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贵妃回到中安宫时,高霍似乎已等了多时。天色渐暗,殿内却未燃烛火,一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铺天盖地的向黎贵妃扑来。
“爱妃回来了?”黎贵妃还未走到内殿,高霍冰冷的声音便自内殿响起。
黎贵妃闻言,忙疾行两步,来到高霍面前,双膝跪地,叠手叩拜道:“臣妾回来晚了,还请陛下恕罪。”
“哼!”高霍冷声一声,“贵妃为皇后祈福,回来晚些,何罪之有?”
黎贵妃自然知道眼下高霍在气些什么,于是主动坦诚道:“陛下,臣妾今日不仅仅为皇后娘娘祈福,臣妾还借此去了东郊静庵。”
高霍见黎贵妃主动承认,心中的怒气倒也去了三分,但他仍是未让黎贵妃起身,而是继续说道:“你想去看洛溪,直言便是,为何还要找诸多理由?”
黎贵妃早已想到高霍会有此问,于是便利落地答道:“回陛下,臣妾本意确实只为娘娘祈福,可今日一见几位王妃,她们与溪儿年纪相仿,臣妾便就不由得想起溪儿,她一个女子,独自在静庵过活,不知都受了多少苦楚,臣妾自幼看着溪儿长大,难免多心疼她一些,这才忍不住偷偷去看了一眼。”
黎贵妃以长袖轻轻擦拭眼角,高霍见此终究缓和下来,他摆了摆手,对黎贵妃说道:“罢了,起身回话吧。”
“臣妾谢陛下,但臣妾不敢起身。”黎贵妃仍旧跪在地上,俯身继续说道:“臣妾今日去静庵,发现溪儿她……”
“她怎么了?”高霍的语气重没有半点好奇,可见他对黎洛溪之事早已心知肚明,可黎贵妃却佯装不知,越发战战兢兢地答道:“溪儿她……有孕了。”
“有孕了?”高霍垂眼看着跪在面前的黎贵妃,又问道:“何人的?”
黎贵妃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如实答道:“孩子是奕王的。”
“老三的?”高霍显然是在压抑着怒火,“那孩子,多久了?”
“看起来,似是六月有余。”
黎贵妃话音刚落,高霍便拍案而起。“六月有余?也就是说,颂儿刚死,奕王便迫不及待地同黎洛溪做那苟合之事,好一个奕王殿下,好一个兄友弟恭,朕的好儿子啊!”
黎贵妃见高霍怒极,忙连连叩首,言道:“陛下息怒,龙体要紧。”
“今日四王妃入宫求见,朕还存了几分怀疑,如今连你都这般说,看来这事也无需再查了。”高霍上前一步,将黎贵妃扶起,“爱妃能够做到不徇私情,将一切尽数告知于朕,可见忠心,此事本就是老三和黎洛溪之错,不该牵连爱妃,你无需自责。”
黎贵妃眼眶泛红地看着高霍,动情地说道:“臣妾多谢陛下体谅,臣妾不敢为溪儿求请,可这事总是不好张扬,溪儿倒在其次,可奕王殿下的名声总归是要顾及的,如今奕王乃是陛下唯一的嫡子,这名声终究还是要保全的。”
高霍气恼地冷哼一声,“爱妃尚且知道要替他保全名声,可他自己呢?混账东西,朕本还打算……”高霍看了黎贵妃一眼,并未将话说完,他摆摆手,不耐烦地说道:“罢了,时辰也不早了,爱妃好生休息吧。”
说完,高霍便起身向殿外走去,黎贵妃屈膝施礼,低声道:“臣妾恭送陛下。”
黑夜中,黎芊墨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一切都按着高岐的谋划顺利地进行着。
次日散朝后,高霍又将高奕单独留下,高奕心中欢喜,还道好事将近,可当他来到宣极殿内殿时,却见父皇高霍黑着一张脸,显是心中不悦。
“父皇。”高奕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
“你可知朕今日唤你来所为何事?”高霍冰冷的声音自高奕头上传来。
“儿臣不知。”高奕回答道。
“不知?那朕来给你提个醒。”高霍恼怒地瞟了殿下的高奕一眼,随即说出四个字:“东郊静庵。”
高奕闻言身子一震,但他却还是抱着侥幸心理,佯装不知的模样。
“怎么?还不知道?”高奕的态度显然让高霍更加恼怒,“那朕再提醒你一下,”高霍停顿一下,继续说道:“黎洛溪!怎样?现在可知道朕唤你来所为何事了?”
事已至此,高奕心中已然明了,他与洛溪之事显然是瞒不过去了,于是索性跪地坦诚道:“父皇恕罪,儿臣与洛溪确实有情,先前洛溪嫁给皇兄本就不是她的本意,若不是儿臣当年出使西奴,儿臣早就向父皇请旨赐婚,可天意弄人,洛溪最后竟成了儿臣的皇嫂,这些年来,洛溪受尽苦楚,本以为终于能够脱离苦海,却又被父皇的一道圣旨幽禁在东郊静庵。”
高奕话到此处,高霍忽然暴怒,“被朕幽禁在静庵,老三,你是在指责朕?”
“儿臣不敢。”高奕见高霍暴怒忙跪地认错,而后又言道:“儿臣知晓父皇苦衷,当年为保住皇兄名声,洛溪唯有这一条路,可如今不同了,皇兄他已经……”高奕话到此处,戛然而止。
高霍眸色一凛,显然对高奕失望至极,但他却还是继续说道:“你皇兄确实犯了错,如今名声名誉什么的于他而言确已全无用处,可你呢?你的声誉又当如何?倘若被人知道朕的嫡皇子竟然与曾经的皇嫂苟合,还珠胎暗结,这后果,你可曾想过?老三啊老三,你怎么如此糊涂?”
“父皇,您也曾有过深爱的女人,不是吗?儿臣以为,父皇会了解的。”高奕的话不仅没有让高霍共情,反而勾起了高霍那段痛苦的回忆。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高霍的声音中透着危险的信息,站在一旁的袁束忙上前劝说道:“陛下息怒,三殿下也是一时糊涂,殿下想来仁厚,自是不愿勾起陛下的伤心事。”
经袁束提醒,高奕猛然意识到,自己已然在无意间触及到了父皇的底线,于是,忙压低身子,恳求道:“父皇息怒,儿臣错了。”
“既知错了,便就回府反省。近来未经通传,便也不必上朝了。”高霍一甩衣袖,转身走出门去,而高奕则跪在原地,心中五味杂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