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阳城外矗立着高耸入云的天子钟,是银夏帝国都城标志性的建筑物。
相传,帝国第一位开国之主卓英文治武功,在上苍岭、蓟岭和银河北岸四处征战,逐渐扩大鹰族部落实力,并将部落盟地迁至昭阳镇,并以此为中心建立了部落盟国。
北方平定之后,卓英继续与武、威两国军队作战,成功将鹰族势力推广至夏江,缔造了银夏帝国最初的版图。为了昭示自己的伟大功绩,卓英决定定都于昭阳,并在城南建设天子钟。
参与修建天子钟的亚夏匠师很多,其中便有大名鼎鼎的匠仙班林。
班林是蟹国上宥人,师承著名匠师吕慎,被誉为匠人堂有史以来最杰出的匠人。班林机巧创造的风格独特,往往不拘一格,让人有耳目一新之感,颇为后世匠人推崇。
天子钟工程浩大,历经数代帝王,终于在悼帝时建造完成。悼帝段干悼出身并不高贵,一直试图借助各种天象证明自己,天子钟在其任内造成,被他视为一件大事,曾经举办了盛大的仪式庆祝。
天子钟高约二百余丈,五根直入云天的擎天石,深深地嵌入基座之下。
抬头向上看去,五根擎天石的最上端是一个巨大的石板平台,平台周围有一圈石栏杆。平台中间是一座铜钟,共有四面,巨大的铜盘犹如一座城门般,铜盘上对应了十二只辰兽。辰兽缘起于黄辕大帝十二贤,因为他们各自降伏人间神兽,或者与仙兽有缘,故而被后世作为时辰对应之兽。
长长的铜辰针一直在慢慢地转动,好像永远也不停歇似地。
铜钟合并之间是一座巨大铜摆,年末报时或极其重要的事件时才会摇摆,敲响后的声音可以传递到很远的地方,如同天外之音。
若是站在天子钟的平台,向银河南岸眺望,可以看到辽阔的曲沃平原。平原上有勤劳的农民,乘着寒冬还没有到来的时机,在地里撒上一些枯草叶,然后焚烧加以固肥,为明年的春耕做准备。
银河的河面上仍有渔民忙碌。他们撑着小渔船在河中逡巡,将结好的鱼网撒出去,然后坐在渔船上喝着酒,天南地北地谈论大陆各国的趣事。有的渔船交错时,渔民会用绳子将船只短暂固定在一起,他们在上面走来走去,就像走在平地上一般。
银河北岸往西是连绵不绝的萧山,北与上苍岭相连接,南部的余脉隐没到银河之中。寒风威力已经显现,许多植物的枝叶已慢慢调零。
泰平与林闻学士站在银河岸边,看着北岸边的巨大泊船与平台。平台上人头攒动。一些靠岸的船只上站着很多雇工,还有不少脖子套着叉字形绳索的奴隶。
“人若没有了自由,结局是多么悲惨啊!”林闻学士叹息道。
“我若没有自由,情愿反抗至死,也绝不会做奴隶或犯人。”
“人来到这个世界上,总是存在各种不公,以至于还没有站在起跑线上,就已经有了注定要输的结局。”
“泰平却不这么看。”
“哦?泰平公子有何高见?”
“人的出身确实有高低贵贱之分,人心却没有啊!只要肯于抗争与拼搏,未必不会找到光明与希望,退一万步讲,即使没有希望,至少也有那么一段拼搏的过程可以回味。”
“泰平公子心胸坦荡,入世不深,却有这样的胆气与想法,的确是难能可贵的。”
“林学士却未必认同?”
“胆气可以有,却要依赖大势大运,否则只能徒增无望的结果。”
“泰平觉得,林学士原本并非一个悲观的人,为什么如今心灰意冷呢?”
