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如初做梦都想不到自己居然有一天会被人用枪指着脑门。
他从未见过真枪，此刻唯有两腿发颤，呆呆地望着漆黑的枪口，脑海一片空白。
手枪的主人是一名戴着金丝眼镜的斯文青年，相比玄黑的手枪，青年握着枪的左手显得过度白皙。枪口轻轻颤抖，但镜片后的眼神一点都不慌张，青年右手一挥，身后两名手下便上前抓住康如初的手，用扎带将他的手紧紧绑到腰后。
康如初想挣扎，不过随时可能射出致命子弹的手枪就牢牢指着他的眉心，岂敢轻举妄动？他心里也明白斯文青年大概率不会开枪，但他怎样都不敢拿自己的生命冒险，只得任人束缚。
更何况，身后的地堡大门已经紧闭，就算能挣脱，他也无路可逃。
斯文青年指挥两名手下将康如初押解往地堡深处，自己则走在后面谨作防范。
随着几人越往内部深入，两侧石壁上的矿灯越发明亮，康如初也逐渐看清了周围的环境：通道不高但很宽，顶部呈圆弧形，两侧深褐色的石壁与顶部一样棱角分明，有未经修整的人工挖凿痕迹和明显的水渍，通道顶部中线有一排矿灯，在两侧石壁的高处亦各有一排矿灯；相比于通道墙体的不平整，三排矿灯却排列得异常严谨，所有矿灯之间的间隔完全一致，始终保持在五米长度，而矿灯的照明半径恰恰就是两米五，依照矿灯的照明半径可以得出，这条通道宽度大约在十米左右，似乎是先有的矿灯，再有人按照矿灯的位置挖凿这条通道；通道的地面也非常有趣，明明涂的是灰色的防水漆，但在浅蓝色矿灯的照耀下竟然形成了模糊的镜面反射效果，康如初甚至能透过地面反射隐隐约约看到鞋子侧面沾到的泥土。
康如初不禁怀疑这里根本不是官方修筑的人防工程，仅仅是有人为了营造出一种古怪的视觉氛围而刻意修建的地下山洞。
四人的脚步声在通道内回荡，踢踢踏踏、杂乱无章，像极了康如初此刻忐忑的内心。又往里走了一段路，一头暗红色的大铁门兀然立在通道尽头，铁门左上角的监控探头犹如见到陌生人的看门狗，随影而动，虎视眈眈。
大门打开前，康如初知道自己这样问没有意义，但他还是忍不住颤抖着问道：“你们……是人吗？”
斯文青年在他背后歪了歪头，没有理解他这样问的意思，不过随即耸肩讥笑：“你应该问：你自己还能做多久的人！”
康如初听得两腿发颤。他的本意是想问斯文青年几人是蜥蜴人还是人类，没想到斯文青年的回答如此冷酷无情。
他再次拧动手腕，扎带绑得很紧，完全没有挣脱的可能。
暗红色大铁门在他绝望的目光中移开，斯文青年的手下推了他一把，将他推入地堡内部。
地堡内部的灯光氛围与外部通道截然不同，矿灯由阴冷的幽蓝色换成了较为柔和的黄色，排列也不那么井然有序，抬头看去，有些顶部拉起了一层厚厚的防水篷布；石壁刷上了与地面相同的灰色防水漆，地堡内的空间便由这些厚实的墙壁分隔，墙边大多堆了废弃的储物箱与木架，胡乱叠在一起，只腾出了供人行走的地面；再往深处看，则是一些错综复杂的通道，没有亮灯，不知通往何处。
除此之外，内部的一切都与外部通道没有什么不同：坑坑洼洼的石壁，通风管道的轰鸣声，以及康如初忐忑的心跳。
他被带到一个类似大厅的空间。
“大厅”内有些拥挤，正中间几张老旧的工作台拼在一起，一侧是七八个电脑显示屏，底下的电线拖在一起，另一侧则是闲置的无人机和修理工具以及一个看起来像是信号放大器的东西。地面除了一堆墨绿色的中型储物箱，还有几个串联在一起的便携式蓄电池，为地堡提供临时电力。
康如初正好被带到蓄电池边上，那里已经摆了一把椅子等他端坐。两个手下齐发力将他双手绑到椅背上，迫他坐下。
斯文青年在他背后举起手枪，压着嗓门用低沉的声音质问道：“是谁派你来的？”
康如初被绑定在椅子上，但双腿还是止不住打颤，慌慌张张道：“我……我是人类警察！Police officer啊懂吗？我是执法者，你们不能伤害我！”
他心想，这些蜥蜴人在不见天日的地底下待了几千年，内心肯定也阴暗变态，现在伪装成人类的模样显于人前，说不好有什么变态的手段要施在他身上，干脆就抬高自己的身份，让他们感到忌惮，不敢肆意妄为。
