朝天,车毁人亡。

  没有人知道小四是因为什么翻车的,小四自己也不知道。

  只是在同一个时间,某家医院发生了一件大事,停尸房里丢了一具因下祸身亡的尸体……

 

  ”喝茶,喝茶。”我的私人医生端过一杯茶放在我的面前。

  我端起来喝了一口,然后直截了当地问他:”我让你准备的毒药,你弄好了吗?”

  ”弄好了。”医生说着,小心地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塑料瓶。

  我有些不放心地问:”这种毒药真的不会被警方检测出来吗?”因为我要确认,当我毒死老婆之后,不会被警方怀疑。

  ”您放心吧,绝对杀人于无形。”医生信誓旦旦。

  ”你不会拿了我那么多钱,然后忽悠我吧?这东西有这么神奇吗?”我还是有些不放心。

  医生看了看表,然后肯定地说道:”毒药的效果请您放心,它真的管用,不信再过5分钟您就知道效果了。”

  ”什么意思?”我对他的话有些费解。

  ”因为你刚喝的茶里就放了这种毒药。”医牛淡定地说。

  ”为什么?”我的头嗡嗡直响,感觉内脏有些痉挛。

  ”你老婆给了我双倍的价钱……”

 

  ”喝茶,喝茶。”我的私人医生端过一杯茶放在我的面前。

  我端起来喝了一口,然后直截了当地问他:”我让你准备的毒药,你弄好了吗?”

  ”弄好了。”医生说着,小心地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塑料瓶。

  我有些不放心地问:”这种毒药真的不会被警方检测出来吗?”因为我要确认,当我毒死老婆之后,不会被警方怀疑。

  ”您放心吧,绝对杀人于无形。”医生信誓旦旦。

  ”你不会拿了我那么多钱,然后忽悠我吧?这东西有这么神奇吗?”我还是有些不放心。

  医生看了看表,然后肯定地说道:”毒药的效果请您放心,它真的管用,不信再过5分钟您就知道效果了。”

  ”什么意思?”我对他的话有些费解。

  ”因为你刚喝的茶里就放了这种毒药。”医牛淡定地说。

  ”为什么?”我的头嗡嗡直响,感觉内脏有些痉挛。

  ”你老婆给了我双倍的价钱……”

 

 雨下得很大,疯狂地砸在地上,淹没了刺耳的刹车声。血水和雨水混合在一起,在地上开出一朵朵艳丽的红花,又汇成一条条污浊的水流,顺着地面的坡度流进路边的小水沟里,像是要把这个世界的肮脏全部带走。

  在这场雨里,马家村的冯驼背死了。他在马路上被一辆飞驰的货车撞飞,后脑着地,当场死亡。地上那一滩刺目的红,很陕就被雨水冲刷得几乎看不出痕迹了。

  冯驼背的儿子冯强闻讯赶到现场时,被这样的场景吓傻了:冯驼背倒在一片泥泞里,双目睁圆,死死地盯着冯强,眼角流下一滴血泪。

  过了很久,冯强才缓过神来,弯腰捡起冯驼背散落在地上的鞋子、拐杖……

  冯驼背在马家村是一个人尽皆知的人,不是因为他驼背,而是因为年轻时候的他在马家村是数一数二的美男子更是马家村的话题人物之一。

  那个时候,村里很多漂亮姑娘都看上了冯驼背,但他却在村里人诧异的眼光中娶了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女人,生了儿子冯强。冯驼背一家经常是村里话题的焦点,比如冯驼背和老伴儿是如何的不般配,比如冯强距离父亲年轻时的英俊外表相差甚远,比如……

  冯强是在这样的流言里长大的,他隐隐觉察出了流言的味道,开始和父亲渐渐疏远了。

  几年前,冯强也结婚成家,日子倒也过得平静。

  前年仲夏的那个夜晚,是冯驼背的生活走向低谷的序曲,冯驼背的背,也是从那一天开始慢慢驼了下去。那一晚,冯强四岁的丫头发了整整一夜高烧。送到医院后,高烧虽然退了下去,但丫头却再也不会说话了。也就是这一次,医院给丫头验血后发现,丫头居然不是冯强的女儿。冯强懵了,冯强的老婆却选择了沉默,没多久,竟和一个男人跑了。

  村里又渐渐传起了流言。接二连三的打击击垮了冯强,他不张罗给丫头看病,也不寻思去找老婆,却每天和村里一群游手好闲的后生混在一起酗酒、赌博。

  冯驼背劝也劝过,骂也骂过,冯强却彻底沉沦了下去。冯驼背只好一边帮着老伴儿照看病恹恹的丫头,一边下地种菜,插秧打稻,偶尔还跟村里的人到外地做短工,赚点钱给丫头看病。渐渐的,冯驼背的腰累弯了,才五十出头的人看起来却像六十有余。”冯驼背”的外号,渐渐在村里叫了开去。

  每次冯强赌博输了以后,回家就拿哑丫头出气,如果冯驼背两老护孩子,他就连他们一起骂。他把从小到大在无数不堪的流言里汲取的愤恨,全部释放在了父母和哑丫头身上。

  因为赌博,冯强欠了一屁股债。大约半年前,一个债主带了一群人气势汹汹地来到冯家要帐。话没说上几句,冯强就和他们打了起来。冯驼背的老伴儿在劝架时被对方的人推了一把,绊倒的时候脑袋正好磕到炕沿上,当时就没了气。

  对方看出了人命,撒腿跑了。

  那阵子就像当年娶冯强娘的时候一样,冯驼背又成了村里人议论的焦点。大家都把这件事当成是茶余饭后的话题。在他们眼里,冯驼背落下这样一个结局并不意外。冯强不但没有冯驼背年轻时的英俊劲儿,甚至性格也拗得很。村里人都说,当年要是冯驼背娶了任何一个喜欢他的漂亮姑娘,都不会生下这么个没出息的儿子。

  面对村里人的议论,冯驼背什么话也没有说,一个人默默地料理了老伴儿的后事。

  冯强并没有因为母亲的死而改邪归正,相反,他更加放纵自己。酗酒、赌博,甚至变本加厉,开始偷着变卖家里可以变卖的一切物件儿。

  这个时候,冯驼背却病了。他开始剧烈地咳嗽,腰更弯了,背也更驼了,走路都需要拄拐杖了。夜深时,冯强能听到父亲不停的咳嗽声。他猛然发现,父亲真的老了。他的背脊再也直不起来了,走路已经开始哆嗦了,那个他童年里高大英俊的父亲,再也回不来了。父亲是什么时候开始驼背的呢?冯强竟然想不起来了。他甚至会想,父亲会不会就这样死去?

  当冯强知道父亲死讯的时候,他正在和村里的人打牌。听到邻居送来的消息,他像被人当头打了一棒,脑子一片空白,丢下牌就往村口跑。

  天下起滂沱大雨,有温热的液体从脸上滑落,冯强分不清那是眼泪还是雨水。村口围满了人,冯强挤进去,看见父亲就那样突兀地躺在泥泞里,鞋子和拐杖散落在一旁。他睁着眼睛看着冯强,眼角流下一滴血泪。

  意外的是,父亲的死让冯强得到了一笔不小的赔偿金。因为肇事车辆手续不全又超载,车主担心事情闹大,就很痛快地赔付了赔偿金。交接完毕,车主还不忘嘱咐一句:”哥们儿,这事儿咱就算两清了吧?其实你家老爷子自己也有责任,司机说他是忽然从道口冲出来的……”

  办完了父亲的后事,冯强看着不会说话的丫头,心里很不是滋味。

  收拾父亲遗物时,他无意问翻出了父母简陋的结婚证,上面的日期引起他的注意。按照这个日子推算,自己的生日距父母成婚,仅仅七个月……

  这些年来伴着冯强长大的流言隐隐约约连成一条线,冯强不敢想这意味着什么,他捧着这份已经黯淡了红色的结婚证书,搂着懵懂的哑丫头,涕泪横流。

  那天晚上,冯强梦见了父亲。梦里,冯驼背这么多年第一次直起了他弯下的腰。冯强看见村东头的玉米地里,一个仓皇的背影消失在暗夜尽头,而父亲背着一个衣衫凌乱的女子向医院狂奔;他看见村西头的鱼塘边,父亲从池塘里拽出那个女子,那女子浑身湿淋淋地伏在父亲肩头嚎啕大哭;他看见小时候的自己骑在父亲高高的肩头玩耍,父亲眼中的宠溺和背后村民的议论绞在一起;他看见父亲将哑丫头的病例一张一张地整理好,放在家里最显眼的位置……

  第二天一早,冯强背着哑丫头,带着父亲的赔偿金,踏着晨曦出了门。遇见早起做活儿的村民和他打招呼,他就很郑重地告诉对方:”我领闺女进城看病去!”

  面对着村民们投来的或讶异或嘲讽的目光,冯强使劲儿挺了挺脊背。他活了三十多年,从没觉得胸膛挺得像今天这么直过,也从没觉得,自己像今天这样像个父亲!

