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明流暗流还在涌动,京城的街市已渐渐恢复正常。
只要不对日常生活伤筋动骨,百姓不会很在意上层人事变动,除了看《六月霜》时的气愤填膺,除了走过朱府和江府时指指点点,他们的观后感就剩下鲤城吴家以及那个可怜的女孩接下来会怎么做了。
鲤城吴家当然恨不得对江继仪挫骨扬灰,但是姓江的又是外孙女的亲生父亲,将自己的亲生父亲告上公堂,似乎旷古未闻。
再联想到之前的亲妹毒姊案不了了之,难说江继仪和牧裕县主也能逃过罗网。有些百姓愤愤不平,到吴府门前高声低声,既说吴府拎不清,对不起被害的女儿;又说漓豆不明事理,不为血亲报仇。
青芽外出见到大门的情形,赶紧将蝶羽、蝶风扯到一边,叮嘱他们豆子出去时尽量从后门走,或者先把那些长舌的赶走。
三个人正交头接耳,漓豆从房里出来问:“鬼鬼祟祟的,在说些什么?”
“没、没有说什么呀!”蝶羽应声。
漓豆看看欲言又止的青芽,低笑一声:“你们不说我也知道,不就外面的人说我冷血冷心,是不孝之女吗?”
说着把一封信递给青芽:“交给赵副领。”
那是给楚亭君的回信。
楚亭君的来信在一个时辰前收到,看在他将“盼尽早回信”这句话说了三次的份上,漓豆当即写了回信。
漓豆转回房内,将来信又仔细读一遍。
楚亭君在信中说:“望眼欲穿,终于盼到了你的来信。谢谢你把陆十三的故事写得详细!哈,有些话我当做是你我所讲……”
漓豆这才明白,临出发他叮咛“请务必详详细细记下来”,原来是这个用意。
嗨,此君脸皮忒厚!
只见信中又说:“你我都与朱有有着深仇大恨。你有杀母之仇,我家表哥湖北王差点丧命诏狱,其为主谋。你我目标是一致的。现今朱有一倒,江继仪将逃无可逃。接下来你不要出面,那样会将自己置于舆论的风口之中。切切按照我们原来的约定,由外祖吴家出面申告。我还有其他安排,一定让恶人得到惩罚。至于惩罚到何等程度,最后由你裁定。”
大概担心她为难,他又写:“无论你如何选择,我都是你的后盾。不要说客气话,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是我的命。想念着一颗小豆子呀,在遥远的西北……”
这家伙,好话一箩筐一箩筐地写出来,嗨!
刚把信收好,青芽进来说赵副领在院门等候。
漓豆心知是今天到京兆府的事,就出去问:“可准备好了?”
赵曙说:“四夫人及庆森、庆勇两位大哥在偏院等着,打算从侧门出去。”
正门外围着不明真相的百姓,从那里出去多有不便。
见漓豆犹豫不决,赵曙又说:“请放心,京兆府应该不敢再包庇江继仪,且小将军还另有安排。”
漓豆低声说:“你们可是找了御史台?”
近段时间,她经常到韩府与韩老夫人议论政事,有所长进,猜测楚亭君说的另有安排应该是找御史台的人。
之前铺设的姐妹毒案、兴师动众的京兆府击鼓鸣冤,以及《六月霜》全城演出,都是为了营造舆论,以期惊动风闻奏事的御史台官员。
当然,这背后可能还有别的隐情,比如抓住某御史的辫子,要挟其参本上奏。
既如此,漓豆不再坚持同去京兆府。
果然,京兆尹不敢再循私枉法,装出正气凛然的样子,立刻发签派人到江府擒拿相关疑犯。
吴庆森又禀报说:“牧裕县主用计收买我姑姑身边两个丫鬟,这两个丫鬟亲自下药毒害我姑姑。”
京兆尹问这两个丫鬟何在。吴庆森说:“县主身边的迟嬷嬷设局,给两个丫鬟牵线了两个男子。我姑姑身亡之后,又由县主做主,两个贱仆分别嫁了那两个男人,改名换姓在京城角落生活。前不久,小民顺着蛛丝马迹找到了这两个贱仆,已经将其控制。”
“好!”京兆尹击掌叫好,立刻派捕快跟着吴庆森前去捉人。
天网恢恢,吴府叛徒、鸣珮夫人的贴身丫鬟含翠、含云,作恶之后即使改名翠花、云姑,也逃不脱命运的惩罚。
此二女被冼三娘关在不知何处的庄子里,天天被灌补血汤,天天嗜睡,听到家人在一墙之隔说话走动也无力呼唤,更不敢呼唤。因为冼三娘稍有不顺意,挥起荆条就打,两个贱女生不如死,只盼吴家快点打官司,自己快点出堂作证,即使被判处死刑,也比眼下这日子好过。
终于,这几天有了异样,冼三娘不再给她俩灌补血汤,二人的头脑清醒了些,渐渐能下地走动,心里知道日子近了。
果然,一天晚上,用木条钉着的门打开了,冼三娘说:“过去吧,有什么要说的赶紧说!”
说完一推,翠花就跌入邻院,终于见到了丈夫和儿子。
一家三口抱头痛哭。
翠花见儿子养的还算白胖,心里宽慰不少。
一家人过了个团圆夜。第二天中午,翠花就被扯回原来的院子,冼三娘说:“京兆府的捕快等在院门外面。施含翠,你当知道到了大堂上该怎么说、怎么做了吧?”
翠花说:“知道。只要保证我孩儿好好的,我会如实招供。”
冼三娘一脚将她踢翻在地:“比粪土还臭的贱人,居然敢谈条件!你尽可以不招!”
翠花连忙磕头认错:“我招我招,我全都招!”
倘若自己不招,自有含云招,还有迟嬷嬷等人也会作证,更要命的是,苍梧冼三娘一言千金、天下闻名,她说的就是证!
很快,翠花被押到京兆府候审,果然见到了含云和迟嬷嬷等人。
完了,变天了!
京兆府大堂,明镜高悬,京兆尹升堂审案。
有一份状纸是现成的,大年初四那天吴家人击鼓鸣冤递上来,京兆尹将此案压了下来,还到朱家通风报讯。
告状被压下,这在楚亭君和漓豆意料之中,他们早就了解京兆尹是朱有的人。击鼓鸣冤同样是为了扰乱朱有心智、以逼他查看乌罗协议,从而暴露协议所在。
吴家这次又追加一份状纸,状告三公曹尚书江继仪与牧裕县主婚前勾搭成奸,谋害妻儿,罪不容诛!
京城街头巷尾又变得像一锅热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