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个声音，邪神的身体骤然就僵住了。
他的脸色变得煞白，瞳孔也缩得很紧，甚至浑身都在微微发颤。
这等反应，简直就像是丛林里偶遇天敌的动物。
森潼察觉出这份异样，却又不明所以。
他连忙问道：“怎么回事？这声音……她是在叫你吗？”
“……”
邪神没有说话，恐惧至极的神态也未曾变化，似乎已经吓傻了。
见此，森潼的心神也渐渐提到极限。
看来，这个女声正是背后指引邪神做事，并且拥有恩赐超能力的人了。
就当他这样想的同时，一直与西原躺在地上昏迷的万灭，突然就揉着脑袋起身了。
而她这一起身，更是把邪神吓得一哆嗦。
森潼不敢相信，看着先前那般威风如今却鹌鹑般发抖的邪神，眼神随即转向万灭，后者仍是与先前那副天真可爱小女孩无异的样子，只是眼底深处的确多出几分与刚刚那个女声语气相同的情绪。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这下不只是邪神，森潼的心底也开始颤抖不已。
可即便再怎样不愿相信，目前种种线索，都指向说那句话的女性就是万灭，就算声音上有所不同，但如果万灭先前都是在伪装，这其中当然也包括她真正的声音。
“森潼哥哥。”
就在森潼思绪混乱不堪的时刻，熟悉的呼唤出现了。
他定住心神，更仔细地看着万灭，而后者也在与他对视，仍是那副天真无邪的孩童模样，这一点倒是一直没有变过，可也因如此，神态配上眸光深处的阴邪戏谑，才更让他毛骨悚然。
“原来……我苦苦所寻的幕后黑手，一直都在我的身边……”
他的声音在发颤，他的后背在发凉，先前还有一丝概率可以为万灭开脱，可以让他相信自己从开始照顾到现在的孩子是无辜的，但对方甚至都没有欺骗他的意愿，也毫无隐藏——就像是厌倦这场游戏的感觉，所以终于要现出真身，结束这一切。
“幕后黑手吗？森潼哥哥可说笑了，身处于这样的世界里，幕后黑手的定义究竟清晰吗？还是说，对自己不利的事情一旦发生，就都可以将导致事情发生的人定义为幕后黑手呢？”万灭盈着灿烂可爱的笑容，边说边走到邪神身边。
“这是什么谬论……”
“谬论？”万灭睁着惊讶的双眼，很快嘴角又弯起一抹古怪的弧度，“飞虫走兽，花草树木，万物都和人类一样属于自然的一部分，可为什么人类却可以毫无羞耻，还很骄傲地认为自己是万物的主宰呢？每年死在人类手上的生灵不计其数，对于那些死亡的生灵而言，人类是否也能称作幕后黑手？嗯……好像这样说也有些牵强，毕竟人类都是明着来的嘛哈哈哈哈哈~就当我在说胡话吧，嘻嘻嘻~”
“你这是在说什么……”森潼被说得有些愕然，不全是因为万灭一番言论深奥与其孩童的外表太过违和，更是因为她自己在逻辑上的混乱，虽然说的有些道理，但自己到最后又否认自己的话，却还是笑得很大声，似乎自己被自己逗笑，可又给人不完全是这种感受——这种感觉，就像她本身就是混乱一般。
“啊……我以为我已经说得很透彻了，没想到森潼哥哥的智商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高呀，”万灭长叹一口气，似乎和说真的一样，而后又笑起来，“喔我知道了，你是不是认为我自己也是人类，所以这样斥责人类是有问题的呢？哈哈哈哈~”
森潼倒也真有这样想过，可他已经错愕，所以没有说出来。
万灭看穿他的心思，确认到这点后，眸光瞬间变得冷厉。
“如此可笑的想法。”
冷语说完，她便没有继续搭理森潼，而是看向仍旧处在恐惧当中的邪神。
“塔特法尔，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什……什么？”
