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劝队长慎选对象
书名:成败人生路 作者:书呆子 本章字数:9244字 发布时间:2023-11-19

 

第十六章 劝队长慎选对象

红星四队的落后,除了队长管理外行外,还有一点就是偷捞、贪占小便宜、硬一分强一分等歪风斜气得不到抑制有关。根据决议,生产队进行整顿。整顿主要从思想路线入手,领导组带领大家学习毛主 席的有关著作,联系实际进行“斗私批修”。

也许有的青年朋友要问什么叫斗私批修?那是特殊历史条件下的做法。在那史无前例的年代里,史无前例的事儿可就多了,最为普遍的是不管干什么,都要带有毛主 席的话。比如组织生产吧,无论是工业生产还是农业生产,一律称之为“抓革 命促生产”,这“抓革 命促生产”六个字就是毛主 席的话。“斗私批修”呢,也是毛主 席的话,它的含义一般包括自我批评和相互批评。顾名思义,斗私是同私心杂念作斗争。这私心杂念就可能是自己的,也可能是别人的,不管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都要斗。斗争的目的是为了批修,批判修正主义。打着这面旗帜,可以开展正常的批评和自我批评,也能用来整人、排斥异己。红星四队班子开展的这场运动,目的在于去掉防碍集体向前发展的思想和作风。

斗私批修,几年来全国各地都在搞,四队也不是第一次,而且实实在在地说自从新领导班子成立以来事实上也没有发生多少损害集体的事情,所以几个晚上的活动主要地订了一些防范性公约,当然各人也谈了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忽然周兵告诉向河渠一个情况,据反映几天前本队有人偷了大队林场的两棵丁刺槐;下滩斫草时有人乘周兵去与有关场圃联系工作之机,盗卖了随船带去的小麦。

“什么人这样大胆?”向河渠气愤地问。周兵说:“不要问是哪一个,现在是该怎么办?”

领导组成员会上就这个问题进行了讨论,向河渠主张如果当事人不能主动认识错误改正错误,就应采取几项措施,一是要将这种人在大寨评工中列为三等,因为他违反了“政 治挂帅思想领先的原则”,二是要退赔,三是要责成检讨。

周兵完全赞成。谁知一直最为激进的薛井林却出人意料地表示:事已过去了,不必穷追了,树是大队的,碍不到我们,小麦也没几斤,正面教育教育,不要小题大做了。

听了这种说法,向河渠感到愕然:咦——,他怎么啦?修订老制度时,他的态度比周兵还偏激,有些制度订得那么硬,比如上工,迟到五分钟就要扣一个工时,忘带语录本就要打八折,难道这偷东西比迟到五分钟、忘带语录本还要微不足道?不过不管怎么说,向河渠依然坚持自己的意见,周兵和其他成员都赞成,薛井林只好服从多数。

政 治操,这又是运动中出现的事物。向河渠嫌每天集中太浪费时间,就下放到劳动组去上,薛井林回来后觉得不好,又恢复到每天集中上。这一天的政 治操上,薛井林反复讲述了斗私批修的重要性,号召大家要认真学习,活学活用,但对领导组的新决议却只字不谈,他说:“向会计,下面请你说说。”

“好的。”向河渠在队列里应声说,“昨天领导组遵照毛主 席的‘总结经验,发扬成绩,纠正错误,以利再战”的教导,对前一阶段的思想整顿工作进行了认真的总结,一分为二地分析了成绩和问题,作出了新的决议,现将决议内容传达如下。”在传达内容后提出了希望。

在规定期限内参加偷卖小麦的孙保国、陆锦祥在政 治操上作了检讨,主动退出了赃款。谁知这一执行决议的行为却受到夏振森、卢富贵的埋怨和辱骂,夏振森还恶狠狠地骂道:“孬种,你不说能吃了你?反革 命、走资派的儿子敢怎么样?咬你个屌。”消息传到周兵的耳朵里,第二天政 治操上他不点名地对这事进行了批评,并提醒当事者注意决议规定的期限。

偷捞是四队的歪风之一,从来没有受到过有力的制止,运动期间这些尊神又成了造 反派,有几个人也想学城里夺权,就私下里组织个影子内阁,只是由于名声太臭,都是造 反派的大队红农也不屑支持他们,这才不得不放弃了念头。不过由于老社长一向不闻不问,他们也就毫无畏惧。

诚然这几位也不是江洋大盗、惯偷神贼,大不过偷几棵树、几袋粮,小不过偷几网鱼、几捆青蚕豆、青黄豆,而且大都偷公的,名声是不好,民愤却不大。新领导班子成立后,基本上没偷集体的东西,这一回也只偷了二十多斤小麦,至于丁刺槐又不是本队的,因而对队里的决议也不怎么放在心上。

决议一旦当众宣布就必须执行,评工会上向河渠点了夏振森、卢富贵的名,指出按决议他们两人无疑被降为三等,所偷的树责成送回大队,偷卖的小麦按贸易价的一倍半计价归户,树不送去则按每棵一百元在当事者年终分配中扣除。话刚说完,夏振森、夏金花、卢富贵等几人大叫大嚷,夏振森还掳起了衣袖,朝会议桌前挤来。

“干什么?夏振森!”周兵猛然站起来厉声责问。“欺人,敢欺人,翻了天了!”夏振森还在向前挤。“谁说偷的了?拿证据来。”“陆锦祥自己偷卖的,我们不知道。”……

“啪”周兵一拍桌子吼道:“都给我住嘴。”同时一步跨出凳外,迎着夏振森走去,边走边说:“你掳衣捋拳可是要打?要打到门外去,我来同你试试。”

“喂,喂,都给我静下来,静下来。”薛井林站起来高声说。大家静下来了。“这是领组的决议,不是向会计的个人意见。”薛井林两手撑着桌子说。

“屁话。”卢富贵嘀咕着说。

“下面听向会计继续说。”

“别忙。”周兵回到会议桌旁说,“我先说几句。我周兵的脾气大家都知道,一向服软不服硬。十七岁参加队委会,就欢喜碰硬钉子打抱不平,从来不怕刺头儿。既然大家选我当个副队长”话没说完,有人叽咕说:“谁选你啦?”

