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说了!”公孙洵微笑着继续说道:“殿下方才提到,珌王入京而不入宫,入宫时不仅迟了且还穿着北境战士所穿的粗布麻衣,是也不是?”
“这话本王确实说过,可本王没有说过那土就是凉夜城的土啊。”
公孙洵抬手示意,高岐则顺势坐在公孙洵的对面,只听公孙洵继续说道:“珌王昨日便已回京,难道他没有时间换上华服,入宫面圣吗?显然不是,且以珌王的性子,又怎会无端地误了陛下寿诞,要知道珌王可是诸位皇子中最不受待见的,他素来谨小慎微,又怎会出现这样的疏漏?”
“所以,他是有意为之。”
“这一点,殿下早就想到了不是吗?不然您也不会这般急匆匆地来寻褚某。”
高岐点点头,算是承认。
“既然珌王如此行事乃是故意为之,那他所送之物出自哪里也就不难猜测了。珌王在北境立下大功,可这事总不好时时挂在嘴上,若是珌王自己出言邀功,反倒让陛下不悦,可珌王身穿与将士一般无二的粗布衣服面圣,便会让陛下念其在北境所受之苦,如此一来,陛下先前有多气恼他,如今便有多心疼他。当这个时机到来之时,珌王再献上凉夜城的土作为生辰礼,以表自己夺回凉夜之决心,陛下自然龙颜大悦。要知道,痛失凉夜城可是陛下心中的一根刺。”
“听公子所言,难道高珌今日迟来也是一早就计划好的?”高岐虽早已猜到高珌今日之举是有意为之,可他倒是没有想过高珌竟是故意错过父皇寿辰的吉时。
公孙洵不知可否地点点头,“正是。殿下想想,混迹在诸位皇子中间和独自出场,哪一个更能引起陛下注意?殿下再想想,从欣喜到更欣喜和从恼怒到欣慰,又是哪一个更能令陛下印象深刻?”
“本王明白了。”经公孙洵点拨,高岐终于将整件事都想明白了,于是他得出了一个结论,“如此说来,这高珌怕也当真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高岐的双眸忽然变得冷厉,他不由得攥起双拳,恨恨地说道:“本王费劲千辛万苦才除掉高颂,他倒想来拣个便宜,也不看看,本王的便宜当真是那么好捡的吗?”
看着如此气急败坏的高岐,公孙洵的嘴角微微上扬,他拿起茶壶,又为高岐斟了一杯茶,“殿下稍安勿躁。”公孙洵将茶盏推到高岐面前,继续说道:“以殿下对珌王的了解,他是否有这个本事筹谋这些?”
高岐刚刚端起茶盏的手停在半空,眉头又不禁微微蹙起,片刻后,他才缓缓地摇头答道:“高珌素来是个不懂转弯的性子,如若不然,也不会遭父皇多年冷遇。难道……”高岐忽然看向公孙洵。
而公孙洵则笑着点点头,“今日之事,珌王身后定有高人指点。”
“好啊,他竟也养起门客谋事来了。”高岐难得像眼前这般毫不掩饰自己的愤懑,可见今日他当真是被气得不轻。
公孙洵不以为意地微微一笑,而后又继续说道:“珌王殿下身后之人恐怕可不是寻常的门客谋事那么简单。此人的手段全然不在褚某之下。”
听公孙洵此言,高岐心中不由得一惊,他看向公孙洵问道:“那人竟有如此厉害?”
“殿下回想一下,珌王从籍籍无名走到现今的手握重兵才用了多少时间?”
高岐单手扶额,半晌才有些无力地接话道:“似乎从去年的陈齐之战开始,高珌就不太一样了,怪只怪本王并未多加注意。”
“殿下是根本就没有把珌王当作对手。”公孙洵一语道破事情的关键,“不过殿下的决策并没有错,与高颂和奕王相比,珌王确实还不足为惧,毕竟立嫡立长,要先有嫡再有长。而高颂和奕王嫡子的身份是您和珌王永远都无法相比的,只要他们没有大的过失,任凭你们如何争,最终也只能是为人臣子罢了。”
公孙洵的话让高岐猛然想起另一件事,“只顾着说高珌之事,险些忘了还有一事需同公子商议。”
“殿下请讲。”公孙洵十分客套地端坐着,等待着高岐的下文。
高岐今日的情绪显然已经低迷到了极点,他有些无精打采地说道:“今日父皇寿宴之后,将高奕单独留了下来。”
“哦?”公孙洵已隐隐猜到高霍留下高奕的目的,这位陈王陛下显然已经想到长子之死另有缘由,想来今日高珌之事定然也在宫内引起不小的波澜,为了阻止儿子们继续手足相残,最好的办法便是给未来的储君一颗定心丸。
“本王不知父皇到底对高奕说了什么,但他一出宫,便就去了东郊静庵。”
“既然如此,殿下何不直接去问问洛溪郡主?”公孙洵这看似玩笑的一句话却使得高岐心中一惊。黎洛溪是他的人,此事并无旁人知晓,而眼前的这个家伙又是怎么知道的?
高岐并不确定公孙洵是否当真知道些什么,于是便试探着问道:“去问黎洛溪?”
“是啊,黎贵妃不是洛溪郡主的姑母吗?黎尚书又是殿下的舅舅,如今更是为殿下办事,有这一层关系,想来洛溪郡主不会有意瞒着殿下什么事的吧。”公孙洵神色坦然,并无半点异常,如此一来,高岐反倒觉得是自己有些草木皆兵了。
高岐尴尬一笑,回答道:“公子不知,本王与洛溪虽是表兄妹,可这关系终是比不上她与高奕,自大半年前本王借母妃之名带高奕去了一次静庵后,便就再未见过洛溪。”
公孙洵闻言微微颔首,似是了然,只不过他心中却是另一番思量。高岐此言倒有八分为真,他确实很久没再去过静庵,可时间却不是像他说的那样。不过,此番试探倒让公孙洵能够确定一件事,那便是:黎洛溪确实已经与高奕生出感情,而她腹中之子显然就是高奕之后。
公孙洵转头看了看高岐,随即起身走到高岐身边,他缓缓俯下身,凑到高岐耳边,用极低的声音对高岐说道:“洛溪郡主已有身孕了。”
高岐闻言瞬间瞪大双眼,他不可思议地看向公孙洵,以公孙洵的手笔,想要查清远在东郊之事并非难事,可高岐的心中却闪过一丝怀疑,只是高岐并不知道,他的这丝怀疑并非是出自对公孙洵的不信任,而是来自对黎洛溪的最后一点不甘与留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