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明轩说道:“幽栖居士与乔兄游湖那日,明明天气晴朗,可你的词中为何要写‘恼烟撩露’,还有,早已过黄梅时节,又为何要写‘一霎黄梅细雨’?”
为何要写?千里寻哪里知道!估计朱淑真与相爱之人约会时,恰逢黄梅时节,天气不佳,又下起黄梅细雨。而她千里寻只是吟出朱淑真的词表达自己的情感而已,该如何给安公子一个合理的解释?
正当她仔细思索之际,文渊开口说:“不知你们可否记得,淑真未有婚姻之时,我们也曾相约游西湖,正值黄梅时节,天气不佳。我记得当时天空乌云堆积,空气潮湿,偶尔会刮来凉风,后来下起雨,大家出门没带雨伞,你们三个拉着我到亭子里避雨,而徐公子则牵着淑真朝另一个方向而去,我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甚是失落……”
讲到“失落”二字,乔文仙脸上还真露出失落的表情。
文渊提到徐公子,千里寻担心他会伤心。文渊果然伤心,千里寻温柔地安慰道:“你又何必提起往事?我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乔文仙很快露出笑容:“我没事。据我猜测,你吟出‘恼烟撩露’‘一霎黄梅细雨’是为了纪念那日的时光……”
“根本不是这样!写词嘛,岂可全部为真?依我看,只需情感真挚,其余均可依想象而得。我之所以写黄梅时节,无非是想用懊恼的天气反衬女子喜悦的心情。”千里寻根本不愿认可文渊所说,再说朱淑真以往的经历与她没有任何关系,“各位需记住两点,其一,词的内容不一定完全实写,虚写非常必要;其二,这首词一旦被我作出,已不属于我,应属于品鉴它的人,大家没必要从中研究我的生活和情感,而是要从中品鉴出属于自己的情感。”
淑真否认词中的青年男女是她与徐公子,乔文仙立刻释然,看向她:“你说得对,魏晋时期陆机在《文赋》中提到‘诗缘情而绮靡’,情是诗词的根本,我们只需体味情,体味情景交融的意境之美,至于从诗词中窥探写诗作词之人的生活,则是品鉴中的小技,即使能从诗词中窥探出诗人的经历,那也只是我们看到的而已,不一定与诗人所见所闻完全相符,只因诗词中多多少少存在虚写。”
得到文渊认可,千里寻更开心。
东方尘泽说:“受教了,是我等狭隘,偏偏要囿于那日游湖的天气状况。”
申简辰听出,千里寻的话语无非是说给他听,不如说些高兴的,哄哄她:“幽栖居士和文渊的一番言论令我茅塞顿开,以后我不会再纠结幽栖居士是否在词中抒写个人生活。不过我要批评在座各位,你们上次品鉴幽栖居士的词,用的正是文渊说的‘小技’,就连文渊也如此,以后不能再这样。”
文渊与三位公子拱手齐声说:“我等谨遵仪王教诲。”
千里寻不得不转向仪王:“感谢仪王理解。”
申简辰心里乐道:“怎么样?我厉害吧,又让你面向我,省得你老是看向文渊。”
宴饮结束后,下人们去用饭,申简辰单独回到主院。
三位公子第一次来幽林别居,想到处转转,乔文仙自然陪伴左右,有乔文仙的地方必然有千里寻。
哥哥不在,乔梦容不想陪他们走动,再说幽栖居士眼里只有乔公子,她去打扰实在不妥,喜兰去用饭,她便只身一人回到居住的院子。
千里寻陪文渊和三位公子在幽林别居转了一会儿,想起夏果之事,还是尽快求仪王帮忙:“文渊,你陪三位公子,我去拜见仪王,求他给我帮个小忙。”
“什么忙?”
“林觉看上我身边的丫鬟夏果,可夏果不同意,我爹又当着众人的面口头答应了此事……”
“既然林觉看上夏果,不如给他,夏果能进林家,对她来讲也算是个好去处。”
“关键我不愿意,你不知道,林觉要夏果是因为夏果的身段与我有几分相似,我想起来都觉得恶心,再说夏果不同意,我总不能强人所难。”
“好,我听你的。”
“你说我去求仪王,他会答应帮我吗?”