 

 每个星期三,徐嘉云都会到泰和广场去做美容。这天,徐嘉云做完美容去停车场取车,在入口前看到保安在训斥一个乞丐:”我说过了,这里不能进,滚远点!”说着推了那乞丐一把,那乞丐手里的铁盒掉到地上,硬币滚了出来,乞丐赶紧蹲下身去捡。

  徐嘉云看他行动迟缓,心里不忍,便帮着一起收拾好散落的硬币,又掏出一张50元的钞票塞在他手里,说:”老人家,你到别处去吧。”

  老乞丐感激地连声道谢,道:”太太好心必有好报,您丈夫将能谈成一笔大生意。”

  徐嘉云愣了一下,随即醒悟:对于她的慷慨,这样的祝辞大概是一个乞丐能唯一给予的回报了。她笑了笑,转身进了停车场。

  回到家里,保姆告诉徐嘉云,唐杰打过电话回来说,今晚加班不回来吃了。徐嘉云只好拉保姆一起吃了晚饭。

  近一年来,唐杰很难得好好和她一起吃一餐饭,有时唐杰甚至会忙到半夜才回来,怕吵醒她,就到客房里去睡。他似乎对公司太用心了,徐嘉云知道,他一直想要证明自己。

  当年唐杰只是一家公司里的主管,每月才两千来块工资,与徐嘉云其他那些有钱有势的追求者比起来差得远了,可是徐嘉云却被他的真诚打动了,坚决嫁给了他。她觉得唐杰是有才干的男人,将来只要有好的机会是会出息的。然而命运之神不肯眷顾,两人结婚多年,唐杰仍是没起色,直到37岁时买彩票中了80万元的大奖,他立刻辞职自己开办了公司,兢兢业业地经营起来,并让徐嘉云回家当了全职太太,又请了保姆。徐嘉云喜欢看小说,特别是鬼故事,这下清闲起来,就干脆自己动笔写起了小说,唐杰则努力地赚钱,没多久就买了一幢小别墅,又买了车给徐嘉云。只是,自从有了自己的公司,徐嘉云就不能天天见着唐杰了,有时因为加班,有时因为外出谈生意,唐杰说竞争越来越激烈,他不敢松怠,徐嘉云就觉得很无奈。

  这一夜,徐嘉云没有等到唐杰,第二天醒来,他已经走了。

  过了两天,唐杰忽然送给徐嘉云一套漂亮的首饰,告诉她刚做成了一笔生意。徐嘉云想起那个老乞丐说过的话,便说给他听,唐杰也笑了,说:”那你以后可得常捐点给他,这样我才好赚得更多点。”

  唐杰当作玩笑说的话,徐嘉云再见到那个老乞丐的时候,却当真又在他的碗里投入了50块。老乞丐抬头看着她说:”唐太太,是你啊。”

  徐嘉云奇怪极了:”你怎么知道我丈夫姓唐?”

  老乞丐凑近来,压低了声音道:”我和唐杰做过一笔交易,那可是世人无法想象的交易,你说我认不认得他?”他诡异地嘿嘿笑起来,坐回地上。

  徐嘉云呆了片刻,对他这话一时摸不着头脑。唐杰从来不和她谈论他的公司生意,问他也只是敷衍两句,时间一长徐嘉云也不再问起。她不明白什么是”世人无法想象的交易”,而且,唐杰又怎么会和一个乞丐做交易?

  这样一想,徐嘉云便追问道:”你和他做过什么交易?”

  老乞丐摸摸肚皮,看看天色,自语道:”唉,好久没吃过一顿好的啦。”

  徐嘉云心领神会,当即请他去餐馆吃饭。餐馆老板见了乞丐一脸嫌恶,但看徐嘉云一身气派,便没敢阻拦。老乞丐毫不客气地埋头大吃大喝一番,完了打着饱嗝起身要走,徐嘉云急忙拦着他问:”你和唐杰究竟做过什么交易?告诉我。”

  老乞丐直勾勾地看着她,嬉皮笑脸道:”这么重大的秘密可不能一顿饭就告诉了你,我俩不如开个房间,我慢慢告诉你。”

  徐嘉云脸一红,腾地站起身,骂了句:”神经病!”急忙离席而去,身后传来老乞丐的话:”唐杰是个卑鄙小人,他从头到尾都在骗你。他的秘密世上可只有我才知道……”

  徐嘉云思来想去,还是没把这事告诉唐杰,虽然老乞丐令她很羞愤,但他的话还是让她长了个心眼,因为她也觉得近年来唐杰好像有什么事瞒着她。现在听老乞丐这么一说,这秘密就像硌在心里的一粒沙,只想把它挖出来,因此她想找那乞丐问个清楚,她可以付他一笔钱。

  然而下一个周三,那个老乞丐并没有出现在停车场外,徐嘉云却在自己的车窗上看到一张纸,上面写着:”唐太太,新房住得还舒服吗?”

  徐嘉云感到莫名其妙,她和唐杰住的别墅好好的,怎么会另买新房?她扯下纸条,去找门口的保安,责怪他们把乞丐放进停车场。保安一脸茫然道:”乞丐?没有乞丐进去呀。”

  徐嘉云不明白,纸条上那句话摆明了是那个乞丐写的,可保安却没有看到他进去,那他是怎么贴在她车上的?想到这里,徐嘉云觉得脊背一阵发凉。

  过了一个星期,徐嘉云去超市购物,出来取车时又在自己的车窗上看到了一张纸条,这次写的是:”你丈夫又得了套新电脑了,是给你消遣用的吧?纸制品得注意防火。”

  这天唐杰按时回来了,并果真带回一台最新款的电脑,说给徐嘉云写小说和上网用。徐嘉云暗暗吃惊,对那个怪异的老乞丐更加好奇:他究竟是什么人?难道真有能通灵预知的本事?而且,老乞丐纸条中的话也透着古怪,疯疯癫癫的。更让她毛骨悚然的是,那老乞丐显然在暗里跟踪她,他到底想干什么?

  徐嘉云躲着几天没出门,她怀疑那乞丐躲在别墅附近,守着等她出门,她多次神经质地从窗边朝外窥探,却没看到可疑的人影。唐杰出差几天,按惯例他会打电话回来报平安,徐嘉云不希望这几天里有什么意外。

  电话来了,话筒里传来的却是老乞丐的声音,吓得徐嘉云险些扔了电话,但她忍住了。老乞丐语气森森:”想知道唐杰秘密的话,你就替我准备一张纸条,上面写上‘还有六年’几个字,然后到云盛花园停车场跑一趟,把纸条贴在牌号TT203的车窗上,时间在下午四点以后。”不容徐嘉云说什么,他就挂了电话。

  放下电话,徐嘉云只觉得全身绵软无力,虽然害怕不知会涉入到一个什么样的诡异事件里,但想要知道唐杰秘密的念头还是占了上风。在她心底,也许是想急于替唐杰找回清白,证明唐杰并没有骗她。她写好了纸条,下午依时去了云盛花园的停车场。

  云盛花园是商住楼小区,楼盘不多,停车场也不算大,徐嘉云没有找到TT203的车牌,她看了看表刚到四点,于是坐到边上灌木丛后的木椅上等候——她怕被门口的保安注意到,没敢开自己那辆车,是乘出租车来的。

 

商贸局局长宋子玉最近抓住了几个投资客户,他以考察之名,带着他们把市里的大小景点游了个遍。其中一个香港客商游兴未尽,希望寻找更为刺激的地方耍一耍。

  宋子玉灵机一动,想起来一个好去处。他问:”你们想不想去鬼城看看?”香港客商说:”人间哪里来的鬼城?假的吧?”

  宋子玉呵呵一笑,说:”真作假时假亦真,鬼城就是人们常说的酆都城,只有晚上才能进去。”

  几个客商一听都来了兴趣,非要到那里去看看不可。

  鬼城在偏僻的平县,过去宋子玉曾经在那里当过一段时间的县长,说起来那个投资项目还是他跑成的呢,不知道现在怎样了。

  宋子玉亲自开车,一路上听着几个人大谈鬼故事,头皮也跟着阵阵发麻。来到平县县城时,夜幕已经降临,小车径直朝着”鬼城”的方向驶去。

  进了”鬼城”,已经是掌灯时分,只见城里被一种阴森恐怖的光影笼罩着。这个地方正好在山区,一年四季都会产生浓雾,因此在光影的配合下,形成了一种迷幻而恐怖的氛围。

  轿车无声无息地滑到一家鬼店门前,见门脸上写着”酆都饭庄”几个字,几个人刚一下车,一股阴冷的风裹挟而来,几个人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宋子玉看见几个客商惶恐的样子,微微一笑,这正是他所要的效果。

  宋子玉率先走进饭店,牛头马面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吓得几位客商差点儿晕倒。只见他们手里都拿着狼牙棒,龇牙咧嘴、眼露凶光,大声喊道:”客官驾到──”

  紧接着,灯火通明,饭堂里装扮成女鬼的服务生披头散发、鬼哭狼嚎地出来迎接。几个人被女鬼们簇拥着带到一个满是壁画的厅堂里用膳。在忽明忽灭的灯光下,可以看见壁画上画的都是地狱里的生活场景,除了阎罗的日常生活之外,都是血淋淋的冥刑画面,凄惨恐怖,叫人不寒而栗。

  菜肴上齐,都是一些阴司里奇奇怪怪的鬼食,做成人体器官的形状,惟妙惟肖。几个客商惊异地望着盘子里的东西,不敢下筷。宋子玉哈哈大笑,他的笑声把其他人拉回到现实中来,他们自知失态,赶紧动起了筷子,喝起了这里独特的佳酿”酆都老酒”,连连赞道:”刺激,真刺激!”

  这时,音乐响起,一群女鬼在忽明忽暗的灯光里跳起了鬼舞。有几个女鬼上前来劝酒,那位滴酒不沾的港商突然兴起,连连陪着女鬼干起了杯。几个人马上进入佳境,跟女鬼们猜拳行令,如醉如痴,自然贪了不少杯。宋子玉也为眼前训练有素的服务人员挑起了大拇指,说:”想不到,几年不来,这里的服务档次上了一层楼呀!”

