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明,夏禹和西伯等人在凉棚下匆匆用过早餐,就听见门外咯吱咯吱的大车声,几人急忙出了门,赤衣护卫已经备好马在外候着,任伤怀骑在马上在和藤荥说话,看见夏禹额首道:“大君早。”
“行痴先生辛苦了……”夏禹看了几眼一长溜的大车,翻身上马,“为何要这么多的茅草?”
任伤怀笑嘻嘻的道:“平丘那里没有人家,这是给大君盖茅屋啊。”
西伯不愿意骑马,任伤怀在拉食盒的大车里铺了些干草,西伯爬上大车还挥了挥手,夏禹道:“大车装了多少铜料?”任伤怀道:“四千二百斤……”看着夏禹疑惑的目光,“羽山各部长老知道那是府库铜料,大都未敢擅用,共收缴三千九百斤,我家主公不及会稽候会敛财,捐铜料一百斤……”
夏禹看着典正……
典正道:“伯益大人从豫山府库调出的三千斤黄铜已经上路,已让赤衣护卫前去传令,铜料直接送到平丘。”
夏禹略略想了下,见西伯两眼盯着远处,轻声对任伤怀道:“西伯大人是对的,大鼎小了没有传世的威势,但也不能让伯益大人为难,眼下这就很好……”
西伯瞒着夏禹把大鼎的重量悄悄地又加了五十斤,见夏禹亦然看破,便咕隆了一句,“还是轻了。”
夏禹只当没有听见,纵马前行。
正值盛夏时节,天空少云,渐渐酷热难耐。车队行了两个时辰方才进入山中有了一丝凉意。山路蜿蜒,不宽的路径,两边青草,野花,树木错落有致。 大车行的慢,夏禹和任伤怀、典正等人已远远走在车队的前面,每隔几里路道边就有十多名青壮候着,夏禹对任伤怀道:“让公侯大人受累了。”任伤怀摇摇头,“千年之后,你我早已化作灰尘,焉知后人为此九鼎不会打的头破血流,大君名谓虽未铸于大鼎之上,亦会被万世颂扬。”
夏禹没想到任伤怀竟说出这样一番话来,显见并无奉承之意但也不好接话,行了一会才道:“此事全赖西伯大人主持,可他独自在后面的大车里,此时无人与他说话,多半后悔不该坐牛车……”
典正笑了笑。任伤怀道:“西伯大人心机敏锐,竟能洞悉天机。若是我就不敢有此想法,九州未平,就敢傲视天下……”
夏禹哈哈大笑……。
日近正午,山势渐渐平缓开阔,不多时眼前有薄雾飘忽,夏禹勒住马看时,眼前竟是一处山峦环绕的平坝,郁郁苍苍,绿草如茵……。赫然一山犹如一堵石墙耸立在旷野之中,氤氲山气缭绕升腾……。
“此山长约七十余仗,高三十余仗,宽约七八余仗,四面都如斧劈一般光滑平整,据说山顶也是平坦……”任伤怀道。
夏禹哦了一声,就见任不寐和几名侍卫正大步走来,他和众人都下了马。夏禹问任伤怀,“山庄的匠人也到了么?”任伤怀道:“他们路远,要晚一个时辰。”
说话间任不寐已来到面前,见过礼后任不寐道:“君上一路辛苦,这时节到了午时本不该有雾气,想是君上到了,神灵也不敢怠慢。”
夏禹笑道:“有劳大人了,天象岂是我辈凡人所能猜透……”任不寐哈哈大笑,侍卫过来牵了马,众人随任不寐朝平丘走去……。
藤荥很少说话,他看了一眼四周,“大人,这里景致宜人,为何没有人家?”
任伤怀道:“很早是有几户人家,周边原有几片很大的树林,被砍伐的稀稀落落,主公生气就让他们迁走了。”
离平丘不远耸立着一颗粗壮挺拔的老榆树,还有几丛矮小的刺槐。树边几个显然是木匠的人正在做活……。夏禹知道那是在给他盖茅屋,路过时他只是朝匠人们点了点头,匠人们也只是望了望众人自顾干活了。
夏禹在离石壁一仗开外停下脚步,抬首仰望,石壁被雨水冲刷的色彩斑驳,虽有凸起和龟裂,绝无攀爬的可能。山壁的石缝中点缀的一丛丛的青草,石壁的顶端还倒挂着枝繁叶茂的灌木,云气中满目苍翠。夏禹望了一阵,脸上露出迷惑的神情……。
“我也没想明白,行痴说山庄自有法子……”任不寐摆了下手,“君上,这边请……”夏禹随任不寐来到山的另一边,看见两名壮年汉子正在摆弄一堆石料,像是在砌水池。身前身后青草稀疏,到有几个大小不等像是落水冲出的土坑……。夏禹走到近前,才看见山脚下有一股细小的溪水悄无声息地流过土坑漫入远处的草丛之中。
“山顶之上竟然会有一眼泉水,也很古怪。如果连着下几日大雨,便会形成瀑布,飞流直下……”
夏禹仰首却几乎看不见流水,石壁上只有从山顶垂下来的一条深色湿润的带子,泉水竟是粘着石壁润到了山脚下才汇聚成溪流……。
藤荥望了一阵,对身边的典正道:“典正先生,我们去转一圈……”典正知道藤荥心细,点点头和夏禹打了个招呼两人就走了。夏禹和任不寐走到老榆树下,任伤怀早就搬来几块石头在树下坐了一会了。三人说了会闲话,谁都不知道山庄的匠人如何才能把几万斤的物什搬到山顶上去。也就一刻的功夫藤荥和典正就回来了,藤荥摇摇头道:“猴儿都上不去。”
任伤怀站起身道:“终于来了,肚子都饿的咕咕叫了……。”众人也都起身,几十辆大车陆陆续续驶过草地停在了石壁前,典正望见西伯乘坐的大车也到了,大步走到车前将西伯
扶下车来,西伯一脸萎靡不堪,“老骨头都快摇散架了……”典正一脸关切,“先生没事吧……”西伯哼了一声,抬头就愣住了,呆了半晌才道:“四周都是这般?”
任伤怀招呼着把拉来的长桌和条凳放在老榆树下,侍卫们将食盒里的熟肉、菜饼和一些时令鲜果摆放在桌上,任不寐招呼着众人坐下。西伯望了一阵才阴着脸慢腾腾地走到桌前坐下,盯了一眼任伤怀才抓了一坨肉塞进嘴里。众人都知道西伯的心思,无人啃声。匠人们煮了一大釜鲜菇、野菜汤给每人盛了一碗。夏禹见汤中浮着浓浓的蛋花,用木勺喝了一口,“汤味很鲜美……”任不寐道:“侍卫们大早去山里掏了几个飞禽的老窝……”
夏禹一碗热汤还未喝完,就见任伤怀忽地站起身,众人抬眼才见七八个容貌怪异,古铜肤色,身穿玄色短褂的老者已经离老槐树不远,身后是七八辆没有驭手的牛车。这些人路过老榆树时并没有停步,他们来到山脚下,待到大车停稳,两名体格略显壮实的匠人从大车中各取出一捆比拇指还要粗些的麻绳斜挎在肩上,相视互击一掌,然后仰头看着石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