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五章 馨兰出世论传宗接代
凤莲又生了个女孩儿,这对她是个很大的打击,她哭了,哭得很伤心。她后悔上次不小心流了产,这次竟又生了个女的,她知道公婆和丈夫是多么盼望她生个儿子呀,可偏偏又—
向河渠是见到特地来喊的二嫂才知道凤莲肚子疼要生产的消息的,立刻匆匆来到食堂告诉了徐晓云,又匆匆往家赶,快到家门口时听说生的是女孩,心里也不免“格登”了一下,随即也就过去了。
进入房间,只见五岁的慧兰倚在床边哭,凤莲在床上哭,二大妈在宽慰,连正在收拾东西的大队赤脚医生易金美也在说着男女都一样的道理。向河渠高高兴兴地说:“女孩儿比男孩儿好,贴心!你真傻,真的。慧兰,你说爸喜欢不喜欢你?”慧兰抽抽泣泣地说:“喜,喜欢。”向河渠说:“你看连我的宝贝慧兰也知道爸喜欢女孩儿呢。妈给你生了个妹妹,多好哇,我看比生个弟弟好,对不对,慧兰?”慧兰说:“对,对。”
凤莲抽抽泣泣地说:“还还不快快去给易医生和大妈泡泡茶。”向河渠拉着慧兰的手到厨房去给众人泡馓子茶,听二大妈陈述事情的经过。
原来凤莲收工回家,因婆母去看她姐,也就是凤莲她妈了,家中就是她和慧兰两个人。隐隐觉得肚子有些疼,担心会生产,就匆匆煮了饭,喂了猪,刚用小碗给慧兰盛上饭,肚子就疼得厉害起来,立刻叫慧兰去喊东边奶奶和两个大妈。向伯母一到,立刻叫一个媳妇去喊大队赤脚医生,一个媳妇去喊向河渠,并让给老医生报个喜讯。等向河渠到家时,孩子已生下来了。
向河渠对来帮忙的、看望的人们连声说着谢谢。众人见向河渠已到家,也就陆续离去。向河渠问慧兰可曾吃饭?慧兰说大大妈已盛给她吃了,还帮洗了碗。向河渠说:“爸要收拾这些脏东西,没空陪你玩儿,你一个人或到你妈那儿去看你妹妹,或一个人玩儿,好吗?” 慧兰答应着到房里去了。向河渠则一会儿去房里逗凤莲说几句,一会儿再忙里忙外地收拾、清洗。
正当向河渠在河边洗涤带血的衣物时,听得慧兰在喊奶奶,连忙放下脏衣快步迎出门外。
向妈妈进队就听说生的女孩儿,心头确实不是个滋味儿。可是生男生女不是凤莲能做主的,再加上这孩子待她老夫妻比两个女儿还好;虽然恼恨她上次不注意,勉强干重活儿,以致引起流产;却也生不起气来,只怨自己命不好,抱不上孙子。儿子迎上来跟她说凤莲心情不好,要她给予劝慰,她一口答应。
向妈妈走进房内,凤莲一见婆婆又抽泣起来。老人家说:“傻孩子,男女不都一样吗?在妈的眼里儿子女儿都喜欢。你是知道的,河渠、霞儿我更喜欢哪一个?还不是霞儿吗?你爸说霞儿的任性是我惯坏的,不管是不是我惯坏的,总说明我更喜欢女孩儿,对吧?
再说养老吧,女孩儿一样能养父母。你听说过没有?河渠他婆婆老了轮着养时,不要我养我也养了,而且不比哥哥们少一天,甚至还多些。烧经挂泊吧,这你是知道的,我同样烧我爸妈的,是不是也一个样?
再说啦,你才多大?三十一岁,想养,过几年再养一个呗。我是三十七岁生霞儿的,四十岁时又生了一个,只是没到一百天没了。有什么可愁的?别哭,月子里制下病,可是一世的事,拈不掉的,所以要开心点儿,懂吗?”
老医生回来后知道生的是女孩儿,同样宽慰凤莲,说生男生女都一样,不要重男轻女。
公婆的通情达理,丈夫的轻言巧语稍稍减轻了凤莲的思想负担,但心情始终愉快不起来。向河渠见状,为了引她开心、解她寂寞,再度将徐晓云的收音机借来给她收听,告诉她怎么调音量、怎么找节目。
在那段期间里,向河渠天天一下班就回家,中午午睡也回来。找时间、挤时间陪凤莲,比生慧兰时服侍得更尽心:说笑话讲趣闻,什么小时候上树采桑果,从树上掉下来时嘴巴磕在膝盖上磕肿了啦;下河摸蟹,摸到袋里装满了蟹,想上岸时却发现穿在身上的短裤不知什么时候没了,直到太阳下山后好一阵才敢往家跑啦,等等,逗着凤莲笑。
晚上则让慧兰一人睡那一头,自己跟凤莲睡一头,跟她讲述:张家生了几个闺女,一个个长大成人后,有的嫁出,有的招女婿,生活怎么安定啦;李家生了几个儿子,为家财打架,指责父母喜欢这个偏心哪个闹不和啦,说得有名有姓,中心意思是生儿子还不如生闺女。
要不就搂着凤莲问要儿子干什么?将来老了,换衣擦身洗澡是儿子做得多还是媳妇做得多?如果是媳妇为主的话,那么是女儿贴心还是媳妇贴心?