  几个人喝得头重脚轻,耍到半夜才走出”酆都饭庄”。宋子玉歪歪斜斜地坐到了驾驶员位置,醉得连钥匙孔都找不到了。这时,走过来一个英俊的小伙子,看样子像是这里的服务人员,他说:”几位老板,你们醉了,还是我来开车送你们一程吧。”说着,小伙子硬挤了进来,宋子玉感激地点了点头,动了动肥胖的身子,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上,随后掏出200元钱来,让小伙子回来搭车用。他心想,看来自己当年的心血没有白费呀,现在只要把客商打发满意,就不虚此行了。

  小车开出”鬼城”门,行驶在了盘山道上,几个客商在车里昏昏欲睡。宋子玉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只见小伙子专注地开着车,可他的举动却生硬怪异。借着车里的灯光,他看见小伙子脸上的表情是呆滞的,眼睛空洞无神。他不放心地提醒道:”小伙子,你有驾驶证吗?学开车几年了?”他的几句话,把后面的几个人也给闹醒了,都支棱起了耳朵。这么黑的夜晚开车,可非同儿戏。

  小伙子怪声怪气地说:”我开车从来不用眼睛的,你们看我……”说着,只见他卖弄般地把脑袋一转,脸冲向了后面,脖子处似乎有一个轴承似的,身子还在朝前开着车。

  ”妈呀──”一车人同时发出了尖叫。车”吱”的一声刹住,小伙子的嘴里突然伸出来一条长长的红舌头,在几个人脸上扫来扫去。

  宋子玉早就吓得瘫在了那里,那位港商更是把尿都撒在了裤子里。等几个人缓过劲来,只见旁边的车门大开,小伙子早已不知去向……

  天蒙蒙亮的时候,几个人胆战心惊地从车里出来,见车轮陷进了一片长满芦苇的淤泥里。宋子玉抬眼望去,不远处,有一道长长的围墙,看着很是眼熟,难道说他们坐了半夜车,如今还在”鬼城”附近?

  他看见远处围墙下有一个老农在那里干活,便壮着胆子走了过去。

  宋子玉指着围墙,问道:”大爷,这里是什么地方?”

  老人说:”俺哪里知道这里是个啥地方?那年来了一个混账县长,圈了村里一百多亩土地,建了这么一个不中用的玩意儿就走了。村里的土地本来就少,这一下,人们更没指望了,都出去打工了……”

  宋子玉问:”这里是不是经常闹鬼呀?”老人哈哈一笑,答非所问道:”闹鬼?哼,人要是折腾起来比鬼还厉害!”

  他继续问:”老人家,您守着这里就没进去瞧瞧?”

  老人说:”开始的时候不让进去,村里人没钱,消费不起。现在这里早就黄了,人都撤走了,村子里的大人孩子都可以随便从那断墙进去,你自己去看吧!”

  宋子玉见围墙上的确有一个豁口,他从豁口朝里面望去,只见里面杂草丛生、一片荒芜,根本不见一个人影。透过草丛,他一眼看见昨晚见到的”酆都饭庄”,早已破败不堪,还有许多鸟在上面筑巢。

  难道说,昨天他们真的进了酆都城吗?还有那个开车的司机……

  宋子玉连滚带爬地跑了回去,却发现刚才那个老头儿竟然也不见了。他赶紧跟几个客商把车从淤泥中推出来,开着车逃走了。

  这时,老人从苇丛里钻了出来,大笑道:”他们走了,都出来吧!”

  紧接着,一群妇女和一个男孩从苇丛里走了出来。众人意犹未尽地说:”咱们狠狠地宰了他们一把,能够抵得上几亩地一年的收入了!”

  男孩子拿出一个面具,戴在了头上,只见那头来回扭动,逗得人们哈哈大笑。他说:”真的要感谢他们,给我赞助了200元的学费……”

 

 电梯里的奇怪女人

  我怕角落,我怕狭窄的电梯,我怕一切狭窄幽闭的空间。

  王易是公司第一个发现我怕乘电梯的男人。所以每天上班下班前,他都会有意无意地在电梯前等我。我很感激他,34层的景田大厦,对我向来是种折磨,只是我不太善于表达我的感情,除了报以亲切的微笑,我不知道还可以做些什么。

  虽然已经进入一月份,天气却异常寒冷,说话时呼出的水汽,似乎都粘连成细小的冰晶。那天我加班到深夜,窗外的天空,弥漫着浓稠的黑色,想到要一个人乘电梯,心里就难免有些紧张。可当我走过前台,却看见了王易。他飞快地掐熄手中的烟蒂,走到我身边。这让我不安的心情,平复下来。

  那天电梯上来得很慢,似乎每一层都有停。这样的深夜,怎么会每一层都有人进出呢?王易不耐烦地爆了句粗口。

  电梯门打开的时候,我警惕地向里面探望,空荡荡的电梯里,只有一个头发花白的女人,穿着保洁人员的工装,蹲在角落里擦墙壁。王易瞥了一眼,拉着我进了电梯。

  我下意识地向王易身边靠了靠,心里有种说不出的紧张。那个女人的行为有些怪异,她用手中的钢刷,不停地搓着光亮的金属墙壁,刮擦出刺耳的声音。

  我忍不住皱起眉,企盼能快点到达一楼。可电梯刚到达33层就打开了。王易探头看了看,没有任何人。电梯到了32层又莫名地停住了。王易按捺不住脾气,走出电梯叫嚷:”出来,谁这么无聊!”

  然而电梯门却在那一瞬猛地关闭了,把我关在了里面。我愣了一下,才想起按开门键,可是一切都晚了,电梯已经徐徐启动。我用力地拍打着所有的按键,却无济于事。只有身后钢刷摩擦墙壁的声音,变得越来越急促。

  我胆怯地回转头,赫然发现刚才还光洁的墙壁,竟沾染了深红的血迹。那个做清洁的女人,猛然回过头,死死地盯住我,乳灰色的眼白上,竟然没有眼仁,只一点微小的孔洞,透出红色的光。

  我忍不住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尖叫……

  拿不到的监控记录

  王易说,他是在一楼大堂的电梯里找到我的。我不省人事地躺在电梯里,像一具尸体。

  王易讲述的时候,依然心有余悸。他问我在电梯里出了什么事?可是我却不知道怎样向他解释。我反问他:”你……有没有看到电梯里……那个做清洁的女人?”

  王易莫名其妙地挠了挠头说:”什么女人?我出去之后,又有人进去吗?”

  我没有回答,只感到一股森冷的凉气。王易显然也看出了我的恐惧。虽然没有继续追问,却一直陪着我说话,他轻轻握住我的手,那双手是那样厚实、有力。

  我为工作打拼五年,如今在公司里坐了不上不下的位置,却发现自己的身边,竟少了一双这样厚实有力的大手。

  第二天午休时,我去了保安处,所有人都去吃饭了,只有保安处的处长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剔牙,他是个很麻烦的家伙。我说:”能不能把昨天晚上的电梯录像给我看一下。”

  他却”噗”地一口吐掉牙签,说:”艾小姐,你不是不知道条例吧。没有老总签字,谁也不能调看。”

  我气结地站在那儿,却又无可奈何。昨晚发生的事,实在太诡异了,我必须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从另一个世界望着我

  公司这几天十分繁忙,因为不久之后,就是公司成立12年的庆典。老总把庆典的事交给了我。而我只能寄希望夜以继日地工作,忘掉那些令人生寒的记忆。

  自从电梯事件之后,我和王易的关系明显亲密起来。中午,我们常常在一起吃饭,话题也逐渐从公事变成生活琐事。

  一月份的第二个星期,我被派往北京。王易说要来送我,却迟迟未到。直到换登机牌的时候,他才慌慌张张地来了。

  我问他:”出什么事了?”

  他吞吞吐吐地说:”我……找到那天你在电梯里的录像了。”

  ”真的吗?给我看看。”

  王易从口袋里拿出U盘,紧紧地捏着:”你确定要看吗?”

  机场的工作人员在催促我上机,王易迟疑的态度,让我觉得事情蹊跷。我一把抢过王易手中的U盘,说:”我必须知道发生了什么。”

  当飞机平稳地在空中穿梭的时候,我才将U盘接进MP4,显然那是王易从保安处偷偷刻录下来的。让我不解的是,录像里,我和王易走进电梯时,角落里根本没有擦墙壁的女人。是王易搞错时间了?可是很快,电梯就在33层停下了,接着是32层,王易走出电梯叫骂,我被困在电梯里。画面中,我看到自己像个神经错乱的疯子,一个人对着空空的角落,挣扎尖叫,直至昏死在地上。

  会是幻觉吗?可是那个女人恐怖的脸,却清晰地刻在我的大脑里。

  我僵硬地瘫在座位上,大口地喘息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到达北京的晚上,我在酒店的房间里上网,用Google搜索着有关景田大厦的新闻。一个博客很快进入我的视线。那是一篇关于十大闹鬼大厦的博文,”景田”竟然榜上有名。博客上说,一个24岁女孩,因为第49次面试失败,在电梯里用蓝色钢笔刺进了颈动脉,自杀身亡了,而她的妈妈就是大厦的清洁工,在擦干净电梯里的血迹之后,也吊死在电梯里。

  博主说,这件事发生之后,就被景田大厦封锁了消息,而他也只是找到一张母女的合影。照片上的女孩清秀可人,而她身后的妈妈满头华发,竟然是我在电梯里看到的那个女人!她半低着头,目光阴冷,仿佛穿透了屏幕,从另一个世界望着我。

  王易的MSN在凌晨上线了,他跳出来说:”U盘看了吗?那天你怎么了?”

  我把那篇博文的地址,粘贴到对话框里,说:”我看见了她。”

  保安处长之死

  北京的事情处理得很快,我提前返程。王易自从收到那个博客,就再也没和我联系,我有点担心他的状况。

  飞机在下午四点抵达,我赶回公司的时候,天已经晚了。忙着下班的同事告诉我,王易在保安处。我只好直接去找他。只是,我刚拐进通往保安处的走廊,就隐隐听见办公室里传来争吵声。

  是王易,他揪着保安处长的衣领说:”你从哪儿找的人?我叫你找个人吓吓她,你找个鬼来干什么!”

