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天,骄阳似火,树叶呆若木鸡一动不动,整个天气燥热得要命。
西边的天空一片通红,天上的白云也好像穿上了金色的衣裳。落日的余晖洒在茅草屋上,泛起淡淡的金光。后面的北山上葱郁的树木披上了一层柔柔的霞光。
大黄在猪圈外面悠闲地走来走去,看似悠闲自得,但灵敏的嗅觉和那机警的眼睛,不会漏过一丝一毫的异物。这只狗就是薛寒梅的守护神,有它在,无论是山上的狼还是一些不怀好意的人,都别想来害薛寒梅。
薛寒梅系着围裙,脸上裹着纱巾,正在给猪喂食。蚊子苍蝇嗡嗡地唱着难听的歌,在空中狂舞。猪粪的臭气无论薛寒梅怎么清理猪粪,但那臭气还是飘到了几里之外。
猪圈里已经分到猪食的猪在你争我抢,抢食吃,它们的头全部挤到长长的麻石猪槽里拱着,生怕吃到后面没有了。突然有一头猪抬起头,用力去拱旁边的猪,不光是用头拱,还用身子去挤,想把旁边的猪挤开。边上的猪也不甘示弱,回敬这头猪一个有力的反击。所有的猪都被挤散了,都在嗷嗷叫着。
薛寒梅拿一根木棍子在猪圈门上用力敲几下,骂道:“死东西,就知道抢抢抢,又不是没食。”于是几头猪又一起聚拢来,几只头又挤在了猪食槽里。没分到猪食的猪们,伸长脖子抬头嗷嗷叫着,生怕薛寒梅忘记了它们。
“娘!”珠贝老远就看到自己的母亲在给猪喂食,忍不住喊了起来。那晚狂风暴雨,珠贝担心娘,所以,第二天,他就和苏州婆说想来看娘,并且自己去找了陈东生,请陈东生带他来看寒梅。陈东生二话不说,答应周日带他来,并且还去供销社买了一斤糖给寒梅吃。
薛寒梅正在给最后一个猪圈里的猪喂食,突然听到自己儿子的声音,心里一惊,吓得手中的舀猪食的长勺子,都没抓紧掉到了地上。
“崽啊,你怎么知道走来?”她边说边转身惊喜道,她以为是儿子一个人来的。她转身后才看到陈东生,忙笑说,“陈主任,你前几天来过了。这里又脏又乱,你就莫来,会弄脏你的衣服。”
“你日日夜夜在这都不怕,我来一会儿怕什么?”陈东生笑眯着眼望着薛寒梅,那眼里有心疼。只是眼太小了,薛寒梅似乎看不到那眼里的心疼。他进房间,把买来的糖轻轻放到了房间一张旧桌子上。
陈东生其实受不了这里的臭气,皱着眉,很想捏着鼻子,但又觉得不好,只好强忍着。
陶珠贝在猪圈四周走了走,发现了那座郁郁葱葱茂密的山,心里一惊,脑子里想起村里人讲起的狼故事。他身子开始冒冷汗,似乎看到狼的绿眼睛。其实他从没见过狼,只听人说过狼的眼睛会冒绿光。
“娘,你不要在这养猪,在这养猪太苦了,你回家吧?我不读书了,我回家帮你做事。”陶珠贝用哀求的目光望着自己的娘。他担心有狼来吃掉娘,他就没有娘了,就是真正的孤儿了。
“崽啊,你这么小,不读书怎么行?你要多读书,要能写会算,有文化就有出路。”薛寒梅心疼地摸着儿子的头,眼里又充满希望。
陈东生听了这母子的对话,心里感慨:是啊!薛寒梅如果识字多,有文化,当个县里的干部都可以,在这村里当妇女主任都屈才了。这荒无人烟的山脚下,男人都不敢在这过夜,她在这待了这么长时间,真难为她。
“娘,我听说这山上有狼。晚上有狼出来吗?我怕狼害你!”陶珠贝带着哭腔,泪在眼眶里转着,不敢流出来。
“没事,狼有狼性,不会轻易害人。”薛寒梅笑着安抚儿子。这山上确实有狼。每当狼在山上嚎叫,薛寒梅也在屋里学着狼叫。说也奇怪,慢慢地狼只是在山上望着,在山下转着,从不靠近猪圈。四只脚的狼可怕,两只脚的狼更可怕。她心里说。
“对,寒梅同志,这山上真的有狼出没,很不安全。听我的话,你不要在这里养猪,换个身强力壮的男子来。”陈东生满脸担心,试着和薛寒梅商量。
“你看你,又瞧不起女同志了。你放心!我心里有数,我知道怎么对付狼。”薛寒梅微笑,没有一点妥协的意思。
“唉!要不,我想办法帮你弄支弹弓箭来,你好好练练,紧要关头,也可用用。”陈东生见怎样说,也做不动她的工作,只好想着去帮她了。
“这个可以有。”
陈东生当晚就带着陶珠贝回桃树湾了。那山脚下不要说没地方睡觉,就是有地方睡,他也不敢在那和蚊蝇做伴,担心着半夜狼的侵入。
没过几天,陈东生真的帮薛寒梅送来了一把他自己做弹弓箭。比小孩子用的大点,支架是木头做的,箭是竹子做的,有点像古代练武之人用的。寒梅按照他教的方法练习,渐渐能射准目标,心里更加踏实了好多。她把这支弹弓箭挂在墙上,易拿到的地方,突然想起,假如那晚,自己有这东西,会不会把李振林刺死?
