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锦之的神经一下子绷紧，警惕地望向了窗外。
阮娇却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干什么呢，同样是迷路过来，你怎么像是在逃生似的。说起来，你是怎么弄的那么狼狈的？”
程锦之扯了扯唇角，却没有回答。
毕竟，她确实是逃生来自。
不过听阮娇话里的意思，这里或许没那么危险？
程锦之伏下身穿鞋：“我出去看看。”
阮娇脸上浮现出很明显的不高兴来，声调又提了起来：“哼，有什么好看的，穷乡僻壤的，连个洗澡的地方都没有。”
程锦之踩着她的尾音出了门。
只见一个瘦高瘦高的少年正吃力地拖着一条小渔船往外去，他皮肤黝黑，头发参差不齐乱糟糟地竖在偷听，瞧着像是自己用剪刀剪的，从没好好打理过的样子。
木制的小渔船也很有分量，在踩得硬邦邦的泥土地上拖出一条明显的划痕。
少年听到动静回头看到了程锦之，似是犹豫了一会儿，才冲她轻轻地点了下头。
程锦之下意识露出了个友善的微笑，直接走到船尾帮着推船：“你好。这是你家吧？谢谢你带我回来。”
少年已背过身去拖船，没有拒绝程锦之的帮助，也没有多说什么，程锦之埋头使劲，没注意到他是否再次点了头。
船里干干净净，只有两幅船桨一张渔网，看起来是很长时间没下水了的样子。
出了那个没门的破落小院子，不远处竟是一条缓缓流淌的小河。
程锦之愣在原地，好一会儿才跨步去帮着将船推进水里。
听着船只砸起的水花声，程锦之的眉头又拢了起来。
这河离院子那么近，怎么会听不到水流声呢？
而且，一般没有人家会把房子建的离河这么近。
程锦之回头一望，他们刚刚走出的那个院子正坐落在村庄的边缘。河边地势低，却也还能越过它看到些其他房子的屋顶。
少年已在船上坐稳，双手持桨，却是没有立刻出发。
感受到身后的视线，程锦之转过身，对上了少年的视线。
少年立即正视前方，仍然一言不发。
“我还没有坐过船。”程锦之冲着他真诚地笑了笑，“这位···呃，朋友，不知道你这次放不方便带上我？放心，我会听话的，就是想试试坐船，看看风景。”
少年仍然正是前方，握着船桨的手臂绷得紧紧地，仍是点头。
这次幅度倒是大了一点。
程锦之大大方方道了谢，小心翼翼跨到船上去。
“哇！还能坐船！”
又是熟悉的尖脆嗓音。
阮娇小跑了过来，伸腿就要上船。
包慧仍然默不作声地跟在她后面。
“怎么不早点把船弄出来，我们要是能坐船走一圈，说不定早就找到出去的路了呢！”
阮娇一脚把船踩得歪了一下，少年默默倾斜了身体，才让这条小船不至于当场翻过去。
包慧似是有些怕水，嗫嚅着说出了程锦之见到她以来的第一句话：“···我就不去了。”
阮娇还在啰啰嗦嗦抱怨船破不耐踩，把她吓了一跳，压根没听清：“你嘟囔什么呢，包慧赶紧上来，别耽误时间！”
包慧显然很是为难，但仍颤颤巍巍伸出了腿。
少年又默默倾斜了身体。
包慧跟阮娇挤在一起，又遭了她的埋怨：
“哎呦！你干嘛跟我挤在一起，后面不是还有位置嘛！”
阮娇伸手推了包慧一把，被包慧下意识攥住了阮娇手，阮娇顿时尖叫起来：“包慧!你给我松开！脏死了！你抓疼我了！”
程锦之只觉得太阳穴一突一突地疼，默默往前坐了坐，便见少年也往前靠了靠，不由苦笑起来。
同病相怜啊朋友。
这条超重的小船就这样一摇一晃地出发了。