凤莲不傻,她不识字却不是不识事,哪有个不懂这家人的心思的?叹着气说:“你说的,爸妈说的,我都懂,总不能向家这一支到我这儿就断了后吧?”
向河渠说:“我们专门来说说怎么叫断了后。我问你,孩子是只算父亲的后代呢,还是算父母的后代?”凤莲说:“当然是父母的后代。”“那就行了,慧兰和二丫头”
“这二侯叫什么名字啊?”凤莲突然转换了话题问。“我已查过词典了。她应当与大的排行。兰花是一种很香的香草,馨香是说将香气传播很远,我要让二侯的才气传播得很远,为大家所喜爱,想取名叫馨兰,你看怎样?”“馨兰,馨兰,馨兰,馨兰,不拗口,蛮好听的,就叫馨兰吧。”
“我们现在还来说后代的事儿。既然你承认后代是父母两人的后代,那么慧兰馨兰是我俩的后代,也就是我向家你童家的后代;两个女儿生的后代是她俩的后代,也是我俩的后代,对不对?”
“嗯——嗯——,我给你绕糊涂了,可是姓,姓呢?很多招来的女婿等丈人丈母一死,又改回他家的姓了。将来两个丫头的孩子都不姓向,向家不就没了后代么?”凤莲还是想不通。
向河渠说:“姓只是个记号,说明不了什么。重点是血脉。古时候皇帝的姓还可以送给别人呢,比如宋朝皇帝姓赵,他就封一些立功的将帅姓赵,叫一些少数民族的头人姓赵,这些姓赵的外姓人以姓赵为荣,他们的后代都姓赵,你能说这些人的后代总是赵姓第一代的后人?
赵家在春秋战国时有个出名的大人物叫赵奢。他生了个儿子叫赵括,是个书呆子。一切只知按书上说的办,不按实际变通,结果打了大败仗,被秦国活埋了四十万大军,成了赵国的罪人。他的后代以姓赵为耻,改姓马。为什么姓马呢?因为赵奢有个封号叫马服君。赵家这一枝就姓马了,你能说这姓马的不是赵家的后代?这类现象多了去了,比如田家、陈家原来也是一个姓。所以说姓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血脉,只要是向家孩子生的孩子,血管里流着向家的血,身上继承着向家的基因”
“什么,你说的什么?我没听懂。”“唷,这是个比较复杂的东西,我也说不大清楚,它叫基因。基因呢,就是遗传单位,遗传就是上一代传给下一代的东西,人没法自己控制。你看慧兰不怎么象你我,更多的象巧莲,说明容貌方面继承童家的基因多一些,而这一个象我多些,则是继承向家的基因多些。不管她们姓什么,都是我们真正的后代,也是我爸妈、你爸妈真正的后代。西边的儿女除二嫂外,尽管都姓姜,又有哪一个是姜家的后代?”
凤莲说:“理是这么个理,可要是个儿子,他的后代不管是姓啊,实际啊,都是向家的啦。”向河渠说:“世上事就要这样看待和对待。对想要的东西,能得到更好,不能得到就拉倒。生男生女,现在人自己还不能控制,其实不能控制更好,要是真能控制,那就糟了。大多数人重男轻女,假如都只要儿子不要女儿,儿子长大后还不都打光棍啊,那才真正绝了后呢。”
凤莲想起间胎生的说法,心想再生一个准是男孩儿,于是说:“你说的也对,能得到更好,得不到拉倒。我也想开了,再难过,女孩也变不成男孩儿。我姐是间胎生的,谁让我不小心弄得流了产呢。”向河渠见她又提起过去,怕引起她的伤感和自责,忙说:“事已过去,后悔也没用。”
凤莲说:“我知道没用,所以不后悔。我是想再生一个准是男孩儿,再生一个,生个儿子就心满意足了,也不再怨恨自己没用了。”
向河渠知道在这时候不能拒绝,让她存有这种希望,对康复是大有补益的,于是说:“行啊,你才三十一,我妈生我时三十三,西边姨生林生时四十岁了,我们有的是时间,前提是身体要养得健壮有力。你说是吧?”
经这么上下左右的劝说剖解,加上将来再生个儿子的希望,童凤莲的心结完全打开了。至于后来有没有生儿子,或者生个什么样的儿子,那是后话,不是这里所能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