“仪王跟其他王爷不一样,人好心好,最喜帮人,你去跟他说,他肯定答应。我要陪他们三人,你先去说,如若不成,我再缠着仪王让他答应此事。”
“缠他?”
“我与仪王关系要好,他最经不起我纠缠,绝对会一口应允。”
千里寻难以想象,一位王爷被一位才子纠缠的情景。她瞧一眼走在前面的三位公子:“那我去了。”
乔文仙指着一个方向:“仪王住在那边的院子,你从这条路过去,若找不到方向,问问经过的下人。”
千里寻点点头,与文渊分别后,顺着他指的方向走去。
幽林别居不大,找起来很容易,千里寻仅向一位丫鬟问了路,便找到仪王居住的院子。应该是主院,不管是院子还是房屋都比文渊居住的地方大许多。
院门开着,千里寻小心走进,空空的院子见不到一个下人。
她小声自语道:“我写的小说里,王爷身边绝对会有许多伺候的人,难道现实不是如此?还是仪王不喜欢被人伺候?”
“幽栖居士小声嘀咕什么?”申简辰在屋内待得无聊,又想见千里寻,决定出去找文渊他们。走到门口,竟然在院中看到她,甚是欣喜,但依然拿出王爷的款儿来。
千里寻上前行礼:“拜见仪王。”
“又行礼?”
“您是王爷,我是草民,草民见王爷礼数还是要有的。”
“你为何不跟文渊在一起?却偷偷摸摸来我的院子?”
“偷偷摸摸?”千里寻心里很不爽,仪王怎么这么不会说话?算了,还是态度好点儿,毕竟有求于人:“仪王用偷偷摸摸,令淑真惶恐,我可是光明正大来拜见您。”
“你该不会是想起我的问题,赶来给我一个答案?”
关于问题,千里寻还未想起,当时仪王说那问题时,她根本没用心听,事后也忘记:“仪王说的问题,我需谨慎思考,才能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我此时来找您,有事相求。”
“有事相求?”申简辰嘴角露出笑容,千里寻何时求过他?真是新媳妇上轿头一回,他很喜欢被她麻烦的感觉,走到她跟前,“什么事?”
千里寻抬头与仪王四目相对,她感到诧异,怎么回事?为何会有一股电流闯进她的心里?千里寻赶紧垂下眼帘,心里骂道:“花心大萝卜!”嘴上却说:“仪王您身份尊贵,临安城所有人都听您的,连我爹也听您的,草民有一件小事,您只需动动嘴巴,便可解决。”
“到底什么事?”千里寻躲开他的眼神,说明她已明白他的心意,申简辰感到满意。
“林觉与我和离后,偏偏看上我身边的丫鬟夏果,可夏果不同意,重要的是我也不同意,可我爹当众答应此事,不好帮我驳了林觉,而林觉总是以此给我制造麻烦……”
“你想让我帮你说服林觉放了夏果,夏果的事情既可解决,你爹的颜面也保住?”
“仪王果然聪明,是这样。”
“哼!你倒是挺会盘算。”
千里寻很担心仪王不会答应:“您要是不答应,我就跪下给您磕头。”
“应该让你的丫鬟夏果来给我磕头。念在你第一次求我,我答应你……”
仪王如此爽快,令千里寻意外,礼数依然不能少:“感谢仪王!”
申简辰上前扶住千里寻:“你能求我办事,我很开心。”
仪王的语气温柔,加之扶着她的动作,还有她不敢接触的眼神,搞得千里寻心慌意乱:“王爷忙,我还有事。”她仓皇逃走。
申简辰望着千里寻逃出小院的背影,笑了一声:“呵呵,没想到,你竟然会害羞。”
千里寻逃出主院,见四下无人,大胆骂道:“别以为你是王爷,就可以用言语调戏老娘!要不是有求于你,老娘才不管你是谁,对我动歪心思,一拳打得你脑袋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