少年累了一头的汗，但靠他一个人是不成的，程锦之很快也拿着船桨，学着他的动作划了起来。
开始还不太熟练，偶尔还差点绊到少年的桨，好在程锦之极度专注之下称得上眼疾手快，又学得认真，很快便跟上了少年的节奏。
船速也稍微快了一些。
坐在后面的阮娇和包慧似乎还在冷战，一时间只能听到两双木桨翻起阵阵水声。
远处出现了一个小点，稍近一些，程锦之才辨认出那是一个正在冲他们挥手的少女。
行到近处，程锦之望着少女与少年肖似的面庞有了些猜测。
少女也看到了船上满满当当的人，愣了一下，很快浮起了笑容：“客人们也来啦。”
阮娇听到这话，顿时又火冒三丈起来：“你这边是怎么回事啊，有船也不早说，我给你那么多钱，你是不是根本都没用心帮我找路？！你把钱退给我！”
阮娇还是在在意包慧的反应的，虽是冲着少女发脾气，眼睛却瞄着面无表情的包慧，因此也就错过了少女一瞬黑沉的脸色。
等她腾出空来，少女早就恢复了原先的和善软弱，笑容里带上了歉意：“实在抱歉。不过今天我也是特意来探路的，我沿着这河走了好几趟了，确实也没有看到什么出去的路。”
阮娇看少女两手空空，便半信半疑地熄了些气焰：“行吧。说不定是你们这种人找不到路，我···我们自己来找找看吧。说起来，你们离河这么近，还有渔船，我怎么没在餐桌上见过鱼？”
少女的表情明显僵硬了许多，她扯了扯唇角，还没来得及解释什么，便听阮娇娇纵道：“今晚我要吃鱼！”
说罢，她又伸着手指指挥道：“船靠边，我跟包慧下去找路。晚饭前来接我们。就在这儿吧。”
她也不管包慧愿不愿意，扯着她就下了船。
包慧唇角下压，却仍然站到了阮娇身边。
程锦之默默观察着，小船慢慢掉头返航，直到看不清阮娇和包慧的身影，她才开口问了出来：“呃，你好。你们是姐弟嘛？”
少女也一直观察着划船的程锦之，听到她的问题点了点头，语气带着笑意，眼睛却冷淡地看着河水：“是。你就是我弟弟捡来的那个客人吧？”
程锦之也笑，摇桨划碎了水中的倒影：“是。真的太谢谢你们了。就是我身上没钱···”
少女看了程锦之一眼，语气冷淡了些：“哦，没关系，只要客人不嫌这里简陋就好。”
能为钱折腰，却愿意不要钱收留自己这个外人，如果不是她另有所图，那就是她特别善良。
程锦之手上动作不停，心中存有疑虑，语气却很是轻快：“太谢谢你们了。你们救了我的命，我哪里会嫌弃。总之，你们家里有什么活记得叫我，我以工代酬。你看，我学东西很快的。”
少女打量着程锦之，没有再多说什么。
后面断断续续聊了一会儿，这村子原本是个小渔村，再往前十几里就是海了。不过现在去海边的路被堵住了，村里的人陆续搬走，这里就只剩他们姐弟两个人了。这条河里没有鱼了，他们这些年都是靠山里的野味过活。
去海边的路怎么会被突然堵住？望了望周围不高不低连绵起伏的山头，回想起少女话中对这条河的态度，程锦之心中的疑惑不减反增。
视线略过院子角落堆积着的破旧渔网，程锦之没再多问。
少女不愿她帮忙下厨，程锦之也不讨嫌，跟着少年去捡柴，又随着他去开船接人。
一路上程锦之说了许多，也不全是打探消息，就是跟朋友闲聊的架势。
少年多是沉默，偶尔点头摇头，从不出声。
程锦之也不在意。
接了阮娇河包慧回来，天色便实实在在暗了下去。
晚饭的餐桌上果然有一道鱼肉烩菜，程锦之虽然也有点馋肉了，却没敢向那道菜动筷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