“嘻嘻~我说呀，你是真的准备跟森潼哥哥一起去神卫局吗？难道我们对你不好吗？怎么可以就这样弃我们不顾呢？”万灭眨巴着漂亮的大眼睛，仰头看向瑟瑟发抖的邪神，“喔~~~你认为神卫局可以救你的妻子，但你真的相信森潼哥哥说的话吗？你觉得我们骗你，那万一他也是骗你呢？他只是想把你骗过去为他们效力呀，可你的罪行罄竹难书，你去那边才是会死的喔~”
“……我没有想过要去神卫局，我刚刚只是……缓兵之计。”
和森潼不同，邪神清楚万灭的性格，阴晴难测，古怪多变，而且极其暴虐，杀人从来不需要任何理由，因此即便是一直露出笑脸，他也绝不敢有丝毫放松，并且只能立即改口，否则死在这里的话，那些所谓的目标愿望就更无从实现了。
森潼听到这话，眉头顿时就拧紧了，可并非为邪神的改口，而是没有想到邪神对万灭的恐惧已经达到如此之深的地步，虽然先前看到他的样子就已有所领悟，可现在看来，这份恐惧更是远超想象。
“啊哈~原来是这样呀，”万灭拍着小手，一副释然的样子，“我说嘛，塔特法尔怎么会背叛我们呢~还以为你是厌烦想让妻子复活的愿望了呢~”
“您真有办法让她复活吗！”
虽然知道存在一直以来都被欺骗的可能性，而且是很大的可能性，但万灭主动提及的话，邪神依然会不由自主地向她求证，这不仅是不愿错过任何为妻子争取的机会，也是来自于心底深处对于万灭的畏惧所致。潜意识里，邪神认为万灭会这么说，便代表他刚刚意图背叛组织的行为已取得原谅，即便明知万灭是什么样的性格。
“那是当然啦，”万灭笑嘻嘻地说，还努力踮起脚尖，伸手摸向邪神的头，这画面看着无比违和滑稽，就像一出刻意的喜剧，可在场没有人敢那样想，“呐~你会不会想知道为什么我会一直跟在森潼哥哥旁边，等到现在才表明身份呢？”
“请恕我愚钝……”邪神在心里叫苦连天着，若是最开始知道万灭的身份，他也不会那么愚蠢的和森潼有那么多交流了，别看万灭现在笑嘻嘻，还做着可爱的举动，实则很有可能下一秒就要他的命。
“你看，森潼哥哥和你一样是精神方面的超能力者喔~”
“的确如此……可这和复活婉露有什么关联呢？”
“笨诶——只要把森潼哥哥的能量灌注到你妻子的体内，她就会复活啦。”万灭夸张地五指合十，精致的小脸蛋上写满喜悦，可随即又露出忧愁，“啊呀……只不过那样的话，森潼哥哥就会死掉了……嘻嘻嘻嘻，这是一场生命的抉择呢~~~”
她以如此轻松的语气，说出生死攸关的事。
森潼面如纸色，不为自己死期将至，而是为世上竟存在这种对待生命冷漠如冰的怪物而心惊肉跳。
邪神手染无数鲜血，却也难以面对女童外表的万灭说出这种残忍无道的话。即便他为妻子确有新的机会复活这件事本身而感慨欣喜，可回头一想，如果这只是万灭在欺骗他呢？以万灭的实力，想杀森潼或者想杀他都是弹指一瞬间，所以欺骗的理由不存在于此，她只是纯粹凭此取乐罢了。
“怎么了，塔特法尔，难道你不想你的妻子复活吗？”见邪神迟迟未动，万灭天真可爱的语气渐渐转变成淡漠的质问。她虽然喜怒无常，这种变化却更能证明邪神的推测无误，她果然只是为取乐而已，实际上将森潼的能量灌注过去，妻子也不会复活。
如果她将愤怒，也不过是纯粹源于自身变态的乐趣没有达成。
“不……我当然想，做梦都想。”
“既然如此，就动手吧。”
“在此以前，我想问您最后一个问题。”邪神转向万灭，眼神仍然存在恐惧，却没有再出现闪躲与退缩的意思。
“说吧。”
邪神做了个深呼吸，随后眼中光芒闪烁。
顿时，森潼只感到整个地面都在颤动。
“嚯……塔特法尔，你这是想做什么？”
“我的问题就是，”邪神捏紧双拳，爆发出强盛无匹的气势，其冷锋直指面色玩味的万灭，“在这迷幻乐土里，我能否将你打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