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几个日夜,漫天的冰雪就已将整个异界覆盖。那些因为好奇而推开窗的人们,早就被席卷而来的寒气冻成了一座座晶莹冰雕,一碰就碎。
这是汜共创造的新世界,永恒然而毫无生机。
“你究竟还要躲到什么时候?”那是一张日渐消沉的脸孔,“汜共与你纠缠许久,这一切也该结束了。”
“结束?如何结束?杀了他么?”焚冀漫不经心地望着窗外的雪景,“我说过无数次了,我已经厌倦了杀戮,更何况……我本就是个已死之人。”
“可是你们之间的战火已经蔓延到了别处,我不能任由它再次毁了这个世界。战胜你已经成了汜共的执念,你躲不了也逃不掉。”
“那么赤焱,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呢?”
焚冀的双眸落在了身后的床榻上,顼阳正安静地躺着。
“我们都有自己的心魔,所以我很惧怕……我怕自己会变成汜共那样,我怕拿起刀剑的那刻会再次被吞噬!”
“岱昭便是因此而死,所以我怕……我怕手中的刀剑会朝你们砍去……”
“我知道……”看着尚在昏睡的顼阳,我低头叹了口气,“顼阳一直被情谊所累,在愧疚中惶惶不可终日,就连心生异魔也不得而知。”
“我也很荒谬的,一路被所谓的责任感推搡着长大,可我连责任是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凭着自以为是的勇气走到了现在……”
“但是焚冀,我始终坚信我们与汜共不同。”我摆摆手,与他告别。
“你要去哪?”焚冀急促地站起。
“去阻止汜共残害更多的生灵。”我停住脚步却并未回头,“这件事,总要有人去做吧!谁让我们背负着天神的虚名呢……”
与时常犹豫的顼阳不同,我总是果断地将自己送入漫天的风雪之中,其实我并不清楚如何选择才能带来正确的结果,也许我是错的,但那又如何?我已经在路上了。
凌厉的雪花像夏日芦苇荡聚集的蚊虫,此刻正窸窸窣窣地砸在身上,我虽然很喜欢下雪天,但现在已经到了必须要将它终结的时刻。
“我会死吗?”我问自己,也在问赤焱。
“怕了么?”体内传来一声轻笑。
“其实一直以来都是你选择了我,并不是我选择了你,你并非是命运的被动承受者,所以……无论是何种结局,也必定会是令你满意的那个。”
风雪愈紧,我加快了前进的步伐。
梦境深处,顼阳一直挣扎着无法醒来。
被贯穿了心脏的躯体横躺在脚边,那双浸透着血气的眼眸依旧不甘闭合,汜共的脸一闪而过,他又站在了赤水河畔。
手中的丹朱石隐隐闪着红光,他没在太皞布下结界之前救出赤焱,神女绝望而落寞的面容静静映在河面上,随着涟漪泛起逐渐消逝。
天空开始落雪,他伸手托起一片雪花,还未细看就已化作点滴水渍。此时,微风正掠过他额前的发。
风中夹杂着熟悉的香气,细雪变成了殷红的花瓣,他一直在找的人静静地躺在血泊里,近在咫尺。
无数层梦境叠加着,他迷失在万花筒般的幻象中。
连绵数日的大雪剥夺了乌林境内所有的生机,万物衰颓。原先折射出无数光线的窗台此刻也已被冰晶覆盖住,屋内众人无奈地收回视线,发出几声长叹。
“这是一个需要火焰降临的新世界。”
众人疑惑地朝桌案的方向望去,枫安静地坐在那里。
“灭世之火,已经成了救世的曙光。”
“一定是赤泉的那帮人干的!眼下洛山瓦解、乌林亏空、昭天未稳,他们便乘机发起动乱,这就和当年洛山新起时的情形一样!”
“时光往复,难道眼前所发生的一切都是旧事轮回么?”
枫不再理会众人的言语,不自主地往窗外看去,那片白茫茫的眼底正显露出无边的忧愁。
是为了帮她向太皞复仇?还是为了已死的挚友而迁怒焚冀?他并不清楚顼阳此举的目的。渐渐地,他的思绪便同窗外的雪花一同飞向了远处。
“赤焱!你已完成了应有的使命,现在……也该有自己的去处了!”
那双翠绿如水的眸子里此刻浸满了凉意,太皞抬起那只被无数细密的光点包裹着的手,朝对面发出了最终一击。
赤焱踉跄了几下,接着便有几滴血珠滚落脚边。
“我掌管着天下万物的生死,因而便知道斩草需除根的道理,你也不必怨我,要知道……造成此种局面的原因不过是你出于火系氏族而已!”
“明明是你有求于我!现在却做出此等恩将仇报之事!”殷红的血从口中喷出,赤焱没了气力便瘫坐在地。
“的确……我是个无明之神,善恶不分……”赤焱的视线逐渐模糊,有泪从她眼角滑落。
“太皞住手!不要!”
顼阳闪现至二人身前。
“可惜……”太皞冷漠地望着那具倒卧的躯体,“你来晚了一步!”
“赤焱是无辜的!”
“哦?”太皞正欲转身离开却还是回过头来,“岱昭和柏霖也是无辜的,你忘了么?纵然赤焱神元已毁,但留着其身也终为祸患,我会将她永远地封于赤水河畔。”
顼阳捏紧了拳头,重重地朝地面砸去,在过去的千万年中,他从未觉得有哪一刻能比现在更无力。
“啪嗒!”屋内暖炉传来柴火炸裂的声响,枫骤然回过神来,抬起手吃痛地捏了捏眉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