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皇帝突然停住,转头四下打量了一下大殿之内,这才压低了声音小声说道:
“你敢弹劾朕的德妃!”
国师面对皇帝的逼问,只是淡淡地一笑,无比淡然地说道:
“不做对,不弹劾。陛下您尽管坐等亡国,臣就先告退了。”
说完,国师起身对着皇帝弯腰作揖,甩袖就要离开。
“站住!”
皇帝一声怒喝。
国师大人的脚步还没迈出去,被这一声吼喊的停下来,回过头来,一脸好奇地看着皇帝问道:
“陛下,唤臣可还有其他什么事?”
皇帝气鼓鼓地对着国师翻了个白眼。
国师大人则是仰头一笑,看着皇帝,歪着头出声问道:
“陛下,江山和美人,若让你二者选一,你选哪个呢?”
清冷的夜风从殿外吹了进来,带来一丝丝寒意。
皇帝在听完这句话之后,软软地瘫坐在一片袅袅的熏香之中。
陷入了沉思,喃喃出声:
“敖弘,你明白的,我本来就是……”
皇帝,自称“我”……
国师大人弯着嘴角,看着皇帝的样子,抬手示意皇帝不必多说,轻轻一笑。
抬手再次作揖,对着皇帝轻轻说道:
“箫翊,三日后,我再来。到时你便再给我答案即可,你先慢慢考虑,我再多等你三日便是。”
说完,转身迎着清冷的夜风,离开。
……
冷。
刺骨的寒意顺着身体里流动的血液,蔓延了全身。
漆黑的视野,让人分不清是周围没有光亮,还是根本挣不开这双眼。
可以感觉到,周围围绕着一道密不透风的水墙,把空气死死隔绝在外。
不能呼吸,不能呼喊,也不能动。
好冷……
没有阳光,也感觉不到一丝温暖。
入骨的,只有冰寒的刺痛感觉。
好冷,紧紧地抱着自己的肩膀,连连打起哆嗦。
她。
一个人蜷缩在深深的水底,严实的水幕憋得她无法呼吸。
好难受。
松开肩膀,她开始苦苦挣扎。
可浑身的力气就像被突然间被人抽干了一样。
整具身体似乎都已经不受控制。
没有空气,憋得胸口犯疼。
脑中空得发胀,她想喊。
可一张嘴,却猛地灌进了一大口苦涩涩的泥水。
救我……
救我啊!
一阵疲惫的感觉慢慢袭来。
寒冷,麻木,呼吸困难。
在这一瞬间,统统消失了。
整个人如同灵魂出窍了一样,那样的轻飘飘,没有了任何牵制的感觉。
……
不知过了多久,游离外界的意识渐渐飘忽到了很远的地方。
她看到了很多很多的场景。
那是一个夜色深沉的晚上,天空上点点星光,闪闪发亮。
地面上篝火熊熊地燃烧着,摇曳着。
把周围走来走去的巡夜的士兵的影子,拉扯的如同一个个张牙舞爪的魔鬼。
军营最中间的中军大帐之中,案几前,站了一个暴怒的年轻男子。
男子一身银色的软甲,戴着银色的披风。
乌黑的长发,牢牢滴束在头上,英俊的面目在此刻看来有些狰狞。
然而引人注意的,却并不是那狰狞的神色,而是那在眉宇间透露出来的一股喷薄而出的王者之气。
“一群废物!”
男子袖子一甩,回过头来,恨恨地瞪着跪在他脚边,那一地的黑衣人。
这群黑衣人,看起来像是什么府里混养的护卫。
面对面前男子的暴怒,皆是跪在地上,俯首于地,身子在不停滴颤抖。
整齐划一地不敢出声。
“给我继续找。找不到,就别来见我!”