  我瞬间呆立在门前,原来他对我的好是另有图谋,背地里竟做着这样龌龊的勾当。如果不是他亲口承认,我真不敢相信。我猛地推开门说:”王易!你无耻。”

 

 没有两碗酒,莫上天外楼。

  老话里提到的天外楼,是解放前,我们小镇上的一家饭馆。意思是,假如你没有两碗酒的酒量,千万别去天外楼上逞能。据说,天外楼的摆设,与众不同,楼上楼下全是大厅,没设包间雅座,一层十几个方桌,尽收眼底。饭馆门高窗宽,正对着门前大路,像个敞着怀的北方汉子,一脸豪迈地笑迎八方来客。

  啥饭馆,非得有酒量的人才去得?这事,要从小镇的民风说起。

  小镇自古以来盛行拜把子之风。很早的时候,小镇还是个芦苇地,没有本地居民,因为苏北沿海一带常有人到山东贩牛,在此处集散,时间一长,自有五湖四海的人定居于此,随后便成了村,村又成了镇。

  可都是单门独户的,势单力薄,常受外人欺负。于是,为人仗义的爷儿们,便学刘关张结义金兰,万一遇个事,相互也好有个照应。

  然而,我和你拜,你和他拜,拜来拜去,整个镇上的人,几乎都能扯上关系。有的在家明明是独子,可老娘去世了,送葬的队伍能从街头甩到街尾,哭声震天,全是把兄弟,披麻戴孝,拖家带口充阵势。

  说酒量不高的人不好去天外楼喝酒,是因为那儿没包间,大厅里,很容易碰到自个儿的把兄弟,或是把兄弟的把兄弟,喝着喝着,就并起了桌,你兄弟就是我兄弟,四海之内皆兄弟!既是兄弟,不喝个两大碗哪敢走?

  早先,偶有两户人家为件事撕破了脸皮,各拉一帮兄弟过来,可一照面,嘿,两家队伍立刻搂成了一团,还打什么啊,这里面,谁谁谁,都是我兄弟,走吧,还愣着干啥,喝酒去!

  很多事情,就在这里,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甚至不打不成交,成了一段缘分。渐渐地,小镇人就形成了一套自己解决纠纷的规矩——去天外楼,找伍叔!

  伍叔是天外楼的掌柜,急人之困,为人仗义,爱当和事佬。从没听说他和谁拜过把子,但大伙特尊敬他。找伍叔的规矩,就是在天外楼的二楼摆一方桌,两家家长相对而坐,伍叔在一旁主持,不偏不倚。两家兄弟,就围坐在楼下的大厅里,拭目以待。若是楼上两家人给伍叔和楼下兄弟们一点面子,你敬一尺,我让一步,和平解决了,伍叔就会端着个酒杯,精神十足地从楼上走下来,当着楼下两家兄弟的面,笑眯眯地一饮而尽。然后,长长地喊一声”上酒嘞!”随后,两家人一起下楼,挨桌敬酒,从此,化干戈为玉帛。瞧那满堂喝彩的阵势,像极了梁山好汉,在忠义堂里喝酒吃肉的场面。

  反之,若是伍叔把酒杯从楼上一摔,那就意味着话不投机。出了门,该打官司还是打架,悉听尊便。

  当然,这种情况,极少。

  伍叔的这种威风,镇长的儿子杨大宝挺看不惯的。论钱论权,他们杨家,那是全镇第一号呀,凭啥遇事都找伍叔主持公道?杨大宝曾经和他爹嘟哝过,以为他爹也会这样想,哪想,老爷子瞪了他一眼,骂道:”小犊子,你懂个球呀!”

  然而,就这犊子,长大后,走南闯北,认识了不少人物,屁股后跟着一帮出生入死的弟兄,加上他仗义疏财,为人爽快,在小镇上的威信,那是如日中天!一次,大土匪刘黑七返鲁,早听说小镇物丰民富,必经这里。大宝听说以后,不知托了他哪个把兄弟,愣是让天不怕地不怕的刘黑七,绕道回了山东。

  接着,鬼子就来了。据说,当时驻扎县城的鬼子,不过几十号人,鬼子刚来不久,就找到大宝,要他利用在镇上的威信,拉一帮兄弟出来,协助”皇军”做事。大宝没表态,鬼子的小队长,一个矮胖子,笑笑说:”不急,过两天,我再来。”

  果然,两天后,鬼子又来了,鬼子找来个瘸子,敲着锣,满街吆喝:”是杨大宝的兄弟的,都到天外楼那儿。”半晌的工夫,天外楼下,站满了镇上的老少爷儿们。

  大宝的媳妇害怕,劝大宝出去躲躲,大宝一摆手:

  ”这是什么话!”挽着袖子上了楼。发现那个矮胖子早已坐在那里,两腿叉开,戴着白手套的双手,紧握军刀的刀柄。刀直直地竖在地板上,阴森可怖。

  伍叔也在。

  鬼子将问题又重复了一遍。

  大宝说,他做不了主。

  矮胖子将窗户打开,指指下面架起来的两挺歪把子机枪。

  大宝不说话了。

  矮胖子一脸的得意。半晌,大宝长叹一声,两根手指沉重地叩了叩桌子。算是应了。

  矮胖子看了看伍叔,伍叔看了看大宝,大宝看了看窗外。伍叔缓缓地斟满一杯酒,面无表情地走下了楼梯,楼下,鸦雀无声。伍叔环视一圈楼下,一仰脖子,将酒竖进了嘴里,半天,喉结一动,咽了下去,发出很响的声音。

  这一次,没有欢呼,靠近门口的人,都叹着气往外走。就在这时,伍叔从楼梯上陡然摔了下来,面皮发紫,七窍流血,很快便没了气。那杯酒,是伍叔留给自己的毒酒。伍叔的意思,大伙全明白了。那一刻,大宝突然想起他爹骂他的那句话。大宝觉得,自己明白得太晚了。

  大宝死于1941年。作为抗日英雄,葬在了我们县的抗日烈士陵园里。我爷爷死前非要在那买墓地,我爸嫌那太远,上坟不方便。爷爷说,这样,给我磕头的时候,也能给你那些个老叔磕几个。

  最近这几年,镇里镇外,有好些个有钱人,想学伍叔,仿照天外楼的格局,把天外楼开起来。结果,门楼子一个比一个大,关门却一个比一个快。

 

 

天井里的哭声

  宋春枝在这个小镇上转了几圈,终于找到了一处租金特别便宜的房子。这是座较为偏僻的老宅子,已经有一百六十多年的历史。午后的阳光淡淡地从天井上洒下来,弥漫着厚重的沧桑感。

  宋春枝麻利地铺好床,回头叫儿子宋小问,刚好看到孩子失手打碎了热水瓶。看着一地碎片,宋春枝气不打一处来,扬起手劈头盖脸地打下去,边打边骂,宋小问抱着头只是哭。忽然间,她听到门口也响起了孩子的哭声,撕心裂肺地嚎着,嗓子都哑了,其中还夹杂着一个女人低低哀求的声音。

  宋春枝停了手,到门口查看,声音倏地停了。但她分明感觉那声音是从天井处传来的,刀子一样刺入耳膜,刺得她头痛。

  宋春枝揉着锐痛的太阳穴,坐在床上生闷气,宋小问慢慢挪到她跟前:”妈,您别生气了,我多捡点瓶子去卖,重新买个更好的,好吗?”

  宋春枝抬头看了看儿子,一把把他搂进怀里。才八岁的孩子有着与年龄完全不相称的成熟,懂事得让人心疼。

  偌大的老宅子没住几家人,连房东也没住这里。天色一暗,四周阴气逼人,宋春枝母子俩早早地上了床。

  半夜,宋春枝被一阵奇怪的歌声吵醒,这歌声婉转动听,听不出是从哪传来的,像是一个慈爱的母亲哼着小曲在哄孩子睡觉。宋春枝一夜没睡好,浑身乏力。

  次日,宋小问又在学校闯了祸,把同桌昂贵的削笔机给摔坏了。宋春枝心疼钱,恼火地一把推开宋小问,宋小问没站稳,撞在了门上。这时,门口又传来了小孩的哭声,嘶哑的嗓子,撕心裂肺地嚎着,夹杂着女人低低的哀求声。这些声音再次刺得宋春枝头痛欲裂。

  宋小问没有哭,揉揉额头,靠在门上。宋春枝走出门口查看,外面静悄悄的,什么都没有。”小问,你听到哭声了吗?”她问儿子。

  宋小问摇了摇头。

  宋春枝在老宅子里转了个遍,发现这里上下两层,二十多间房子,租出去的只有五六间,住的全是外来做临时工的光棍汉,哪里有孩子的影子?

  可那奇怪的哭声还是时不时会冒出来,宋春枝的头疼病越来越严重,她上医院,医生说她是神经衰弱。

  看不见的女人

  国庆放假,孩子们高兴得直欢呼,宋小问却有些不开心。在学校里,他可以跟同学们玩,可在家里,他一个伴也没有。

  宋春枝没空管这些,吃了饭后又觉得头疼,便去睡觉了。她迷迷糊糊中听到门外有孩子在玩闹,像是宋小问跟人在玩捉迷藏。

  醒来后,宋春枝问儿子玩了什么,宋小问高兴地说,兰姨陪他玩了捉迷藏,还让他帮忙找儿子冷贵宝。”妈,你见过冷贵宝吗?兰姨说他长得跟我差不多高,耳垂上也有粒红色的胎记,只是他的长在左耳上。”宋小问瞪着天真的大眼睛问妈妈,宋春枝摇摇头。

  第二天,兰姨又来了,带着宋小问一起玩游戏,难得儿子这么高兴,宋春枝也就懒得管他,兀自睡去。

  过了几天,宋小问握着一个龙形玉佩,兴冲冲地告诉宋春枝:”妈,我认了兰姨做干娘了。兰姨说我跟她儿子长得像,让我给她当儿子。她还送了我一个礼物。她找不到儿子很可怜,我,我就答应了。”

  宋春枝听了很不高兴,冲儿子发起了火:”不行,你是我儿子,我一个人的儿子,谁也不能抢!不能!”