斯文青年又一次不解地歪了歪头，不过这次他没有接康如初的话，而是吩咐两名手下：“搜他的身。”
“喂喂！你们干什么？快放开我！你们没有权利这样做！”
康如初心中大急，他逃生的希望全在心魔石上，若是被他们夺了去，就当真孤立无援了。
两名手下对他上下其手，很快从他身上搜出了随身物品，连同从他脖子上摘下来的项链和心魔石锦囊，全数丢在地上铺开。
“手机、钱包、钥匙、名片……护身符？”斯文青年将心魔石锦囊当成了护身符，不屑地轻笑一声，随即用枪管敲了敲康如初的后脑，“喂，你不是说你是警察么？警官证呢？”
一名手下蹲到地上在康如初的财物中翻找，康如初紧张得说不出话，死死盯着那只手，生怕他打开锦囊发现心魔石。幸好，那名手下最终拨开锦囊，只捡起了康如初的钱包，从里面找出他的身份证，递给斯文青年。
“康如初？哼，笨蛋，什么年代了还带实体身份证。看看他名片上写的什么！”
“康家明，明天晚报专栏作家、记者。”另一名手下拿着名片凑到斯文青年身边，“龙哥，依我看，这小子要么真的是个拥有双重身份的牛逼人物，要么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白痴，把我们当傻子耍。”
斯文青年扶了扶眼镜，嘴角勾起一道戏谑的弧线，绕到康如初身侧，拿枪顶着他的太阳穴，嘴唇凑近他耳边，阴测测地坏笑：“小子，我的枪口很久没有灼热过了，就当我求求你，快承认你是记者，让我看看你脑浆迸裂的样子，好不好？”
康如初紧抿着嘴唇。
本来以他的个性，在没有任何逃生机会的情况下被人用枪指着脑袋以死亡来威胁，早就两腿一软什么都交代出去了，但这一刻，他内心的恐惧竟就荡然无存，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有本事开枪打死我！
“龙哥，这小子不会吓傻了吧？”
康如初紧攥着双手，两只眼睛暴瞪如碗，胸口随着呼吸起伏不定，斯文青年一时之间也无法辨别他的心理状况，便扬起手枪意欲威吓，谁想康如初竟扭过头来，眼中赤luoluo的杀意叫他心头一悸。
但年少时的经历告诉他：当别人对你凶狠的时候，你一定要比他更加凶狠！
于是斯文青年反握枪身，举起枪柄朝着康如初的头狠狠敲了下去。
康如初顿时头破血流，低头呜咽。
斯文青年咬着牙，露出灿烂的笑容，再次用枪口对准了康如初的太阳穴，而这一次，他扳下了击锤：“说，你 他 妈到底是谁！”
“呵呵……呵哈哈哈哈！你不敢杀我！你不敢杀我！哈哈哈！”
康如初两肩微耸，缓慢抬起头来，面部因为鲜血的浸染而变得狰狞可怖。他仰头咧嘴，放声大笑，血液顺着眼角的褶皱勾勒出诡异的弧线，可眼神却冰如寒窖，与大厅内柔和的灯光格格不入。
斯文青年此刻觉得，不管康如初拥有什么样的身份都好，最好现在就除掉他，不然将来等待自己的，一定是比暴风雨更加猛烈的报复！
“我不敢杀你？”斯文青年将枪口用力顶在康如初太阳穴上，吼道：“信不信我现在就一枪崩了你！”
“你来啊！你开枪啊！”康如初的声音比斯文青年还要大，摆明了一心求死。
斯文青年迟疑了。他从小到大都是品学兼优的好孩子，虽然毕业后就跟随盘近川，并因为经济原因选择了贩毒的不归路，但他从来都没亲手杀过人，盘近川也从来都没有逼他做过任何不人道的事情，现在要他狠下心来爆一个无辜之人的头，他真的过不了自己内心这关。
斯文青年的两名手下则抱有不同的想法。他们之所以肯听命于斯文青年，除了盘近川将他任命为“二把手”，更是因为被他带有轻微反 社 会性质的人格魅力和高超的技术能力所折服。不过他们一直觉得，作为罪犯，斯文青年身上少了一样东西——杀人不眨眼的狠劲，如果这次斯文青年真的敢开枪爆了这个疯子的脑袋，那么从今往后，他们都会对斯文青年佩服得五体投地。
因此，他们注视斯文青年的目光中，含有几许兴奋和期待。
斯文青年也注意到了两名手下的目光，明白此刻再打退堂鼓多少有些不合适，唯有咬咬牙，将食指扣到扳机上：“呐，我开枪了啊！”
