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9'28"(上)
女人低哑啜泣的回声环绕在整间画室。
“咔哒——咔哒——咔哒……”
皮鞋踏在地板上的脚步由远及近。
“什么时候来的?”
丈夫奕铭的声音迟缓而低沉。
女人克制着抽噎的吸气声和男人鼻腔厚重的喘息交叠呼应。
陈雅兰的心聚拢着越收越紧。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手机里传出男人一声忧闷的呼吸。
陈雅兰捶拳站立起。
“我以为你不来了。”
男人温热的嗓音带着一股酒香浓烈的深情。
“啊,出门晚了。”
女人急促的语音中透着一抹难以名状的羞涩。
“雪儿。”
哪里来的雪儿?她是谁?
“……十字路口等你,又在园区门口守了半天,想给你留言,又怕……”
丈夫小心谨慎的语调和言辞像极了身处热恋中的人。
“你画的真好。”
陈雅兰弯腰拾起床上的手机粗暴地划掉监听软件,而后将手机重重地摔回到床上。
她无力地一屁股坐下来,一颗心仿佛瞬间落入盐湖的冰窖。
钟奕铭竟然背着她和女人幽会?!
这还是她认识的奕铭吗?!
她给丈夫拨去电话,想叫对方没事早点回来。
电话响了没人接,连续几次后,她不禁有些烦躁,想起昨晚翻身发现丈夫不在,房门半开着,一缕昏暗的光从客厅透进来,房门紧贴着套内的厕所,奕铭不是起夜,凌晨一两点不躺床上睡觉,他起来干嘛呢?
陈雅兰支着双肘侧起身,刚想开口,踱步声缓缓靠近门边,她立马躺下闭眼装睡,丈夫蹑手蹑脚地走过来将落下的被单盖到她的肩背上。
她安下心来,奕铭或许只是口渴去客厅倒水喝。
却原来她的直觉是对的,并非她多心!
想必钟奕铭昨天半夜是和相好的女人约定时间和地点。
若不是她闲得无聊,没事找事翻看这该死的监控录音,也不会撞破了他们的奸情!
丈夫不在那间画室,也不在楼上。
空调已经全部拆除,办公室没有坐的地方,前台更是冷得要命。
会不会他在回家的路上?
陈雅兰不时看着墙上的钟表,干等的十几分钟里她用心留意着室外的动静。
门铃没响过一声,奕铭没有回来。
爸妈家离铭兰画室仅仅三四公理,至多十分钟的路程。
他去哪儿了?
打开最近的一个回放文件,她拉动时间光标。
陈雅兰无法像往常那样在心里替对方自圆其说。
她无法再继续听下去!
之前的这些声音勾连起来的线索足以令她浮想联翩。
中间静默了9'28''。
那九分二十八秒他们在干什么?
心被揪的生疼。
一些不堪入目的激情画面闪现在她的脑际。
不行!
她一刻也坐不下去!
我要过去看看!
“你去哪?马上开饭了。”
陈母从客厅的沙发站起,叫住门口换鞋的女儿。
“我给奕铭打了几通电话,一直没人接。”
“我以为你在房里睡着了。”
“睡了一小会儿。”
“奕铭可能在忙,手机没带在身边。”
“他忙什么?东西我差不多处理完了,该卖的卖,扔的扔,零星几件家具和那几十个画架有人要我就出送,没人要就直接扔了。”
“那么大个画室哪是说搬空就搬空的,你在家里动动嘴皮子,奕铭在那边忙前忙后的你看不见啊!现在是大环境不好,你怎么能把关店的责任都怪奕铭呢?”
“我哪怪他了?”
陈雅兰嘟着嘴单手扶着入户墙站起。
“你爸去接然然了,一会儿回来让他给奕铭送饭去。”
“又去淼淼家窜门了?”
见母亲点头,陈雅兰皱了皱眉道:
“和你们说了多少回?不要让然然去隔壁9栋3号的淼淼家!那孩子满嘴脏话,零食不离手,吃的都是些垃圾食品,她父母不管的,然然和她在一起,早晚要被带坏的!”
“然然和淼淼两个班被学校隔离了,你晓得吗?”
“还没开放啊?”
“开放了我也不让她去幼儿园了。”
“不去也对,疫情最近越来越厉害。”
“雅兰,看你大着肚子,原本我不想说你什么,以前你是工作忙,在家奕铭陪孩子多,现在你看奕铭整个人精神萎靡不振,我晓得他心里负担重,我也不好怪他。只是孩子可怜,天天盼着你们过来,你一来不是批头盖脸地说她,就是忙不迭检查她的作业完成情况,然然还没上小学呢,你像她这般大的时候不也是玩玩闹闹的过嘛!你怪楼上孩子没家教,他们父母是双职工,你说你一个闲人,白天待在家里,你爸心疼你一直点外卖,顿顿给你送过去,周末你难得过来看女儿,责备的话比关心的多,你说你陪然然玩过几次?”
“知道了。”
陈雅兰低头应道。
“对孩子用点心吧!”
“你怎么不把这些话同奕铭讲的?”
陈雅兰双手托着后腰负气地说。
“他过去可是比你做的多多了。”
“现在呢?他的精力不在孩子上,不在工作上,不在我的身上,放哪儿了?”
“你这个丫头,奕铭多老实本分的一个人,要他有外心,打死我也不信!”
陈母满脸堆笑道,见对方推门而出,她小跑着从客厅出来拉住女儿。
“既然你过去,等我把饭菜装好,你叫辆车去。”
“送什么送,有手有脚的不能回来吃啊!”
陈雅兰轻推开母亲的手,径直出了门。
电梯口正好遇到祖孙二人从里面出来。
“你出去啊?”
“我去画室找奕铭有点事情。”
“现在吗?什么事那么急,不能等他回来说啊?”
陈父接口道。
“外面冷,多穿点。”
陈母出来时,手臂上挂着一条粉色的棉马甲。
“妈妈,我也要去!你带我一起去好不好?”
钟乐然一把环住陈雅兰的臂膀不松手。
“外面现在风险大,然然乖,在家等爸爸回来噢!”
外公一边劝慰着一边拉着外孙女进到门里。
“爸爸今天会来吗?”
钟乐然一张小脸红彤彤,她回过头满眼期待地瞅着妈妈问。
“你妈妈呀,拖也把爸爸拖回来。”
陈母戏谑地调笑道。
“爸爸吃软不吃硬的。”
钟乐然不削地说。
“你又晓得了!谁告诉你的?”
陈母宠溺地对孩子笑着说。
“爸爸自己说的。”
钟乐然一本正经地答道。
“雅兰,奕铭是不是吃软不吃硬啊?”
陈父调侃着问。
陈雅兰闷声地退进屋子,她平缓了语气对母亲道:
“妈妈,你把饭菜装好了给我。”
“好的,我给你带两份,你和他在画室一起吃吧!”
“嗯。你顺便帮我拿瓶酒。”
“喝什么酒啊?”
陈母不解地问。
“去去寒。”
陈雅兰不假思索地说。
“你要什么酒?”
陈父从厨房探出头来问。
“红的白的都行。”
“上次喝过一半的红酒可以吗?”
“可以。”
“你给奕铭喝,自己可不能喝哦!”
陈母提醒道。
“奕铭喝了酒就不要叫他开车回来。”
陈父补充说。
“那么近开什么车啊!让他走回来!”
陈雅兰随口道。
“妈妈,今天是什么好日子?你们要庆祝吗?”
钟乐然兴致盎然地问。
为了然然你刚说的那句“吃软不吃硬”,我定要让钟奕铭酒后吐真言。
陈雅兰心中愤愤地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