  宋小问不敢再出声,把玉佩放进口袋,取出书包乖乖地看起了书。

  宋春枝双手掩面,靠在床头上。几年来,为了躲避前夫的寻找,能与儿子共同生活,她带着宋小问四处流浪。因为前夫经济状况比自己好得多,法院把孩子判给了他,而这对宋春枝来说是绝对不可以接受的,孩子就是她的一切。

  跟宅子旁的杂货铺老板聊天时,宋春枝说了儿子想认兰姨为干娘的事,老板吓了一跳,他说镇上没有叫冷贵宝的孩子,也没有叫兰姨的女人,因为冷姓的人他全认识。想了想,那老板紧张地说,宋春枝住的老宅子是凶宅,很多房客住得不顺利,几十年来,有两个女人吊死在了里面,还有一个疯了。本地人都不敢住进去,连路过时也不敢靠近。

  老板的话,让宋春枝惊恐万分,想起那些奇怪的声音,还有自己忽然的头疼,她越想越害怕,越想心情越不好。宋小问做错事,她把脾气都发到了儿子身上,顺手就抽了一巴掌。

  宋小问哭哭啼啼地出了门,宋春枝郁闷地躺在床上,不知不觉就睡着了。宋春枝睡得很不踏实,她感觉有一股力量把自己拖下床。耳边还响着一个女人的声音:”叫你打孩子,叫你打孩子,恶毒的女人都该死,去死吧!”一根尼龙绳从房梁上垂下来,套住了宋春枝的脖子。宋春枝只觉得呼吸困难,想到儿子,她努力挣扎着、喊叫着:”不能死,我不能死!”忽然间,绳子断了,宋春枝跌坐在地板上,气喘吁吁,她呆呆地看着房梁上的绳子,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宋小问丢下手中的镰刀,抱住宋春枝大哭:”妈,你为什么要这样啊?”

  宋春枝擦掉儿子眼中的泪,摇着头,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样。

  怕宋春枝再做傻事,宋小问跟她睡在一头,紧紧搂着她的手臂。宋春枝怜爱地看着儿子,心里歉疚极了。这个晚上,宋春枝做了一个奇怪的梦。她梦见有个奇怪的女人跟自己争儿子,那女人手里还举着一把明晃晃的刀。争夺不下时,对方竟然想用刀把宋小问分成两半,急得宋春枝松了手,一只手臂拦在刀前。霎时鲜血四溅,到处一片红色。

  醒来时,天大亮了,宋春枝听到门口有儿子和一个女人的笑声,看来他们玩得很开心。她轻声走到门口,只见宋小问围着天井绕着圈,冲身后说:”干娘,你快来追我啊!”过了一会儿,他双手抱胸,咯咯笑着求饶:”干娘,放开我,好痒啊。”

  宋春枝看得瞠目结舌,因为,在宋小问的身边,她什么也没看到!

  等宋春枝反应过来时,宋小问到了身边,摇着她问:”妈,怎么啦?是不是头又疼了?”

  手臂一阵疼痛,宋春枝低头一看,上面莫名其妙多了条新鲜的疤痕,她忍着疼说:”不疼。小问,刚才你跟谁玩呢?”

  ”干娘,不,是兰姨啊,她又教了我一个新游戏。”宋小问兴奋地说,”不过,现在她找儿子去了,冷贵宝现在还没回家呢。”

  宋春枝问冷贵宝是谁,宋小问说是兰姨的儿子,宋春枝又问那兰姨是谁,宋小问不耐烦了:”就是冷贵宝的妈妈呀。”

  宋春枝都被儿子绕晕了,只好闭嘴,她现在彻底相信这就是一座凶宅,心里非常不安,决定马上搬家。

  宋小问不高兴,问为什么要搬家,宋春枝随便找了个理由,可儿子不信,不肯离开这里,他说明天兰姨还会来陪他玩。

  想起儿子所说的那个兰姨,宋春枝离开这里的愿望更强烈了。趁儿子上学,宋春枝开始收拾衣物……

  一百年的守望

  变天了,天上乌云密布,闪电锋利地划过天空,在屋顶上爆炸,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宋春枝看到屋顶燃起了熊熊大火,火光中对面的墙壁竟然闪动着奇异的景象……

  宋春枝看得目瞪口呆,悲伤的结局让她心碎,只觉眼前一黑,她倒了下去。

  睁开眼睛,宋春枝发现自己躺在医院里,宋小问哭成了泪人一般。房东看她醒过来,舒了一口气,他说老宅子被闪电击中着火了,烧成了一片灰烬,幸好没烧到人。房东盯着她问:”为什么你昏迷时一直叫冷贵宝的名字?”宋春枝一愣:”你知道他是谁?”房东点点头,说冷贵宝是太爷爷的弟弟,是个叫兰姨的小妾所生,长到八九岁时被拐子拐跑了,怎么找也没找回来,兰姨等儿子等得快疯了,后来因为伤心过度上吊自杀。说起来,这都是百多年前的事了。

  宋春枝眼中流出了泪,房东所讲的事,她在那些奇异景象中看得明明白白,没想到竟然是真的。事实上冷贵宝是被大奶奶卖掉的。大奶奶恨兰姨得了宠,也怕冷贵宝分走她儿子的财产,经常折磨母子俩,打得冷贵宝哭爹喊娘。兰姨一直在等待着儿子归来,这一等就是一百年。漫长的守望岁月中,她看到了不少打骂孩子的女人,她把对大奶奶的恨转嫁到了这些女人身上……

  宋小问擦掉她眼角的泪,伏在她的耳边,轻轻地说:”干娘,不,是兰姨跟我说,您很爱我,让我好好照顾您,要听您的话。”

  宋春枝点点头,母子俩紧紧地抱在一起。

  尾声

  宋春枝带着宋小问回到了曾经的家,为了给儿子一个好的生活环境,她同意把儿子还给丈夫。

  可意外的是,宋小问不同意回到再婚的父亲家,他让宋春枝把龙形玉佩卖了,因为干娘告诉他,这个玉佩能值些钱,可以供他上学。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母子俩到了珠宝店,结果这玉佩不是能值些钱,而是很值钱。

  有了这笔钱,宋春枝开了个店,生意还不错。母子俩终于可以安定地生活在一起了。

 

  一 古怪诊所

  张强手拿《人才招聘报》来到柳镇的时候,已经是下午5点钟了。他是到殷阳中医诊所来应聘的。

  柳镇只是一个有着千儿八百户人家的小镇,殷阳中医诊所就建在镇子外的水塘边,水塘中的荷花早已经枯干了,不远处的河堤下,还有几座孤零零的坟茔。

  张强站在殷阳中医诊所老旧的门口,他就有些后悔了。这样患者寥寥的诊所,张强即使应聘成功,工资也不会高到哪里去。

  听到张强的敲门声,殷阳一边咳嗽着,一边缓慢地走了出来。殷阳今年50多岁,身体瘦弱,脸色青白,依张强的行医经验看来,他极有可能是寒邪入体,脾胃失调引起的病症。

  殷阳弄明白张强的来意,他又看了一眼张强递上来的毕业证书,说道:”好,你跟我来吧!”

  殷阳的中医诊所是个四合院,院心种植着三棵古老的槐树,树阴浓密,遮天蔽日,张强刚走进院子,就觉得阴气扑面,他打了一个寒噤。

  殷阳领着张强来到了上房,殷阳将他最近得病,需要请一个助手帮忙的情况讲了一遍,然后说道:”工资一个月六千,你看可以吗?”

  张强在省城的中医院工作,一月工资才四千七,殷阳一个月给他六千块的工资,这真是让他有些受宠若惊了。

  张强急忙连说可以。殷阳盯了张强一会儿,提醒他道:”其实在你之前,已经来了三个应聘者,他们有的行医时间比你长,有的学历比你高,可是他们没干几天,都先后辞职了……”

  张强拍着胸脯道:”放心,我一定能胜任这里的工作!”

  殷阳瞧着张强的眼神中,流露都是怀疑的神色,半晌,他才说道:”你先休息一下,半夜子时,有一位患者需要夜诊!”

  张强的卧室在东厢房中,东房角的桌子上,堆放着满是尘土的香烛和黄纸,他回想着殷阳古怪的眼神,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可是就在张强有些迷糊的时候,他觉得有一只冰冷的手在推自己,张强吓得一声惊叫,待他睁开眼睛一看,推自己的竟是殷阳。

  殷阳也不说话,只是冲他一摆手,张强看了一眼墙上的老式挂钟,正是半夜12点,看来是夜诊的时间到了。

  张强跟着殷阳走进了西厢房,西厢房中没有开灯,借着惨淡的月光,张强发现房子中间,挂着一道布帘,布帘子上,还有几块暗黄色的脏斑,最人的是,在他们这边的屋地上,摆放着一张木床,床上倒放着一个直挺挺的稻草人。

  张强正要张口说话,就见殷阳用手指挡唇,对他嘘了一声。

  张强在中医院学医的时候,他的指导老师牛教授有一次喝醉了酒,曾经对他说过,这世上的医生分两种,一种是人医,一种是鬼医!

  张强正在怀疑殷阳是否医鬼的时候,就觉得一股阴风袭来,白布帘子随即开始了晃动,张强看着渐渐显露在白布帘上的一个幽暗的鬼影,他吓得”扑通”一声,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二 医鬼治病

  白布帘子后面竟来了一个女鬼。她死在一百多年前,因为想找仇家报仇,错过了投胎的时间,故此就成了无处安身的孤魂。

  女鬼经过一百多年的风餐露宿,她的腰背时常疼痛。她前几天来到了诊所,找到殷阳,并定于今晚,请殷阳为她用针灸术,治疗一下。

  殷阳伸手一把将张强从地上拎了起来,接着将一包银针,硬塞到了他的手上。殷阳看着惊魂未定的张强,用手示意,今晚的针灸,由张强来做。

  给鬼针灸,张强想都没有想过。再说,这鬼都是有形无质的东西,可叫他怎么下针?

