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真快,已过去一个多月。天气逐渐变凉,临安的女子都换上秋季的衣裳,千里寻也不例外。
一个多月来,她的日子过得相当顺遂,除与家人在一起外,要么跟文渊约会,要么与他一起参加诗会。
自神柳之下相约后,再没见到过仪王,他仿佛故意躲着她,千里寻反而开心。这就对了!说明上次她当面说教起到极好的作用。能将一位王爷改变,千里寻觉得自己实在有本事。
更开心的是,一个多月来,在朱府没见到陈浩宇。千里寻找嫂嫂聊过好几次,都没碰到他。她出去逛,也没遇到过,陈浩宇好像一下子从她的生活中消失一般。千里寻十分庆幸,说明老天正在帮她清除掉人生中的杂质。
日子过得太过顺遂,反而感到不安,千里寻总担心会发生些什么。
快到中秋节,乔守仁终于决定去朱府提亲,花五日的时间将聘礼准备好,给媒婆打好招呼,说好日期,也差人将帖子送到朱府。
朱晞颜见到帖子,高兴得合不拢嘴。
到了约定的提亲之日,朱府的下人将府内上上下下收拾一新,朱晞颜也将族人请来,可左等右等,都到晌午,也不见乔家来人。
向夫人着急道:“老爷,要不要派人去乔家问问?到底怎么回事?”
朱晞颜点点头,吩咐一位下人前去打听。
下人刚出朱府的侧门,碰见乔家找的媒婆,拉住问道:“乔家说好今日要来提亲,为何到现在还不来?一家子人都着急等着呢?”
媒婆说:“还提什么亲?你既然来,也省得我去面见知府大人,你转告大人一声,朱家姑娘在外名声不好,乔家以后不会再上门提亲。”
下人拽住媒婆的胳膊:“你这媒婆,怎么能这么编排我家姑娘?我这就拉你去见我家老爷。”
媒婆挣脱着跑开,朱府的下人只好回去照实说了。
朱晞颜气得拍桌子骂道:“乔家欺人太甚!是他们要来提亲,说好的日子,不按时来,还找出这么个理由!别以为他们家是皇亲国戚就了不起,我也是临安知府,这临安可是我说了算!”
向夫人在一旁只顾哭,好好的事怎么一下子变成这样?
韦嬷嬷劝道:“老爷别生气,等把事情搞明白再说,即使乔家真的听到什么风言风语,不愿上门提亲,也只能说明乔家人目光短浅,耳根子又软,善于听信他人之言,姑娘嫁给这样的人家,我还不放心。”
正说着,朱景元从外面回来,走到父亲跟前,对他耳语一番。
朱晞颜脸色立刻变黑:“你去告诉族人,让他们都回去吧。”
朱景元瞧一眼正在抹眼泪的向夫人,摇摇头,出去安排。
朱晞颜批评道:“哭什么哭?都是你生的好女儿!”
向夫人哭得更厉害:“呜呜……,我家淑真怎么这么命苦!跟林家和离,又被乔家如此对待!呜呜……”
韦嬷嬷扶着向夫人:“夫人别难过,老爷自有决断,我扶您回屋。”
乔家没来提亲的消息很快在朱府传开,苦荞急忙将消息告诉小姐。
千里寻听后,手中的笔掉落在纸上:“乔家为何到现在还没上门?”
“下人们传,说是因小姐在外名声不好。”苦荞为小姐愤愤不平,“简直是胡说!小姐人美,心好,肯定是乔家不想来提亲,胡乱找的理由。”
夏果听到乔家不会来提亲,比小姐还伤心,趴在茶桌上哭起来:“呜呜……难道小姐以后不能嫁到乔家?呜呜……”
千里寻没有心情理会夏果,想着自己因何在外名声不好?难道是因那句“和衣睡倒人怀”?
