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当!”刑部监牢大铁门打开,狱长对着来人点头哈腰:“余大人!”
刑部侍郎余荣珲背着手,矜持地说:“你在这里守着,任何人不要放进来!”
“遵命!”
再走十几步,阵阵污浊恶臭的气味迎面扑来,余荣珲捂着鼻子又走了一段路,才挥手让随从避到远处,自己走近一间监室。
这间监室前后左右的监室都空着,乃余侍郎特别安排。
才站到铁门前,里面的稻草堆呼地站起一个人影,转眼扑过来:“余公子,是你?”
余荣珲做了个制止的手势:“小声些!”
说着放下捂着鼻子的手。
里面的人惊喜万分:“余公子,真是你!”
余荣珲咳嗽一声,说:“县主,本人乃刑部侍郎,有些事由要来询问你。”
牧裕县主的低声带有哭腔:“余公子,你要救我,千万救我!”
余荣珲皱起眉头:“绚儿, 你竟不关心你的父母兄弟?”
“关心啊,告诉我他们怎么了?”
“你要镇定,千万不要嚷嚷。”
“嗯。”
余荣珲将声音压得更低:“朱有父子意图谋反,铁证如山,难逃死罪......”
“父亲!”牧裕县主拼命捂住嘴巴,低低哭泣,“怎么可能,父亲一定被人栽赃陷害了!”
“绚儿,你还是如此天真无邪。困在深闺,男人的天地你不懂。太尉官高权重,朱家三位督军驻守重镇,若非人证物证确凿,有司不会轻易逮人审问。”
“那,是真的了?”牧裕县主抬起泪眼,楚楚可怜地问。
余荣珲点点头。
县主这个模样勾起了久远的记忆。
“绚儿,”他说,“倘若当年你选择嫁我......”
说着摇摇头。
事已至此,牧裕县主哪里敢说别的什么话,只能拣好的说:“你别说了,我是鬼迷心窍、蒙了眼,谁知道他是个银样镴枪头!”
余荣珲终于获得一种胜出的快 感:“你当年嫌弃我其貌不扬......”
“我错了,其实我很欣赏你的才华......”
这种胜出的快感加倍,于是余荣珲说:“照目前看,你们夫妻暂时性命无虞,风头过后应当能出去。”
“谢谢你,你一定出了大力!”
“不,我做不了什么。”
“刑部,除了尚书就轮到你了。余公子,当年我辜负你一片痴心,悔之晚矣,我将日日祈祷,祈求来世能够与你重逢,必不负你!”
这一番话使余荣珲暂时忘记监牢的恶臭污浊,他左顾右盼之后,低声说:“但是,舆情对你们不利。据我所知,京城各处的戏楼都在演一出叫《六月霜》的戏,似乎是映射你们夫妻。”
“啊?”牧裕县主面色灰白。
这出戏的情节她知道的,确实是映射她和江继仪,她甚至疑心戏本就是那小贱人写的。
只因父亲强硬下令不准再到戏楼闹事,兼之春节期间风波不断,暂时顾不得这件事。
“绚儿,你老实说,你和江继仪是不是将大女儿送回老家,又找人冒充她?”
县主很无辜地说:“没有办法啊,她刑克父母,她活我们死,她遭殃我们就能平安。”
余荣珲不置可否:“就没有别的办法,至于这样?再有,戏里还演江继仪在安胎药中掺入弱母草汁,致使先妻难产......”
县主大叫起来:“决没有的事,他有什么理由毒害妻儿?”
余荣珲冷笑一声:“因为,他想娶你!”
“啊?”牧裕县主用力抓住铁门,几乎要扑出来跪地痴缠,“不可能,余公子你可要救我,我做牛做马报答你!”
这可怜模样到底打动了余荣珲,他说:“待太久,我要走了,现在舆情纷纷,你若有什么话我能带的,替你带到。”
听他说要走,县主慌了,想向这个那个求援,似乎都被抓了,到底找谁好?
“你想几个人名,能去找那个所谓大女儿的。这出戏关键不是她么?解铃还须系铃人。”
“我不找那个小贱人!”
“行,我走了!”
“不,你替我给老二通报一声,叫他,还有莺儿,到吴府找那个,莺儿的三姐......”
余荣珲轻皱眉头:“老二,江奉仪?”
“是的,是的!”
“好,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保重!”余荣珲说着转身离开。
“你还来吗?”牧裕县主紧追一句。
余荣珲没有听到,脚不停步地离开。
很快,当晚江奉仪就带着女儿江云莺到吴府登门求见。
他任职大司农均输令,职务与政斗较为疏离,不好交际,平日囿于小家小院,不好交际。老婆出身笊篱城普通人家,只生得一女,他也不嫌弃,只买了一所小院,守着妻女过日子,暂时没有被风波涉及。
与吴庆森寒暄几句,江奉仪就提出要见侄女篱儿。
“我们家倒是有个漓儿,不过她名叫漓豆,不知她认不认你为伯父。”
江奉仪赔笑着说:“之前她和我们家有点误会,估计心气尚未消除,麻烦贤弟通报一下,就说莺儿也想三姐姐。”
吴庆森不回应,起身往后院去。一会回来说:“我家漓儿说,不曾记得有此二伯父,从来没有见过,倒是听说从京城来信经常责备大伯父对江采篱还不够狠,惹得牧裕县主不高兴,以致影响他的仕途。”
江奉仪脸色讪讪,坐也不是走也不是,江云莺疑惑地看着父亲。
“江大人请回吧!既然选择了当攀龙附凤的小人,就该陪同到底,现如今你能置身度外已是万幸。”
江奉仪脸色由青转白,站起身行礼告辞:“麻烦贤弟转告篱儿,说江家人对不住她,知错了,求她看在血脉份上写一份谅解书,救救生身父亲。”
“江大人,请!”吴庆森也不应他,只管送客。
江云莺恋恋不舍地朝后院看了一眼。
江奉仪到底未能逃过,才回到院子门口,就被刑捕抓走了。
就在京兆府审理“姐妹毒案”“江府杀妻案”第二天,早朝,御史台的两位御史——高御史、丁御史分别出列上书,言近日京城戏楼都在演一出名为《六月霜》的戏,映射明显,以致舆情汹汹,朱府、江府、甚至吴府门前动辄聚集几百号百姓,若不重视,恐有后患。
御史台重要职责就是风闻奏事,至于彻查事件,则是京兆府或者大理寺的职责。
鉴于刑部正在主审朱有谋反案,元淯帝开了金口,刑部监控,大理寺主管,由戏楼入手,严查此事。
到了傍晚,又有京兆府将案情传到刑部,刑部尚书立刻求见皇上,元淯帝下令将京兆府两案合并到大理寺去。
真相即将大白,江继仪夫妻在劫难逃。
第二日清早,吴府管家打开大门,让家丁好好守着,又去打开后门,却被后门外的情景惊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