  殷阳拖着张强来到床旁的稻草人身边,那个稻草人的脑门上,便贴有那个女鬼的名字,殷阳将稻草人翻了一个身,然后在稻草人的腰俞、命门等穴位上一点,并示意张强下针。

  这些年给鬼治病,殷阳身上也是沾满了阴气,虽然他用药物化解了一些,可是凝结于他骨髓中的阴气,还是令他的手指麻木颤抖,不听使唤,这就是殷阳找张强当帮手的原因。

  张强哆嗦着手指,一针刺在了稻草人的腰俞穴上,布帘那边的女鬼,竟发出了”哎呦”的一声痛叫……

  张强给这女鬼用针灸术接连治疗了三天,这女鬼的腰痛病就基本上好得差不多了,第三天晚上那女鬼临走前,对殷阳说道:”我的腰痛基本上全好了,为了表示感谢,您可以到镇外土地庙的东北角去取20块银元!”

  这女鬼讲完话,便化作阴风,从窗棂的缝隙中离开了。

  殷阳将到土地庙取银元的任务,交给了张强,可是在张强临走的时候,他特别叮嘱道:”记住,只能取20块银元,多一块都不能动!”

  张强满口答应,他乘着夜色,扛把铁锹,就直奔土地庙而去。他来到土地庙的东北角,三锹下去,就听”哗啦”一声响,一个坛子被他挖碎了,清开浮土和坛子的碎片,张强竟在里面发现了50块银元。

  现在银元的市场价坚挺,这些银元可是一万多块钱。鬼医治病,真的是太好赚钱了。张强在省医院上班的时候,因为为难患者,最后治残了一位病人,他声名狼藉,最后被医院开除,张强在省城混不下去了,这才辗转来到了柳镇。

  张强心情忐忑地清理完银元,竟在坛子底发现了半块青砖,砖头上刻着一行字——民国4年,吴三谨藏。

  那个女鬼死在清末,而这坛子银元埋在民国,很显然这坛子银元并不是那个女鬼的。张强踌躇再三,最后一咬牙,将这五十块无主银元都装到了怀里。

  张强将20块银元交给了殷阳,剩下的银元就归了他自己。一个月给鬼医病下来,张强竟弄来了三根金条,一百多块银元和银锭子,这些东西折合人民币,乖乖,竟是十多万元。

  殷阳身体有病,他强挺着将自己治鬼的手段都教给了张强,他见张强能独当一面了,这天便收拾了一下东西,说道:”张强,我要进城治病去了,咱这诊所,你就替我撑俩月吧!”

  张强急忙向殷阳保证,一定要兢兢业业,开源节流,将诊所干好。

  殷阳临走前,还是有些不放心,他反复地叮嘱道:”记住,给鬼治病,不许提钱,至于好了病,鬼给多少,那是它们自己的事情了!”

  三 贪心不灭

  鬼来看病,也须预约,殷阳在诊所的门口,就放有一个敞口的木箱子,哪方的鬼魂要来医病,只需把自己的名字写在树叶、石头或者纸片上,然后放进木箱子就成。

  张强经过这两个月的观察发现,凡是将自己的名字写在树叶或者木片上的鬼魂,大多没钱,而将自己的名字写在纸上的鬼却出手阔绰。

 

1

  在弟弟厉文头七这天,我去见了曹珊珊。我给她讲了一大堆关于头七的注意事项,她听得脸色发白,全身发抖,这让我觉得可疑——如果真爱一个人,应该会迫切想要再见上一面——哪怕是鬼魂。记得奶奶刚死去时,我把她的照片放在枕头底下,希望在梦里能跟她说话。我相信爱自己的人不会带来伤害,如果害怕,那是心虚。

  曹珊珊为什么会心虚?因为她就是凶手。

  我一直怀疑厉文并非死于什么所谓的病毒引起的出血热。医生说,他可能是在前一天的户外活动中,在某片树林里接触到了致命的病毒载体,可能是植物或昆虫,这种病毒极其凶险,潜伏期不到20个小时——急性发作,肾功能衰竭……这一切太快了,医生们束手无策。

  但他给出的是一个死因结论,并不能证明曹珊珊与此无关。我不明白警察为什么如此轻易地放过她,是因为她看上去真的像一个正经受丧夫之痛的小寡妇?成天抱着丈夫的照片发呆,光是在葬礼上哭到晕倒,需要被人强行抬走的这段经历就足以让人们把她和凶手两个字划清界限。

  越是会示弱的女人就越危险,曹珊珊适时表现出的柔弱彻底扭转了她不利的处境。她撇清嫌疑、博得同情,获得更多关心和帮助——懂得利用弱点来扭转形势的都是真正的聪明人,比我这种死要面子外强中干的男人婆要聪明得多。

  曹珊珊向来是这方面的高手,令得当年原本只想在花丛中乱飞的厉文就像着了魔地非要和她结婚。”我就想娶她,我想照顾她保护她一辈子,其他女人都不能给我这种感觉。”那句话到现在都还让我伤心,他有了力量强大起来,却完全忘记了我这个姐姐。

  厉文爱曹珊珊,他认为她需要他。像她那种类型的女人我见得太多,她们把自己伪装成爱情的猎物,婚姻的尤物,最后露出怪物的本相,一口吞吃掉她们想要的一切。但厉文报以一声冷哼:”你为什么不怀疑姐夫?”

  我当然不会怀疑黎东杰,他和曹珊珊完全不同,虽然他和我相识时一无所有,其实他拥有的是很多人都没有的东西——有能力——有理想——有激情,他只是欠缺金钱和机会——我很高兴在这个时候遇上他,这样我才有机会送给他这些他最缺乏的。在我和家人的全力帮助下,他成功了,成为了一个大家都需要去仰望的男人,我的投资有了最完美的回报。

  曹珊珊算什么呢?厉文这种曾经是花花公子的富二代注定不会带给女人安全感——就在他死前一个月,报纸上还刊登了一则他和某明星的花边绯闻,不过后来证明那不过是某明星的一次炒作。

  从头到尾,曹珊珊不哭不闹,厉文还感慨自己娶了一个知情达理的好老婆。在这种情况下还能保持理智头脑的女人,通常只有一种情况——她根本不爱他。

  结果是厉文死了,曹珊珊得到了他丰厚的遗产。

  2

  我和曹珊珊在厨房里做了十道厉文爱吃的菜。我是故意折腾她。看着她眼泪汪汪,摇摇欲坠的模样,我觉得相当痛快。

  ”厉萍姐,”她颤巍巍地问,”厉文晚上真的会回来吗?”

  ”一定会。”我头也不抬地拍烂了一瓣大蒜,”他走得那么突然,什么话都没留下,他怎么也要回来说声再见的。”

  ”啊——”曹珊珊似乎倒吸了一口冷气。我抬头,让眼光变得阴冷犀利:”怎么?你害怕吗?放心吧,我弟弟生前那么爱你,他不会舍得吓你的。”

  ”不,不,当然不是。”曹珊珊连忙掩饰她的惊慌,”我也有好多话想跟他说……”

  12点,我和曹珊珊坐在沙发上等待。按照习俗,在头七这天晚上,家人要在死者魂魄回来之前回避,睡觉也要蒙在被窝里,不能被死者的魂灵看见,因为当他们看见家人会心生记挂,不愿意再离开。

  我泪眼地看着那扇半开的大门,厉文真的会从那道门背后出现吗?他小时候常常喜欢躲在门后,”哇”的一声跳出来,我每一次都镇静地看着他:”无聊!”

  现在我真希望他”哇”的一声跳出来:姐姐,这次你终于被我吓到了吧?我真愿意被他吓到。如果曹珊珊真的是凶手,我不会放过她。

  3

  ”如果她真的是凶手,你这么做只是隔靴搔痒;如果她不是凶手,这么做太残忍了。”黎东杰是聪明人,总会提出聪明的建议。他的言外之意是:狐狸会在没有人看见的时候露出尾巴,要捉住它,需要在它不设防时击中要害。

  我打算听取他的建议,但仍然嘴硬:”我倒真想看看她狗急跳墙的样子。”黎东杰叹了口气,苦笑。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我没有再去找曹珊珊——我找了一个私家侦探所,他们派出人24小时监视她。

  ”她去了太平洋百货商场,买了一件价值17000元的大衣,买了十件总值为20000元的羊绒衫,还买了一个价值700元的旅行箱……”

  ”她去了出国中介,咨询了有关投资移民加拿大的相关问题……”

  ”她去了新华书店,买了一些英语速成的书和教学碟……”

  我没有再逼她,但看来她还是打算跳墙——索性跳出中国——带着我弟弟的遗产,她将在另一个国家没有顾虑地开始新的生活。

  我秘密地建了一个实验室,聘请了专家研究出血热——结果证实厉文并非死于一般的出血热,而是死于塔里木出血热,这种病的潜伏期只有10小时左右,没有特效药,必死无疑。病毒一般由一种叫做塔里木蜱的虫类携带,而它只生活在新疆——厉文从来没有去过新疆。

  曹珊珊就是用了某种方法,在厉文身上种下了病毒,让他看上去像是死于疾病。

  现在她想要逃走了!没那么容易!