“你开啊！你不开不是男人！”
“我……我真的会开枪的啊！”
“那你开啊！”
“我开啦！我开——”
“好了！”一道粗犷的声音从大厅深处传来，制止了斯文青年，“阿龙，你的手是用来创造奇迹的，不是用来沾血的。严刑逼供这种体力活，我来就好。”
“掌柜的。”两名手下立刻低下头。
“对不起，掌柜的，我只是想帮您减少一些不必要的烦扰，以免收货过程出现什么意外。”斯文青年放下手枪，毕恭毕敬地站到盘近川身边。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呼吸中带有如释重负的轻松感。
掌柜的？
康如初睁大被血液遮蔽的双眼，从朦胧的视线中看到了一个光头。
一个圆滚滚的、反射着灯光的，光头。
盘近川！
原来根本没有什么蜥蜴人，这一切都是盘近川搞的鬼！那么这个地堡就是盘近川的贩毒基地，他刚才没有现身控制局面是因为收货去了……可是收货？怎么他的毒 品不是自己制造的吗？——谁给他送的货？难道这个贩毒集团的背后还有更大的推手吗？
“哈哈哈，小朋友，我们又见面了！”盘近川俯下身拍拍康如初的肩膀，满口唾沫星子喷了康如初一脸。
康如初低下头，假装对盘近川的口气感到恶心欲呕，实则在脑海中迅速检索记忆：又见面？惊了个呆的，我们什么时候face-to-face过了？
“不用紧张，你这几天一直在我手机店附近徘徊张望，早该料到会被我们发现吧？——嗯？！”
盘近川猛然间揪起康如初的衣领，仔细检视一阵，随即又皱着眉头放开：“阿龙，搞定这个。”
斯文青年走上前，将康如初的衣领剪了下来，拿到工作台上摆弄去了。康如初这才发现原来衣领上有一颗不属于自己外套的纽扣。
斯文青年的动作很迅速，借助工作台上现有的工具，三下五除二便拆解了纽扣。
“NK23……掌柜的，这是警方今年采购的最新型号跟踪器，有监听和录音功能！”
康如初的眼皮猛跳几下，心道不妙。
果然，盘近川立刻警觉起来，大声喝令手下检查监控录像。
康如初心中大骂：是哪个缺德鬼把跟踪器放在我身上的？你要放也放隐蔽一点，别被人发现啊！惊了个呆的，这次真被你玩死了……
他百般思索，觉得最有可能的就是参芎——肯定是参芎把我推到墙上的时候偷偷放的，该死的，别让我活着出去，不然我一定找你算账！
斯文青年掏出打火机，将纽扣芯片烧融，站回盘近川身边，“掌柜的，问题应该不大。‘纽扣’有个最大的短板，就是无法进行Z轴定位，就算警方正在实时跟踪他的定位，也没有可能知道他的准确位置。”
看完监控的手下回来报告，也没发现有其他人潜入地堡。
盘近川便恢复镇定：地堡顶部是五米厚的钢筋混凝土，混凝土顶上还有三米厚的山土，任你公安局再神通广大，只要没发现隐藏在植被下的入口，就不可能知道我们在这里！况且今晚是我们利用这个地堡的最后一晚，今晚过后这个地堡将会废弃，货也已收齐，只要过了今晚，没有人知道曾经来过这个地堡的，是我们！
眼下，最要紧的就是解决眼前这个“麻烦”。
盘近川再次露出标志性的笑容，头顶的光泽在矿灯的照耀下有些刺眼，他伸出手掌拍拍康如初的脸蛋：“别怕别怕，我不会像刚才的后生一样粗暴地对待你。哈哈哈！”
康如初心底松了一口气：看来他还不知道我手里有他杀害龙耳代的视频，无非是想知道我是不是警察派来的眼线罢了，只要我顺着他的话说，讲不定能逃得一命。就算最后被搞得半身残废，只要我能拿回心魔石，就可以回到过去警告自己，改变命运，让接下来的一切都不必发生！
他瞥了一眼静静躺在地上的红色锦囊。
盘近川注意到了他的视线，转身捡起锦囊，举到眼前细细端详：“护身符？嗯——这项链看起来有些年头了，是祖传的吧？”
康如初紧张得舌头都要咬破。如果盘近川发现了锦囊里的心魔石，自己逃生的唯一希望就真的破灭了。
幸好，盘近川最后并没有打开锦囊，而是将它摆到了康如初的膝盖上，笑吟吟道：“想拿回去？答应我一个条件就行。”
答应你一个条件？康如初怦然心动：口头承诺最好推 翻了，不管我现在答应你什么，只要你把我放了，等我脱困，我还认账我就是傻 逼！