“哗啦”一声震天响起。
只见那年轻的男子在暴怒之中,抬手把身边的茶壶茶碗统统摔到了地上。
碎裂的茶壶中,盛放的热茶洒了一地。
瞬间整个大帐里充斥满了清茶的芳香,茶香怡人。
随着男子压不住的怒气喷薄而出,一道闪电一晃而至,映亮了整个夜空。
突然,天空中历时响起一声炸雷,震得地动山摇,让人更加胆战心惊。
暴雨随着雷声,倾盆而至,豆大的雨点砸在地上轰然作响。
地上的黑衣人们不敢拖沓,立刻领命,应声退了出去。
之后,这整个大帐里面,都是空荡荡的,只剩了男子自己一个人,面对着被风雨掀得翻飞的帐帘,缓缓走了出去。
大帐之外风雨如注,惊雷滚滚。
许多士兵缩在小帐篷里,惊恐地对着外面的风雨指指点点。
西地气候偏寒,如今,还是正月却惊雷滚滚大雨如注,这只怕不是什么好兆头啊。
男子走入了风雨,迎着滚滚的惊雷,站在雨中,抬手捂住了脸。
掩面声声呼喊,都被雷声淹没。
那一日,贺州城外的河水边,身后涌来大批的凌国追兵。
明明已经踏入了河水中,明明应该让雪儿先走。
可是……
雪儿的马被人一箭射断了腿,雪儿被伤马掀翻坠入了河中。
是自己的迟疑和自私,没有回头去救她。
之后,一箭破空而来,深深插在她的背上。
雪儿,在他的眼前,生生落水,被滚滚河流卷走,不知所踪。
这么多天以来,他几乎派出了郡王府所有的护卫力量,却怎么也找不到雪儿。
雪儿,就如同在人间蒸发了一样,彻底的消失了。
当,戍边军那里传来消息,夜参将阵亡。
他曾抽出佩剑,毫不犹豫地抹上自己脖子,那坚定的目光任是谁都害怕不敢阻拦。
此时,听到帐外的阵阵雷鸣,倾盆大雨。
他不管不顾地冲进了雨中,掩面哭喊,沉沉地跪在了地上。
抬头向天,任如注的雨水倾灌在他的脸上身上。
嚎啕大哭起来。
跪着,叫着一个女人的名字。
雪儿。
他又负了她。
他。
该死。
……
看着这个情景。
不知怎么,心口突然一阵剧痛。
她呆住了,这男子是谁?
雪儿,是谁?
她,又是谁?
猛然睁开眼睛。
刺眼的白光,让她的眼泪唰的一下流了下来。
再次闭上眼睛,慢慢地睁开。
让眼睛适应这刺眼的光芒。
却发现,这刺眼的白光,竟然是反光。
眼前模糊的视线逐渐清晰,入眼的,正是一块华丽上好的丝幔。
丝幔上坠着一颗颗水晶一样闪光的珠子。
她眼中看进的刺眼光芒,正是这些珠子的反光。
这样一块淡紫色的上好丝幔,遮住了外面的世界。
可以看出,她现在正处于一个圆顶的纱帐之下。
感觉得到,她身下铺的是柔软滑腻的柔软被褥。
她努力滴动了动手指,酸麻过后,终于有了些许触觉。
她费力地咬了咬牙,试图挪动下身体。
可是,浑身却如同被打散了一般的阵阵泛起酸痛,让她不禁轻哼出声。
这屋子里很安静。
这一声轻哼,却是无比的清晰。
听见她的轻哼。
衣料摩擦之声传来,脚步声起。
是软底的靴子踩在毛绒地毯上的轻微声响,随后,一个金色外衣的华服男子迈步而来。
隔着丝幔,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只是能够听到,他输了口气,轻轻滴笑了。
抬起白皙细长的手,关切地撩开丝幔,轻轻地欠身坐到了她的床边。
和煦温润的笑容,开口问道:
“醒了?可真不容易呢。”
这个声音,听起来,好熟悉。
可这张脸,看起来又是那么陌生。
她努力地端详着他的脸,菱角分明的标准帅哥脸。
细长的眉毛,晶亮的眼睛,看起来十分具有勾人意味。
这个时候,他正低头看着她的脸,长长的银色长发披散在肩膀上,大大的眼里含着浓浓的宠溺和心疼。
这男人头发竟然是银色的。
好看的唇形紧紧地抿着。
此时,抬手用清凉的手指附上她的额头,关切地思索着说道:
“嗯。这高热终于退了些。你这懒丫头,你可知道你睡了多久?”
他细长白皙的手指从额头上往下滑,轻轻点上她有些塌的小鼻尖。
她双眼惊恐地瞪着他,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这是,什么情况?
可是这样大幅度的动作并没能让她成功地驾驭她的身体。
反而是激起一波剧烈的咳嗽。
见她咳嗽起来,他好看的眉头瞬间又紧紧地皱在了一起。
抬手附上她瘦削的肩,叹了口气,责备的语气轻轻滴开口说道:
“太医说了,你这阵子还不能起床……”
咳了几声之后,她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嘶哑着嗓音,抬起头便开口问道:
“你是谁?我,又是谁?”
男子眼神一黯,低下头,隐藏了自己的神情。
低低地开口说道:
“太医说的没错,你头部受创,失忆了……”
失忆了?
又失忆了?
她垂下眼眸,低低地叹了口气。
为什么说,又?
……
二月份的天气,凌国境内依旧寒冷如初。
一场大雪纷纷扬扬,装点了这寒冷中的九云都。
山中林间,有两只皮毛灰白的狼狐兽在积满白雪松树下蛰伏。
尖翘的耳朵轻轻滴转动的,仔细地分辨着身畔的各种声音。
远远的山林间,传来一两声狼嗷。
雄狼狐抬起头,锐利的目光瞪上不远处的积雪草丛,那里有动静!
毫无征兆,雄狼狐纵身起跳,伸着爪子就向着前方荒草堆积的草丛中猛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