  我开始用弟弟生前使用的号码给她打电话——在收拾厉文遗物时,我悄悄拿走了手机SlM卡,他的大多数遗物都跟着他永远埋在了地下,这个号码依然活着。

  我打过去,刚开始她不接,等她接起来,我又挂掉,如此反反复复──每个杀人者心里都有一只鬼,我现在是那只鬼的主人……到最后,我会以牙还牙。

  所有这一切,黎东杰都不知道,我骗他说我在做一个项目研究,借工作忘记失去厉文的痛苦——我不想让他认为自己的老婆是个变态。

  私家侦探送来新照片,照片上曹珊珊依偎在一个男人的肩头哭泣。

  ”这周她和他见了三次面,两次在咖啡厅,一次,在宾馆……”

  私家侦探小心翼翼地说出最后三个字,因为他看见我手里的纸杯已经完全没有了纸杯的形状。

 

 机关算尽,能人却被能人骗;

  心术不正,聪明反被聪明误。

  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情,美智子虽然年轻漂亮又有钱,可她觉得自己很孤独,丈夫忙于工作应酬,常常没有时间陪她。一个人的时候,她经常去酒吧打发时光。

  这天,美智子来到一家酒吧,刚找了张空位坐下,就有一个醉醺醺的小平头走过来,大大咧咧地坐在她的对面:”啊!蛮漂亮的!我陪你喝一杯怎么样?”说着就动手动脚。这时,一个高个子男人走过来,大声对她说:”老婆,我等你半天了,怎么才来?”“小平头”见来人比自己高出半个脑袋,知趣地慌忙离开。

  高个子男人自我介绍:”我叫伊藤,刚才多有得罪。”美智子不禁怦然心动,这男人不但英俊潇洒,还带着种武士的彪悍,很有男人味,自己正因为丈夫去神户出差一个月而无聊,没想到碰上这么一个人。她嫣然一笑,颇为感激地请伊藤坐下,说:”怎么会呢?刚才还得谢谢你。”

  聊起来才得知,伊藤不但单身,而且兴趣爱好竟和美智子很相似。两个人一直聊到深夜,俨然是一对老朋友了。相互留了电话后,伊藤提出送她回家,她没有拒绝。当送到住处的楼下时,伊藤吻了她。

  接下来几天,伊藤却神秘地失踪了,美智子顿时有一种强烈的失落感。就在她忍不住要给伊藤打电话时,伊藤却突然出现在她的楼下,美智子仿佛受了委屈一般扑进他的怀里。这天,两人都喝了不少酒,美智子本以为伊藤会拥抱、亲吻她……然而,伊藤却很有礼貌地离开了她的房间,这下美智子更爱慕他了,但又羞于开口把他留下来,只好企盼下一次的相逢。美智子却不知道,伊藤从她家出来,就和”小平头”碰了面,商量一会儿,他带着诡秘的笑走了。

  深谙女人恋爱心理的伊藤,吊足了美智子的胃口,第四天,他给她打电话,约她到海滨山庄游玩,她欣然应允。虽然她隐隐感觉有些对不起丈夫,丈夫当初发达时,为了表示忠诚,买了近千万日元的意外保险,受益人是她!她着实感动了一阵子,可没过两年,丈夫居然在外面有了私生子,她伤透了心,想到此,她仿佛有了底气,理直气壮地踏上了旅程……

  海滨山庄位于一处偏僻的海湾,是情侣幽会的最佳栖息之所。白天,他们爬山、嬉水;晚上,更是无尽的缠绵。数日后,回到家里,伊藤俨然成了男主人,看着美智子忙前忙后,他则耳朵里塞着音乐播放器的耳机,一边听《索兰调》,一边打着拍子。

  伊藤离开后,美智子每次回忆时都会笑出来。不过,伊藤没有再找她,只是偶尔通电话,说几句就挂了。隔了几天,她突然收到一封信,里面装有20多张照片,竟是她和伊藤在海滨山庄里幽会的画面。她顿时花容失色,急忙给伊藤打电话。伊藤很快就赶来了,气呼呼地把一个信封摔在桌子上,她打开一看,信封里装的和自己收到的一模一样,就连打印的勒索信都一字不差,信上说:”你是有身份、地位的人士,你比我更清楚这些照片散布到网上是什么后果!只有一个小要求,200万日元,这些钱对你来说是小数目。请在明晚11点,把钱放进深井街的第二个垃圾箱内,如果报警,后果自负。”

  美智子手足无措,不禁嘤嘤地哭了起来。伊藤却心有不甘:”200万,我们两个加起来就是400万元!不行,必须报警!”

  美智子却猛地抬起头,说千万不能报警。伊藤为难地说:”可我只有30多万!”说着,他掏出一个纸包放在桌子上。美智子看着伊藤,泪水滚落下来:”我这里有些私房钱,你拿去吧。”说着,回到卧室,拿出一部分现金和两张卡,”我下午就去取出来。”

  伊藤沉思一会儿:”不能这样听任摆布!到时候你去放钱,我提前躲在暗处,找机会跟踪勒索我们的人,你看好吗?”美智子犹豫了,最后还是点点头:”你可要小心,这些人心狠手辣,没有人性。”

  看着美智子幽怨的眼睛,伊藤一把抱住她:”你暂时先垫上钱,我一定会还给你的。”美智子依偎在他的怀里,漂亮的嘴角很不自然地抽动了一下。这时,楼下响起熟悉的汽车喇叭声,她突然一惊:”我丈夫回来了,你快走!我们再电话联络……”

  丈夫告诉美智子,公司那边出了点儿麻烦,收拾东西马上就要走。她已经习惯了他逼真的谎话,也并不在意,何况自己还有事要处理。忽然,她灵机一动,一个蓄谋已久的计划在脑海深处清晰了。

  第二天晚上10点左右,美智子打电话给伊藤,让他马上过来。伊藤很快赶到,两个人商量了一下,一切按计划行事。伊藤提前10分钟绕道来到指定的垃圾箱对面,在一处拆迁的废墟后面藏起来。他给”小平头”打了个电话,”小平头”这时开着一辆破面包车已经在另一条街等候了。不久,美智子的车缓缓停在垃圾箱跟前,她四下打量了一下,飞快地把一个黑色的大号皮包扔进垃圾箱里,然后上车急促地开走了。

  伊藤心里暗自高兴,早知道这么轻松就能拿到钱,真不该通知”小平头”,他后悔之余,下意识地用力握了下拳头。这时,”小平头”已经把车开过来停下,动作迅速地抓起皮包,伊藤也从废墟里冲出来,跳上车,然后车子飞速地驶出市区。在街道另一头,一个身影晃了一下就消失了。

  在市郊的一个水库大坝上,可以借着月光看到很远的景物,这是伊藤和”小平头”事先说好的地点。车熄火后,”小平头”拎着皮包下车,还没走两步远,头上便挨了一下,栽倒在地。伊藤扬起扳手冷笑说:”混蛋,我一个人花了这么大的心思,却要分给你一半钱,太便宜了吧?”他打开皮包仔细地检查一遍,都是货真价实的钞票,眼睛都绿了。然后,他把”小平头”弄上车,把车开到大坝的边缘停住,说:”龟田君,对不起,以后每年我都会拜祭你的。”说完,用力把那辆破面包车推了下去。

  伊藤回到美智子的住处,沮丧地说他看到一辆面包车,想跟踪却无法靠近。美智子微笑着,从床下面掏出一把乌黑的手枪对准了他。

  伊藤慌了,一边大叫一边快速移动脚步,想伺机夺门而逃。

  美智子看出了他的企图,挥着枪口说:”那道门你是打不开的,而且我丈夫把房子全部都装了隔音壁,你喊破喉咙也没用。”顿了一下,她平静地看着他,”其实,从海滨山庄开始,我就感觉到你的意图,我故意让你达到目的,你们拿走钱的时候,我就在不远处看着你。”

  伊藤深深懊悔自己的大意,他这才知道美智子是个有心计的女人。现在,想伺机夺枪不大可能,弄不好这个狠毒的女人真的会把他干掉。

 

 消失的女人

  那个雨夜,我生平第一次遇见了鬼。

  那一晚,有个陌生女人敲响了我的房门,她低垂着头,声音有些沙哑:”先生,请问,要不要特殊服务。”

  这个女人身材姣好,一袭黑衣,长发湿漉漉地披在肩头,狼狈不堪的样子与香格里拉的奢华格格不入。

  我斜靠在门框上看她,调侃地问:”什么价?”

  她没说话,只是手放在她高挺的胸脯上,想必是她们这一行的暗语。

  只是,我不懂。我只是个出差在外的正经男人,有妻有子,生活循规蹈矩。与她搭话无非是为了打发一个成年男子身处异地的寂寞。

  看我久久不语,她显得有些心焦,慌忙解释道:”只要500元。老板,能住得起这里的人,还会在乎这500块钱吗?求你留下我!”她一脸乞求地望着我。

  说实话这个女人很漂亮,她五官精致,一双细长的眼睛勾魂夺魄,想是淋了雨,肤色略显苍白,不过这并不影响我对她的好感。

  放她进来时,我已经忘记了妻与子,有的只是一个成熟男人赤裸裸的欲望。

  她开始脱衣服,然后一件一件地丢在我脚下,湿漉漉地淌了一地的雨水。她的皮肤很白,也很匀称。她扑上来在我的脸上轻轻啄了一口,妖娆地说:”我去洗个澡,等我。”说罢,便扭动着纤细的腰肢走进浴室。

  哗啦啦的水声让我坐卧不安。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出轨,在我出差到上海的第一晚,一个漂亮的陌生女人对我投怀送抱了。

  浴室的水声戛然而止的时候,我还流连在与她缠绵的幻想里,可是那女人并没有立刻出来。

  我终于按捺不住敲了敲浴室的门:”你好了吗?”里面无人应答。再敲,还是死一般的寂静。我感到不妙,那个女人不会是晕倒在里面了吧!或者说,这根本就是所谓的”仙人跳”?她不过是想拖延时间,等待外面的那个男人来狠狠地敲我一笔?