他算过了，从按下心魔石开关到跳进时空隧道最多只需要五秒钟，就算他们反应再快也不可能打断！
“好，我答应你。”
“这么快就答应我？哈哈哈，我都还没说什么条件呢！”盘近川哈哈大笑，站起身来拍拍手，“好，够爽快！阿龙，把刚收的货拿过来！哈哈哈！”
刚收的货？
康如初心中“咯噔”一下，不祥的预感悄悄爬上后脊梁。
斯文青年狞笑几声，走向工作台后面，不多时，手里拎着一个透明的塑料袋回来。
“哈哈哈！”盘近川大声笑着，从塑料袋中拿出一张独立包装的方正小纸片举到康如初眼前，似乎对自己的主意颇为自得，“把它吃下去，我就放了你，当一切无事发生，如何？”
这只是一张印着卡通图案的硬纸片，不过指甲盖大小，看起来完全无公害，但斯文青年狡诈的笑容让康如初明白，这根本没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怎么，不敢吃？放心，不是毒药，不会毒死你，哈哈哈！”
吃，还是不吃？这是个问题……康如初低下了头。
“哈哈哈，你不会怕了吧？刚刚不是连爆头都不怕么？怎么现在怕一张小小的纸片？”
“哈哈哈，胆小鬼，哈哈哈……”盘近川所有手下都一起大声嘲笑低着头的康如初。
一声声嘲笑犹如巨锤顿顿敲击康如初内心，勾起他心底最深处的羞 耻，进而转化为愤怒和敌意，从心头爬上脑后。
“怕？”随着一声冷笑，康如初缓缓抬起头颅，伸出舌尖舔舐嘴角的血迹，“我不会再怕任何东西。”
盘近川将纸片丢给斯文青年，示意他喂康如初吃下去。
斯文青年拆开包装，将纸片塞入康如初嘴中。
康如初不甘示弱，硬是将纸片胡乱咀嚼，囫囵吞了下去，给还盘近川一个挑衅的眼神。
没想到看到这一幕，盘近川笑得更大声了，就连斯文青年也由原本的狡诈笑容变成戏谑，饶有兴致地盯着康如初。
康如初歪头，略感疑惑，刚想发问，猛然之间手腕一紧，桡动脉处发出难以言喻的刺痛，忍不住呻 吟出声。
“来了，要来了……”盘近川兴奋地搓着手掌，斯文青年和几名手下也瞪大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康如初。
手腕上的刺痛经过动脉直达心门，康如初的心脏刹那间犹如一个高速运动的活塞，四处乱撞，“嘭嘭”之声充斥耳内，完全覆盖了周围的声音，与此同时，原本几乎听不见的耳鸣声也因此放大数倍，变成刺耳的尖啸。
你们！他妈！对我！做了！什么！！！
康如初张大嘴巴想要怒吼，但舌头不知何时变得麻痹僵硬，最终从喉咙中喷勃而出的，只有尖厉的嘶叫。
“啊——”
他扯破了喉咙想要将疼痛赶出身体，但胸闷气短、呼吸困难，长时间的嘶吼导致大脑眩晕不止，没过多久，他便失去意识，不省人事。
斯文青年等人只看到康如初痛得发叫，随后脑袋一歪昏迷过去，心中不由惊愕：这新款致幻剂的药劲这么猛吗？
盘近川上前摸了摸康如初的颈动脉，嗤嗤冷笑：“废物。”
康如初鼻子轻吭一声，悠悠醒来。
“你 他 妈才是废物。”康如初低着头，阴沉的嗓音从沙哑的喉咙中勉强挤出。
“你说什么？”
“我说，”康如初竭力抬起头，迷离的双眼直视盘近川，“你 他 妈才是废物。”
“你！”盘近川被激怒，扬手欲打，忽然傲笑：“听起来，你挺痛恨别人叫你废物。”
“我当然痛恨！”康如初疲惫地靠到椅背上，仰面朝天，气填吭臆：“我痛恨所有不尊重我的人，我痛恨所有欺侮过我的人，我痛恨所有胆敢背叛我的人！我发过誓，我要他们……”
他喘了几口气，“我要他们一个、一个，全他妈付出代价！就算我有一天要死了，也要拉他们垫背，谁他妈也别想好！”
盘近川再次蹲到康如初面前，从他的半开不合的双眼中看到了神志不清。
他回头向斯文青年投去胜利的目光：哈哈哈，药效起作用了！
“照你这么说，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废话，好人不长命，谁他妈愿意做？”
“那你还来坏我好事？帮警察做卧底调查我？”
“警察？我从来没说过我是警察。”康如初斜眼讥笑：“是你们这帮蠢货先入为主，自己他妈想歪了而已！”
