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商议几句之后，赵昭婷和小玲子先返回城里，找个客店先歇息一宿。
在小客店里，赵昭婷这样想着：要论条件，这样的小客店，无论如何，都是无法与赵家大院相比的。不过，我倒是甘之若饴，不想回去。
是啊，如果回到家里，赵仲儒碰巧也在家的话，要想再出来，只怕就没那么容易了。我的这位生身父亲，连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凭什么以此来要求徐海韬？别的且不说，但是他那不近人情的决定，就害得我在一年多的时间里，连徐大哥的影子，都未能见到一次！
打着为后辈好的旗号，何尝就不是在坑后辈呢？这科举之路，也不是哪个人都能够走得通的嘛！
此时此刻，我还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万一，万一真的不能如愿以偿呢？
赵大亨腰缠万贯，也不缺那几个零花钱。既然是这样，我在外面多游逛几天，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再说，这一次，我是不辞而别的。既然出来了，索性就多逛几天。从积极的方面说，也可以多增添一点阅历……
她心灵的上空，就这样云蒸霞蔚着。
次日上午，一番梳洗之后，她和小玲子走出了那家客店，前往乌衣巷。
走出一阵子之后，就到了旧宫墙附近。
大明王朝原本定都于金陵城，因此，数百年之后，这故都，尽管早就没有了昔日的赫赫威仪，不过，原皇宫一带的城楼与城墙，依然倔强地屹立着，似乎在向后人诉说着什么。
那南边的城门一带，一向是车水马龙、熙熙攘攘的；而且，一些重要的布告，就张贴在城墙上。
走到南墙下，赵昭婷下意识地张望起上面的文书来。
果然，其中的一张，就是和今年的府试有关的。
说到科考，习惯上，省城一级的考试，称为“乡试”。对此，赵昭婷一向不以为然，这“乡”，不是更容易让人想起“乡镇”一类的建制吗？既然是省城，叫“省试”，也未尝不可吧？哦，还有一个词语叫“省视”，倒是容易混淆的了。如此说来，还是叫“府试”比较好，毕竟，这总督、巡抚，均在省城设府视事……
这一刻，神思飞扬之际，赵昭婷更多的心思，则是榜单上的名字！
一旁，也聚了不少人，也有几个文字口头功底不错的儒生，一边念着榜上的名字，一边向周围的人，解释一番。
赵昭婷识字甚多，视力也相当好，不用听别人念，她自己就可以看个一清二楚。
这一年的府试金榜，应该是前几天才张贴的，字迹依然很清楚，不存在被风雨侵蚀的现象。
从第一行开始，由右及左，一行一行，她慢慢地看着。
每过了一行，她的那颗心，就相应地下沉了几分。
而当她的目光落到最后一行之时，她的那颗心，沉到了谷底。
因为，她所想看到的“徐海韬”那几个字，一直都没出现在这榜单上。
她依然不死心，又从头到尾，逐字逐行，再看了一遍。
这一次，她依然没能看到“徐海韬”那三个字。
“赵姑娘，先，先找个地方……”就在她身子柔弱无力，几乎要跌倒于地之际，只听小玲子这样说道。
原来，在一旁的小玲子，眼见她脸色惨白，神情委顿，就在她几欲倒下之时，伸手搀扶起来了。
缓缓地吸了一口长气之后，再轻揉了一下人中，赵昭婷回过神来了。
“小玲子，放心吧，我没事……”她这样宽慰对方。
眨了眨眼之后，小玲子这样说道：“赵姑娘，没事就好。这样吧，我们先去喝一杯热茶，然后再走？”
赵昭婷暗自寻思道：此处离乌衣巷，也就是一盏茶功夫了。既然是这样，先缓一口气，倒也不错。
于是，她点了点头：“走吧，喝杯茶再走。”
两人在小茶馆里喝完一杯热茶，再凝神一阵子，觉得没什么大碍之后，就向乌衣巷方向走去了。
再过了一些时候，两人走过朱雀桥，走在了乌衣巷的石板路上。
下意识地放慢脚步，赵昭婷边走边寻思道：如果从孙吴时代的乌衣营算起，此地已有一千八百多年的历史了！这乌衣巷，兴盛于东晋时期，至今也已是将近一千七百年。如此漫长的历史岁月，又曾经上演过多少的盛衰兴亡、是非成败、曲直得失……如此说来，徐海韬的一次名落孙山，甚至都不值一提。
然而，对于我来说，由于这件事情，关系重大，我才会如此魂牵梦萦，难以放下。
此时此刻，就算我可以付之一笑，只是，徐海韬呢？
不难想象，也就是几十个时辰之前，他也曾来到了这一带地方，确认自己榜上无名之后，抑郁、烦闷、不甘至极，就开溜了。不是一般的开溜，而是人间蒸发似的，这一刻，我想见他一面，其难度，不啻于大海捞针。
千百年以来，这古朴厚重的乌衣巷，尽管也曾感慨于“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然而，换一个角度看，那些以“王谢”家族为代表的人物，其中自是不乏王侯将相，他们以自己的抱负与作为，在历史的画卷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对此，我们也是不能轻易否认的吧？要不然，那么多人慕名而来，到此观光、瞻仰、游逛，又是为了什么呢？
徐海韬，徐海韬为什么不想见我？除了无言以对、无地自容之外，自然就是那名利之心在作祟了。
这“名利之心”，似乎也不宜一味贬斥。所谓“雁过留声，人过留名”，如果是于国于民、于己于人都有所裨益的好名声，还是值得孜孜以求的。
其实，此时此刻，我最为关心的还是，徐海韬徐大哥，到底是在哪里？
此次落榜，还可以重整旗鼓，以便于来年东山再起。如果就此想不开，弄垮了身体，那就是本末倒置了。
唉，那位赵仲儒赵大亨，现在该“满意”了吧？
嗯，一个多月之前，赵仲儒就跟我说起过，希望我能够随他一起，到巡抚那儿走一趟。这其中，不是有点蹊跷吧？那是，还没有正式放榜，他为什么会想出“对不起”徐海韬的事情？是啊，其中有些内幕，有些话语，他是不会轻易说出口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