在薛寒梅来到北山脚下养猪还未满三个月时,在一个漆黑的夜晚,山上的树被阴风吹得沙沙作响,那风吹过耳际,像是有人在耳边呜呜地哭一样。一团漆黑的东西像幽灵一样,慢慢地移到了薛寒梅的小屋前。灵敏的大狗早已感觉到了有异物在向主人的小屋靠近,已发出了警告声,也早已从坐姿变成了站姿。可那黑影对它的警告好像无动于衷,似乎没有听到一样。
大黄严阵以待的样子站在那里一动不动,那一双闪着亮光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移动的黑影。
薛寒梅正坐在小屋的木板床上,在昏暗的煤油灯下为珠贝缝制衣服。脑海里想的是前几日绍儒来看她的事。绍儒每隔一段时间就来看她一次,给她送点东西来。每次来都要劝她不要在这养猪,回生产队干活。寒梅总是说,自己在这挺好,只要他帮忙留意珠贝和苏州婆就可以。绍儒没办法,只好来一次就帮她清扫猪圈后才离开。每次绍儒离开时,寒梅总要严肃说:你以为后别来了,外人看到有闲话说。
“人一张嘴,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管那么多做什么。我们又没有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再说,就算做了,我们俩都是这样的情况,怕什么?”绍儒笑,一个寡妇,一个鳏夫,两人在一起有什么好做文章的。
“唉!”想到这,寒梅叹息一声,她也不知自己为何要这样守着,想起曾经和绍儒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她也困惑了。突然,她听到大黄的叫声,不过,她没放在心上,以为只是老远路过的人。她没想到,危险正在向自己靠近。
那黑影越来越近了,大黄拼命狂叫,想吓退黑影。薛寒梅听到大黄的叫声不对劲,想开门出来看看,但外面黑乎乎,伸手不见五指,自己真有点不敢贸然开门。她停下手中的活,起身拿起门后面的一根木棍站在门后面等着。她不知是山上的狼来了,还是哪个人来了。
大黄的叫声越来越急促!薛寒梅似乎听到了男人有力的脚步声,她的心突然莫名地慌乱起来:这黑灯瞎火的,这男人来做什么?坏人来偷猪?可这猪不大,偷去了也没有什么用。难道……薛寒梅不敢往下想。她屏住呼吸静听外面的动静。
大黄一个劲地狂叫,突然“嗵”的一声,薛寒梅听到木棍敲击东西的声音,似是大黄被打到了。随即她又听到“咚咚咚”的敲门声。还有外面山上风吹着树叶沙沙的响声。那山上的风声似乎和往日不同,竟带着哭腔,似一个女人如泣如诉之声悠悠传来,令人听了毛骨悚然。
“哪个?”薛寒梅努力镇定下来,平静的声音问。
“薛寒梅同志,是我,李主任。”外面的男人焦急地应道,“你快开门,我有急事和你说。”
“这么晚了,你在外面说吧?”薛寒梅在门后面坚定地应道。她不想开门让李振林进来。她不知李振林这么晚来找她到底有什么事。这么晚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反正就是不好。
李振林不是桃树湾的人,是区里派来的干部,家离桃树湾有点远,所以他平时吃住都在合作社。在这里工作已有两三年,对薛寒梅的情况了如指掌,也曾多次向薛寒梅示好。
李振林工作认真负责,能力也强,但就是有个毛病,好色,见着长得标致漂亮的女子,眼睛就放光,眼珠子就像被钉住了一样不会转动。
当他见着薛寒梅漂亮的脸蛋,匀称的身材,又得知她离了婚,是个寡妇时,心里就打着小算盘。他想方设法接近薛寒梅,时不时到她家去慰问,或是请薛寒梅到办公室讨论工作等,借此机会对薛寒梅传递信息,那三角眼里总是春波荡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