“有时候,人的经历太多也未必是好事,能够保持公子一样的平淡心态,或许是人生至高的境界吧。”林闻一边说,一边眺望泊船平台。
泊船平台可以同时停靠的船只,至少在三十艘以上。昭阳水军手持长矛来回巡逻,头上戴着鹰状半盔,身上穿着的铠甲里套着熟皮革甲。
一位戴着全盔的军官,佩带军刀,站在平台的边缘指手画脚。军官旁边是背着旗壶的令旗兵,根据银河里的船只情况挥旗示意。银河南岸依据旗语,放南岸的摆渡船摆渡到对岸。
泰平正在观察的时候,付婴骑着全身杂色的矮脚骟马跑回来。
“公子,我刚刚在卖茶点的摊子探听到一些消息。”
“与黑鹰铁卫有关?”
“嗯,不过,嗯……”
“你不用避讳林学士,有什么就说什么。”
“是。据说,死在老汉家的铁卫是周滑的心腹,目的是替郎玄送信给雷霆王,请他在廊中伺机而动,利用盐封扩大在廊中的影响力。”
“这倒不出人意料。”
“有人说,策划盐封之事是假,郎玄的真正目的是缇纣?”
“金亭王?”
“他们私下议论,郎玄不希望娥后与西伯继承皇位,倒是提议请项公执掌银夏帝国。为此,他想请雷霆王调派高手,在金亭王北行的路上设伏,将缇纣除掉之后,导致金亭王国内部混乱,令缇谧再无倚仗。”
“这恐怕还只是郎玄的目的之一。”
“林学士的意思是?”
“西伯周彰与娥后争夺皇位世人皆知,如果缇纣被人暗杀,谁的嫌疑会最大呢?”
“自然是周彰无疑了。”
“如果金亭挑起对西京的战争,帝国军部势必会介入,郎玄军权威力会发挥到极致,甚至凌驾于首辅之上。”
“到了那个时候,郎玄以帝位不可虚悬过久为名,就可以推举项公为帝国的新皇,自己则掌握帝国的实权。”
“泰平公子的分析果真不错。不过,你倒是忽略了一点。”
“哪一点?”
“项公这个人。”
“泰平不明白。”
“那是因为你根本不知道,项公曾经在帝国有多么大的能量。大约二十年前,项公家族已经名满昭阳,是帝都少有的大贵族。项公文治武功不逊于昭公周丕,却甘心做周丕的左右手,表现出与众不同的隐忍。”
“我父亲说过,能够做大事情的人,一定要善于隐忍。”
“昭皇之所以能够平定天下,坐上血王座,重新确定帝国霸权,项公的功劳是最大的。然而,当昭皇大赏百官之时,项公却谢绝了周丕,回到项府一心求隐,令许多贵族大惑不解。”
“项公定是一个淡泊名利的人。”
“一个人越是表现得淡泊名利,只有两种可能。”
“哪两种?”
“真正的无欲无求,或者,更大的野心与企图。”
“林学士认为项公是前者还是后者呢?”
“我不知道。”
“可是,林学士似乎对项公非常了解。”
“因为我曾经是项公的第一门客。”林闻说罢,幽幽地看着银河。
“所以,林学士离开界牌村与泰平同行,提及要到昭阳见一个人。”泰平似乎有点明白了。
“没错。”
“这个人就是项公?”
“我想知道他的心意。”
“这么说来,林学士还是没有放弃抗争。”
“也许吧!”
“我有一件事想问林学士。”
“请讲。”
“如果我父亲向项公寻求帮助,他会全力以赴地支持吗?”
“不会。”
“为什么?”
“因为你的父亲泰德不是一个觊觎权力的人。”
“……”泰平没有回答。至少林闻说的话,他是认可的。
“正因为泰德不觊觎权力,反而有可能被人利用。”
“我是否该提醒我的父亲呢?”
“运与势一旦启动,恐怕没有人能够阻止其前进的方向。”
“那人岂非太过无奈了?”
“这就是人生。”
“我不喜欢这样的人生。付婴,你还探听到什么了?”
“黑鹰铁卫统领筚顿派人去了盐商帮会,想要帮会做出合理的解释。”
“这么说来,黑鹰铁卫与盐商帮会的仇已经结下了?”
“公子,目前看来是的。”
“盐商帮会到底有多么神秘呢?”
“泰平公子,有些不清楚的事,一定会在合适的时机得到解释。”
“泰平受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