斯文青年忿然跃起：“你说什么！是不是嫌命长啊！”
“我说什么你听不见？你 他 妈聋子啊！还有啊，我跟你老大说话，你 他 妈插什么嘴啊！”
盘近川伸手制止了斯文青年，继续套康如初的话：“你不是警方卧底，那就是记者了？你名片上写着‘康家明’、‘明天晚报记者’。嗯，说起来，我跟你们何主编也有点交情，你们报社从来不会招像你这么有种的人……还是那只老乌龟改性子了？”
“我说你是不是傻的？我身份证就在这里，上面清清楚楚写了我叫‘康如初’啊，这名片摆明了就他妈是假的，不会连这点都要我亲口告诉你吧？哈哈，一个是他妈聋子，一个是他妈傻子！”
盘近川脸上依旧丝毫不见愠怒，循循善诱：“那是谁派你来调查我的？你连死都不怕，那家伙一定给了你值得为此拼命的好处吧？”
“你有什么敌人，自己他妈心里没数？”
“是麦陇青还是姜炳仁？不对，我们三人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他们从不干涉我的生意，怎么可能突然对我下黑手？”
“继续他妈猜。”
“那就是‘太子’？不过听说她最近结识了不少海外帮派，生意都往太平洋岛国方向发展了，又怎么会在意我抢了她在明州城的市场？”
康如初撇嘴耻笑：“没想到你仇人还挺他妈多。继续猜。”
“黑洞？是黑洞叫你来查我的？想抓我把柄？”
“黑洞？”康如初嘴角的笑意更古怪了，“你的贩毒网络越是庞大，黑洞发展Future的倚仗就越大，他求你赚大钱还来不及，怎么会他妈找我调查你？”
盘近川对康如初怎么会知道黑洞和Future的事情完全不感觉意外，反倒继续追问：“我说了这么多名字，你没有一个承认。真以为我树敌如林，还是你根本就不知道是谁雇的你？”
康如初仰头，努力蠕动嘴唇，试图从干涩的嘴巴里分泌出口水，以缓解喉咙中灼痛的火烧感。
片刻之后，他觉得舒服了些，便开口道：“有一个人，你是不想提，还是你不相信他会针对你？”
盘近川的脸色乍然黢黑。他显然意识到了康如初口中的“有一个人”是指谁。
康如初虽然神志不清，但也能感觉到盘近川对此表露出的几分吃惊，和几分怨恨。
“唉，没想到这一天，还是来了……”盘近川后退几步，仰天长叹，面露惋惜。
他早就看过未来，知道早晚有一天雷会对他下手，也知道早晚有一天自己会栽在亲近的人手上，只不过他没料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这么毫无征兆。
幸好在康如初出现之时他就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故意引康如初进入地堡，目的就是拿他试验新品致幻剂之余审问他是否是雷派来的人。
他盘近川向来不是坐以待毙的蠢蛋，既然现在已经摸清局势，接下来，只要不让眼前这个人告诉雷他已经知道雷在对付他，就可以抢夺主动权，打雷一个措手不及。
“你能知道这么多事，必然是雷推心置腹之人，可他肯定想不到，出卖他的人，正是你！哈哈哈！欺人者人恒欺之，被人者人恒被之。雷，你出尔反尔，恩将仇报，没想到今天你也会被人出卖吧？哈哈哈，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啊！哈哈哈……”
“出卖？”康如初半挑眼皮，“你 他 妈放屁。”
“如果你没有出卖他，你身上怎么会有警用监听器？”
“就一定是我跟警察合作？不能是他们偷偷放我身上的？你 他 妈用用脑子吧，蠢货！”
盘近川收起笑容，“原来不是叛徒，只是个笨蛋。阿龙，别让他把今天发生的事说出去。其他人跟我来，把货整理好，我们今晚就撤。”
“收～到！”斯文青年脸上重新挂起戏谑的冷笑，拎着手枪慢悠悠走到康如初面前。
“你不是一直求着我开枪爆你头么？现在，如你所愿。”
斯文青年举起枪，枪口正对康如初额头，食指搭到冰冷的扳机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