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臻原走到洗漱台前,埋下头用力洗了把脸,他现在很想赶紧收拾完好出去这个屋子,去到有人烟的地方,这样就能缓解自己内心中不曾遗忘的恐惧。
他摸到毛巾蹭干了自己的眼睛,顺势抬起头来,想照照镜子,谁知这一眼的威力巨大,仿佛让他从头到脚从内到外被瞬间冰封后,再被雷神之锤砰得一下将全身砸碎。
镜子前映出的哪还是姜臻原自己的脸?
他看到的是一个与他相同动作,抵头抬眼的女人,一镜之隔,女人死死看着他,硕大的瞳仁看不到眼白,咧开的红色嘴唇上挂着狩猎者般的凶恶笑容。
姜臻原猛得一下将身子弹出老远,待再次看向镜子时,他看到的却是自己熟悉苍白的脸…但如今的姜臻原完全不认为是自己没睡醒出现了幻觉,因为刚才的一幕明明比现在的每一秒来的还要真实清晰。
回想起刚刚看到的那副“尊容”,姜臻原的身体由内到外的发冷、继而发颤。那女人扭曲的表情、看向他时那像看一只可供被玩弄致死的蝼蚁般的变态眼神…这种似曾相识又令人作呕的感觉,让他不得不联想起那只在他按下多媒体教室棚灯开关时,提前放好待他入瓮的鬼手。
姜臻原越想越生理不适,胃部一阵突袭而来的痉挛,最终让他扶着马桶吐了个昏天地暗。
身体的痛苦到达人的耐受点会使人产生濒死感,在这种时刻,姜臻原发现即使撞鬼对他来说又都不那么重要了,因为鬼只是吓飞了他的魂,现在不来上一杯温水,可能会要了他的命。
姜臻原弓着身子挪回到厨房温水下肚,又吃了几口饭,胃部的疼痛恶心感才逐渐消失,超速的脉搏也得以恢复,身体正常运转后,姜臻原这才马不停蹄从家中逃离。
前往学校的地铁中,姜臻原眉头紧锁,面无血色,身上的衰气如有实质的感染周围人,不时朝他投去诧异的目光。可姜臻原此时整个人的所有思索却都指向了陈金,他着了魔的反复在心中想:「如果不是他拍下那张照片,我怎么会落得这种田地?」
「诶,不对,等等……我落得什么田地了?」边想着,姜臻原还担心的摸上了自己的肚皮,仿佛在确认所有五脏六腑的完好。
察觉到自己情绪不对头的姜臻原,试着努力将自己从情绪中抽离,他看向地铁玻璃,映出的是一个单手抓着吊环,另一只手插兜捂住肚子的男孩,他衣着单薄,发型凌乱,苦大仇深的表情好像刚刚经历了什么人间惨剧……
姜臻原无奈至极,刚想冲着玻璃对自己笑一笑,忽然间,他想到了什么,闭上了双眼,不敢再看能映出人的玻璃。
回到学校,姜臻原赶回宿舍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碰到一个舍友,把舍友吓得以为他这造型是cos犀利哥。
好不容易上完一单元的课程,部门群来了信息说要开会,姜臻原皱了皱眉,心里发闷,慢腾腾赶到后,部门一群人均已到齐好奇的看着他,陈金蹭的一声就站了起来,目光慌乱。
“臻原迟到,真是破天荒了啊。”部长开口道。
姜臻原蔫蔫答道:“不好意思部长,胃不舒服,早上在家好个吐。”
众人表示同情,陈金招呼着姜臻原,来他身边坐,姜臻原如今看着陈金,很难说心里是什么滋味,就也不去细品,挨着他坐下了。
会上,部长讲话在姜臻原的耳朵里是乌拉乌拉,叽里咕噜,就是凑不成一句完整的话,他听不进去了。
陈金跟他讲:“臻原,你脸色非常差。你真的别吓我,不行哥带你去医院看看吧。”在陈金的视角下,从昨晚姜臻原在多媒体教室撞鬼,到现在已经第二天了,姜臻原还是这副鬼样子,脸白的像纸一样,他并不知道姜臻原回家后的又一次遭遇。
姜臻原听完斜了陈金一眼,那眼神深深的,像x光一样看向陈金。
「气色红润,唇有血色,除了表情紧张外,他陈金看起来倒是好好的。」姜臻原心想。
姜臻原舔了舔嘴唇,停顿了一会对陈金说:“你就什么都没遇到吗?”
“遇到什么?”陈金费解。
“我今天凌晨起来碰到真的了。那个照片里的女鬼,我洗漱照镜子的时候,她就在镜子里,这样看我。”姜臻原说着没等陈金反应忽然低下头,用力抬眼死死瞪向陈金。
两人本来离的就很近,这一下可把陈金吓得连人带凳子猛的后退半米,姜臻原笑了,把表情一收,离的近的成员们听到声响,看陈金出糗的样子,噗呲一乐,姜臻原还看到有人举起手机在偷拍,他不知怎的,心里舒坦极了。
会议结束的也戛然,陈金意识到自己失态,刚挪回凳子,大家就都纷纷起身散场了,姜臻原和陈金相视,陈金嘴巴张开刚想打破寂静,姜臻原就伸出一只手指,指着自己的眼睛,玩味无比的说道:“对了,学长,她还没有眼白。”
姜臻原眼睁睁看着陈金在听完这句话后,脸色瞬间白了一下,想说的话似乎也没了,然后看了他一眼,走出了教室。
看着陈金的背影,姜臻原忽然间好后悔,他无助的摸了摸头,他不明白自己刚才究竟做了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陈金?
明明从进部以来,陈金就一直手把手带他,对他十分包容,照料有加。想起过去俩人嬉皮笑脸的总总,姜臻原瘫坐在椅子上,迟迟无法原谅自己的所作所为。
[完了,一切全完了,被我自己亲手玩完了。]姜臻原握紧拳头,脸上的表情由痛苦又演变为破罐破摔的大笑,看起来无比的挣扎可怖,似乎这时有深暗的气从姜臻原的身体内涌出、包围、又钻回到他的身体里去,这样循环往复着,像是一种孕育。
不过,其实事情哪里会像姜臻原想象的那么糟糕,不过到晚上的时候,陈金就主动给他发来了微信。他说:“姜臻原,我知道你怪我,觉得这些事都是我害你的,可你明明知道,我只是随手拍了你,发生这些事我也不想的。”
“都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说你要真有什么事,你叫我怎么跟你爸妈交代,怎么跟部门交代?你这样子不知道他们都多担心你,这样吧,下回你要再遇到那个狗日的东西,你叫她来找我!你看行吗臻原。”
“收到速回,收到速回……”
姜臻原看完这才长吁了一口气,噗呲一乐找回了点他往日里的笑模样儿,他知道陈金敢说让鬼去找他去,不一定是下了多大的决心呢,估摸着吓的牙根都要咬碎了吧。
他打开键盘打了很多字又删除,最后发了一句对不起,学长。刚发完不过几秒,陈金的电话就打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