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快免礼,明华,听说你受伤了,可要紧?”
豫王赵瑾穿着淡蓝的素锦长袍,他的五官温润秀气,周身的气度也很温和,就像普通富贵人家的读书人,摆手免了众臣的礼便快步向上官烨走来。
“谢殿下关心,些许小伤,臣无碍。”
上官烨抱拳一揖,避开了赵瑾要来扶他的手。
上官烨之前习武归来时已经十六岁了,是皇后求了陛下特许才让他也入了尚书房读书,他在尚书房的两年与豫王和大皇子都是同窗,虽然豫王一直待他颇有亲近之意,但他自知身份,与他们并无更多交情。
“没事就好,不然皇后嫂嫂可要担心坏了。我这次出京偶遇了民间一名医,明日给你送些补身的丹药过去。”
赵瑾并不在意上官烨的疏离,收回手背在身后,唇角噙着温和的浅笑。
豫王这两年尤爱问道炼丹,时常与道士往来也是汴京皆知的事。
“谢殿下好意。”
上官烨没再推辞,拱手道谢。
豫王还欲与上官烨叙话,就听见耶律齐也来了。
太监的唱喏声还在继续,大皇子、明月公主与安西侯紧随其后,陆续进入殿中。
陛下还没到,豫王是大雍皇室中辈分最高的人,与众人见了礼,便被年纪相仿的大皇子赵煜拉着回了座位。
“上官大人,你前几日新得了个美艳舞姬,莫不是因此疏于公务了?
本王是来为大雍陛下庆生的,竟险些命丧于此,若非亲身经历,本王都不知繁华的汴京城治安竟是如此之差!”
耶律齐大喇喇地坐在上官烨旁边的座位,一身大红的斜襟胡袍使他壮硕的身材更加显眼,他挑眉看着上官烨,声音洪亮地抱怨,丝毫不感念上官烨替他挡了一箭。
一时殿内安静下来,众人都看向这边,在场除了鸿胪寺的舒大人知道内情,其余人都没去过四方馆的宴会,暗自揣测着上官烨这样冷面的人也会迷恋一个舞姬吗?
若是真的,那舞姬该是怎样的绝色?
“二王子现在不是毫发无损地坐在这么?刺客的事,本官自会给二王子一个交代。
二王子尽管放心,不论你之前惹了什么事得罪了什么人,只要你是我大雍的客人,本官自不会让你在大雍境内死于非命。”
上官烨悠悠地转了一下手心的茶盏,闲闲地启唇,刻意在“死于非命”一词上加重了语气。
“陛下驾到!”
一声唱喏打断了两人间的机锋,忠义侯跟在陛下身后步入殿内,眸光扫过正垂首行礼的儿子。
他也是习武之人,听力胜于常人,在殿外就听到了耶律齐说的舞姬。
上官烨一直拖着不肯娶妻,身边连侍女都没有,更不要说什么通房丫头了,现在被人当众说迷恋上一个舞姬,他这个当父亲的听到都觉得刺耳,只是不知道陛下是否也听见了。
“众卿平身。来人,给上官大人赐个软垫。明华,你为救耶律王子负了伤,今日就不必多礼了。”
皇帝走上高台,抬手免了众人的礼,又特别关照上官烨,将他救人的事点明了来回应耶律齐的挑衅。
“谢陛下,此乃微臣份内之事,不敢居功。”
上官烨依然谨守臣礼,谢了恩才重新落座。
耶律齐轻哼了一声,眸光轻扫正盯着他的皇帝,向上官烨一抱拳。
“本王谢过上官大人,那日本王忍痛割爱将那美艳舞姬让于大人,权当是本王提前付了谢礼。”
耶律齐的道谢颇为敷衍,就连谢礼都要拿舞姬说事,听在大雍众臣耳里颇不是滋味。
“呵!本官履行职责,当不得二王子一声谢。只是那女子本是我大雍子民,二王子求爱不成,怎好意思说成是你割爱?难道只要你二王子看上的就都归你所有了?这逻辑与强盗何异?”
上官烨本不屑与耶律齐做口舌之争,也无所谓他是如何做表面文章,但他左一个舞姬右一个舞姬,实在是惹人厌烦,遂冷冷讥笑道。
耶律齐被他噎得脖子一梗,手背上青筋暴起,就要发作时陛下适时开口。
“好了,明华,莫要与二王子说笑了,刺客之事你查得如何,如实禀来。”
上官烨闻言起身,将对皇帝说过的话再当众说了一遍。
“二王子,明月公主,回纥刺客已全部被本官拘拿下狱,刺杀月妃和二王子的匪首也已毙命,还请二位放心,这些贼人再掀不起什么风浪了。”
上官烨禀完皇帝,侧身对着这二位苦主拱手一礼。
“回纥狼子野心,这是存心挑拨我三国邦交。月妃遇难,朕心甚痛,皇后也痛悔不已,自请茹素半年,为月妃抄写佛经超度亡魂,还请明月公主节哀。”
皇帝接过话头,脸露哀戚之色,温声安抚。
明月公主一袭素白裙装,自进了殿就静静坐在耶律齐旁边的座位,此时她拿帕子按了按眼角,轻轻抽泣了一声才起身回礼。
“谢姑父查明真相,还姑姑一个公道。明月会写信告知父王,请父王多加提防回纥贼子。”
明月公主今日没以轻纱覆面,露出的鹅蛋脸白净素淡,不施脂粉,此时盈盈下拜,一声姑父叫得是既亲近又娇柔。
皇帝也没想到她会忽然称自己姑父,错愕了一瞬才赶紧抬手唤起。
上官烨轻轻挑眉,抬眼看向对面的大皇子,赵煜坐得端正,垂着眼看不清表情。
明月公主这一声姑父确定了辈分,她是不会入陛下后宫了。
她想嫁给大皇子做正妃,大皇子恐怕只想娶她做侧妃,端看他们谁更计高一筹了。
赵煜的身份注定他不会放弃争夺储君之位,他要拉拢什么人,只要不损害大雍的利益,上官烨都不会插手。
这场宴会的气氛不适合再饮酒作乐,皇帝温言又宽慰了明月公主几句,赏了一些绫罗珠宝,曲风便吩咐乐师奏起了舒缓的雅乐。
没有歌舞助兴,皇帝也失了兴致,宴会很快就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