“苦荞,你去把大公子找来,他定然知道详情。”
苦荞出去后,夏果还在哭,千里寻说:“没想到,你比我还难过,也好,你把我该流的眼泪都流了,我正好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夏果依然哭个不停,千里寻感到心烦:“你回去哭吧,大公子一会儿过来,还要与我说事。”
夏果哭着起身回丫鬟房,一到屋内,趴在床上,哭得更伤心:“小姐不能嫁给乔公子,我该怎么办?呜呜……”
很快,朱景元进来,让苦荞把门关上。
哥哥的表现,使得千里寻更加紧张:“哥哥,到底怎么回事?”
“妹妹听了,别往心里去,你与乔文仙的事看样子成不了。”朱景元尽量小心说话,怕伤到妹妹,怎奈实情如此,再小心也无济于事。
“乔家……乔家都听到什么?才……突然放弃……放弃上门提亲?”千里寻头一次不由自主用颤抖的声音说话。
“妹妹可写过一句词?”
果然因为那句词,千里寻点点头,控制好情绪:“写过,可那时我与文渊在一起,词是写给他的。”
“别人管不了那么多,都在批判你有失女德,有伤风化,还说淑真不贞……”
“哥哥也认为是我的错?”
“我的态度已不重要,关键是所有人都这么认为,妹妹以后还是不要再写诗作词,否则,你只能在朱府孤独终老。”
千里寻想起,朱淑真就是在朱府郁郁而终,难道她的人生也要如此?绝不!她努力站起来:“哥哥放心,我绝不允许自己在朱府孤独终老。”
说完,千里寻打算往外走。
“妹妹要去做什么?”
千里寻也不知道要去做什么,只是突然之间想走出朱府:“出去走走。”
“还是别出去,外面都是关于你的流言蜚语。”
“流言蜚语?”千里寻忍住即将掉落下来的泪水,转过身,“一句词还不够,还有流言蜚语?”
“是。”
“哥哥说来听听。”
“还是算了,你好好在家待着,哪里都别去,父亲正在气头上,也别去招惹他。”
“哥哥既然不说,我就出去听。”
“好!我说!外面百姓到处在传,说你是母老虎,嫁给林家时,就已经红杏出墙,跟临安才子暗送秋波,还说妹妹应该被千人所指,万人唾骂……”
千里寻气得一拳砸在身边的椅子上,椅子被砸断,她的手也受伤。苦荞赶紧上前抓住小姐的手:“小姐,您没事吧?”
“我说了,你都如此生气,要是出去,还不得见人就打,到时反而坐实了母老虎的传言。听哥哥的,好好在家里待着,哪里都别去,我与父亲会处理此事。”朱景元安慰完,从怀里掏出治伤之药,“我刚好买了药,你拿去先用。”
苦荞接过药瓶,待大公子走后,将小姐扶到椅子前坐下,为她把药敷上。
小姐既不哭,也不闹,平静的样子反而让苦荞感到害怕,越害怕她的话越多。
“小姐别担心,谣言之所以是谣言,就是来得快也去得快。乔公子中意的人是小姐您,乔家今日没来提亲,改日也会来,我陪小姐在朱府耐心等待。”
小姐依然不说话,苦荞继续叨叨:“我们村当年还有人传言我不是娘亲生的,是我娘从臭水沟旁把我捡回去,我与家人根本不理会谣言,后来大家传着传着也觉无趣,渐渐忘记。我敢保证,不出半个月,大家肯定不会再议论……”
苦荞话还未说完,突然冲进一群下人,将书桌上的手稿,还有木盒里放的诗画,全部往出搬,又翻箱倒柜,只要见到纸张上有字,全部拿到院子里……
千里寻被眼前的情景惊住,她站起来,看着这些下人,他们此时像一群强盗,把朱淑真的诗词和画作全部往外搬。
苦荞厉声道:“你们反了天了!怎么敢在小姐屋里乱翻?”
一个下人说:“小姐莫见怪,老爷吩咐我们这么做,让我们把小姐所有手稿拿到院子里焚烧。”
“焚烧?”千里寻念着这两个字,她记得,朱家焚烧朱淑真的手稿是在她郁郁而终之后,那时朱淑真已四十多岁。
可她穿越而来,才二十岁,就发生这样的事,难道今日才是由朱淑真的命运转变为千里寻命运的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