  为了确保安全,我拨了总台的电话。一分钟后,那道紧闭的浴室门便被几个训练有素的保安踹开了。那一刻,几个保安的眼睛同时眯成了一条线,他们笑得有些猥琐,其中一个保安还语气暧昧地说:”先生,要不要帮您打120,里面那位先生的状况似乎不太好……”

  先生!我一愣。然后探头望向水雾弥漫的浴室,眼前的一切惊得我差点儿叫出了声。

  我的浴室里根本没有女人,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赤身裸体地躺在浴缸里,他脸色苍白,嘴唇有些发青,还有一些长而粗硬的头发,像海藻一样漂浮在浴缸里,紧紧缠绕着他裸露的身体……

  见鬼的焚尸工

  我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死死盯着地上那堆散乱的衣服。我怎么也想不明白,那个妖娆的女人不过就是洗了个澡,怎么就变成了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如果没有那些衣服与水渍,我还可以把这些归于我的幻想,可是现在,我不得不正视这个现实。

  保安们七手八脚地把那个男人从浴缸里抬出来,他很胖,抬起来有些吃力。一个保安气喘吁吁地问:”先生,用不用把他送去医院?”

  我摇摇头,示意把他抬上床。保安离开后,我返回浴室,去收拾那些漂浮在浴缸里的海藻一般的长发。

  天将破晓的时候,陌生男人终于睁开了眼。看到我,他也有些迷茫,然后便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他说:”娘啊!邪门了,俺真的见鬼了!”

  原来他是个焚尸工,在上海郊区一家私人火葬场做临时工,他的工作就是日日与尸体打交道。

  一天傍晚,快下班的时候,突然来了一个活儿。

  其实做这一行是忌讳在晚上接活儿的,他自然也不例外。只是他最终没有抵得过金钱的诱惑。据他描述,那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精巧的五官,海藻一般的长发,送来的时候,她的家人哭得死去活来。

  只是他没想到会出岔子。快要把她推进炉子的时候,他的耳边竟响起一声轻轻的叹息:”冷——”是一个女人的声音。晚上火葬场很少有人,更别说女人,此刻唯一的女人,便是这具女尸。

  虽然有些令人发毛,可这行毕竟干了很久,鬼魂的说法,他是不信的,于是便凑上前去想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女人的身上湿漉漉的,衣服上还沾了点点的泥污,像是淋过雨一样,她的亲人也太草率了,怎么能这样送亲人上路呢?

  他转身离开操作间,准备要女人的亲人给她换件衣服,可是出去后才发现,那些刚才还哭得寻死觅活的男人女人们,居然都不见了。

  待他返回操作间时,那具浑身湿漉漉的女尸也不翼而飞了。

  无形的恐惧

  清晨,我坐在香格里拉酒店的床上,听着一个陌生的男人讲述一段匪夷所思的经历,他的阐述让我有些害怕,许久才把事情理清楚。

  这个莫名其妙出现在我浴室的男人是一名焚尸工,他准备焚烧的一具女尸失踪了,当他满心焦急四处寻找时,被突然袭击,在他彻底丧失意识之前,他似乎看见那具女尸僵硬的笑脸……

  40个小时后,这具浑身湿淋淋的漂亮女尸出现在我面前,向我兜售自己的身体,然后在我的浴室神秘失踪,取而代之的是这个身材魁梧的焚尸工。

  男人点了支烟,狠狠抽了一口:”这见鬼的活儿没法干了,搞不好,是那个女人死不瞑目,变了鬼上了我的身。”

  ”这些衣服你见过吗?”我指着地上那堆散落的衣服问他。

  他皱起眉头,越来越紧,牙齿狠狠咬着自己的下唇,直到咬出了血,也没有丝毫察觉。突然,他”呼”地站起来,神色慌张地断定他确实是见了鬼。

  除了见鬼,我们两个大男人实在找不出更好的理由来解释整件事。

  送走他的时候,我和他交换了电话号码,我说:”要是找到那个女人,哪怕有点线索,就给我打电话,这些日子,我都会留在上海。”

  他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说:”这种见鬼的事,别人躲还躲不及,你居然还自己送上门?”他的话让我一时无语。

  我做梦也想不到,在上海出差的第一天就碰上了如此邪门的事情。那具女尸留下的衣服已经被清洁工收走,就连地上的水渍也被抹得干干净净的,可这并不能代表那个女人就没出现过。

  中午接到妻子的电话,她拐弯抹角地打听我在这边有没有出轨,我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她却不依不饶地警告我:”欧阳,你可别动什么歪心思,不然我儿子可不认你这个爸。”

 

 这个故事是我以前的邻居告诉我的。他从前是一个养路工人。众所周知,新疆的养路工人是比较辛苦的,常年在公路上作业。有些公路处于偏僻的戈壁滩,没水没人,不仅要忍受恶劣的天气,还要抵挡寂寞的煎熬。但这些比起我这邻居来说是小巫见大巫,因为他工作的地方,堪称无人区中的无人区,那就是——新藏线昆仑山段。 虽说新藏线走得车很少,如今青藏铁路也修好了,走得车就更少了,但还是有一些军车(国防需要)和极少的货车(胆子大挣钱不要命的司机)走这条路。虽说走得车少,但毕竟是国家一级公路,养路工人也是必不可少的。我的那位邻居就工作在这里——没有动物,没有植物,没有人,连车都几乎没有的昆仑山段(新疆境内)上。每周,他们养路队的人都要开车从山下的基地进山,在山里工作4到5天,然后再下山休息1天。有时遇上恶劣天气可能困在山上,半个月也下不来。所以,每次进山他们都要带足食物以防不测。

   那是1988年的4月,我那位邻居小王和队友一起又进山了。他们维护的路段比较高,平均海拔在3000米以上,基本处于雪线以上。从基地到目的地要开一天一夜的车。进山的队员有5名,开两辆北京吉普,一辆坐人,一辆放物资。

   进山后开了半天,逐渐上到海拔2500米处,天下起了雪(这里下雪太平常了),天色一下暗了下来。两辆吉普开着车灯,缓缓在山间行驶着。行到大概下午六点多时,小王前面的车突然停下了。小王下车想看看是怎么回事,走近一瞧原来是前面的路被一大团雪堵住了。好像是这里雪太大,山上的雪积得太多,都滑下来了。虽然这段路还不属于他们的养护范围,但为了通过,只能停下来把雪铲完再走。

   5名队员都下了车,拿出吃饭的家伙——铁锹,开始铲除堵在路上的雪。铲了一阵,队员们觉得不对劲,堵在这里的不是雪,而是一冰!

   这是一块很大的冰,高两米,宽度与路一样,不知从何处来,正好挡在并不宽敞的路上。队长见状,命令队员改换工具,用凿子凿冰。

   这冰可不是那么好凿的。当时气温很低,融化是不可能了,只能一下一下地凿碎。5个人凿了3个小时,也只凿开冰层的四分之一。这时天已经黑了,大家打开车灯,借着光继续凿。

   就在这时,有个队员”哇”地叫了一声:”这冰里有东西!”其余四人大吃一惊,都走上去细瞧。这个队员负责的冰层凿得比较快,已经接近三分之一。小王透过车灯朝冰的深层一望,脸刷地白了。那冰里竟然有个人!大家都有些害怕,手头的活也不干了,呆呆地站在那里。还是队长冷静,他喊道:”别看了,继续凿,一个死人有什么紧张的!”

   大家这才醒悟过来,现在的任务是凿通路,要是凌晨之前凿不完,那就大大耽误了养护的进度。于是,大家拿起工具,继续凿着。不一会儿,又有队员喊道:”还有一个人在冰里!”大家的心又紧张了,围在那名队友身边朝冰层里一瞧,果然还有一个人冻在里面。这个人离冰表面比较近了,大家可以看见那个人的模样:中年男子,穿着土黄色的衣服,嘴张得很大,而眼睛是睁着的!很显然,这个人被冻在里面之前那一刻一定是受到了什么惊吓,死不瞑目。大家都被眼前的景象吓坏了,加上天冷,有些队员竟有些发抖。队长这次改变了命令,决定先把尸体挖出来再说。但说归说,大家都不敢。还是队长自己胆子大,自己拿个凿子,爬到冰上,敲了起来。其余队员见状,也不得不跟着干了。两个人帮队长挖这一具尸体,另外两个挖第一具。

   大家挖了两个小时,才把两具冰尸从冰层里挖了出来。借着车灯,大家终于看清了两具尸体的全貌。那第一具更加令人恐怖:两手手指四散张开,深深抠在脑门上。他的衣服同样是土黄色。小王瞧了半天,觉得这衣服不像是当时的款式,倒有点像以前当兵的穿的军装。还是队长眼尖,说衣服上好像有铭牌一类的东西。大伙壮着胆子走近一看,果然看见在胸领处有一块白色的地方,上面写了几个字。队长胆子大,凑上去一看,一个字一个字念了出来:”西北国民革命军……”

   这是当年国民党的士兵!大家都愣住了,在这冰天雪地荒凉的地方,在这新疆最偏僻的山区,哪来的国民党士兵?还冻在冰块里!

   灰黄的车灯照着这两具僵硬的尸体,把他们本来就惊恐的脸照得更是恐怖异常。大家的心都犹如这寒冷的天气,冰凉冰凉的……

   新藏线解放后才通车,这里群山环绕气候恶劣,他们是如何进来的?有什么目的?他们的表情为什么如此的诡异?死前他们经历了什么事情?没有人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两名国民党士兵已经冻在这里40多年了……

   现在怎么处理这两具尸体成了难题。这里的土壤很硬,挖坑埋了基本是不可能的。最终队长狠狠心,吩咐队员把尸体扔下了路边的悬崖。

   处理完尸体,大家继续凿冰开路。终于,凌晨前大家把路凿通了,两辆车开足马力继续向前开去。

   事后,大家都不约而同地回避谈及此事,这件事就这么压下去了。

   小王给我讲这个故事的时候,恰逢他要搬家,与我一起喝了几瓶白酒。讲完故事,他的脸凑了过来,眼神阴郁地对我说:”这么多年来,我经常做噩梦,梦见那两具被队员扔入万丈深渊的国民党士兵的尸体,还有那恐怖的扭曲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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