周兵眼睛一瞪说:“谁在叽叽咕咕的?你不曾选是不是就不服从我的领导?要是不服从,你可以直说,离了你我照样当干部。”

见周兵说出了格,向河渠用脚踢踢他,他会意了,接过先前说的话头说:“我们穷怕了,所以我们想带领大家一齐苦干,甩掉穷帽子。有人要拆台,同我们唱对台戏,那是不行的。我说到老实,队里的制度你服从的要遵守,不服从的也要遵守。有人说咬他的屌子,这个谁都有,他的留着他自己咬,我们不咬你的屌子,但要你老老实实地听指挥。有人喜欢骂,今后订个制度,骂一声罚一分工,有人要打,谁敢打井林打河渠,我请他汗毛上装金。要打我随时可以,老实说我当民兵排长就开始练石锁”

见向河渠又在踢他的脚,知道自己又扯远了,他皱皱眉说;“咳,向会计在踢我,怪我离了题。”“哈哈”“格格”“嘻嘻”会场上传来笑声,空气活跃了。周兵笑着说:“我是个大老粗,不象井林、河渠有文水,我的意思是说队里穷,大家要一条心,不能三心二意的。下面请向会计说,他是个文人。”

“各位,宣布处理决定是我受领导组的委托,有不同意见可以提,但要心平气和。至于家父的政 治身份历史情况等,局革 命委员会有文件、社会有公论,当然大家可以议论,但是与领导组无关。哪怕家父真是反革 命,这决议也应该执行,两码事不要混在一起。这次的评工,是按照政 治挂帅思想领先的原则,按照制度”向河渠将评工的方法、标准向到会的社员再一次作了详细的说明。

回家后,向妈妈问儿子:“决议照理不是应该由队长宣布吗?怎么要你来说呢?”“井林说会议记录在我这儿,就由我说,他主持会议。”

“这是个借口,他明明知道决议一公布肯定会闹起来,谁公布跟谁闹,这是常识。还有会上那么乱他为什么不制止?”“制止了呀。”“那在周兵后头了。孩子,你听说过夏振森揪你二伯的事吗?”“听说过,好象也是为扣工分。”“是的。这一回要不是周兵挡住,他会不会揪你打你?”

“敢打干部?”凤莲惊疑地问。“这种人无法无天,果园的门卫就被他打过。那一天要不也是周兵冲上去一把抓住他的手往后一拽,要不是他妈呼喝,难说你二伯不被打。”“哼,我手里也不托着豆腐。”向河渠气愤地说。

“你一动手就不对了,干部哪能打人呢?”凤莲说。

“敢于真打你,倒不一定。莲子不知道,河渠他从会走路开始就练武健身,队里只怕没有人不知道,另外还有个周兵帮着,不敢真打。到是你们内部,我担心你们干部不一致。”向妈妈担心地说。

“不会吧?”“人心险于山川难于知天,你姐上次不是说过,白居易说‘行路难,不在水,不在山,只在人情反覆间。’难说啊。”……

是啊,明明是应该给予处分的事,井林为什么认为小题大做呢?会上闹起来了,他为什么制止不力?对于生产队的过去,他不也是锐意改 革的么?为什么这一回变了呢?向河渠百思不得其解。

周兵说薛井林要娶夏金花为妻。向河渠不大相信,因为薛井林的对象是罗翠华。

两家结亲好多年了,薛家建房,罗翠华做小工、帮厨,忙得汗流浃背;罗翠华的爸爸生病住院,薛井林象儿女一样去服侍,死了戴孝,两家没听说有口角纷争,一切都还正常,这是其一。

其二,夏金花的对象周玉明也在本队,周家已送了日期礼,喜期定在腊月二十二,怎么可能情况突变,变成薛井林的人了呢?再说了,这夏金花与周玉明的明来暗往,差不多不避嫌疑,双方家长也不干涉,就差吃喜酒了,薛井林怎么会要?不怕周玉明记恨?不怕乡邻笑话?

其三,两个女人放在一起比较,容貌上夏金花稍微好看一点,罗翠华也差不了多少;论两家的名声,罗家的家教、家风要胜过夏家,从过日子的角度考虑,娶罗翠华更有利。除非薛井林昏了头,否则怎么可能——

“不信?不信你问小婶婶啊。”

凤莲笑着说:“别问我,我不是包打听。我说周队长,人家谁跟谁好管得到吗?难道你也”

周兵说:“如果井林真的成了夏家的女婿,麻烦就大了,不就变成另一个老社长了吗?”

提起夏家就让周兵恨的牙痒痒,因为他妈曾被夏家扯掉头发,摁到槿树篱笆下去吃屎的,那时他小,只能哭喊撕掳,打不过人家。夏家之所以能在本队成为一霸,打人骂人偷捞,没人敢惹,就因为有老社长撑腰。

好不容易盼着歪风邪气的保护伞被拿掉了。薛井林要真成了夏家的女婿,夏家岂不是又有了保护伞么?周兵郑重其事地前来告诉向河渠,倒不是为他与夏金花有私情,他可从来没指望要人家,而是担心这一点。

周兵担心,向河渠又何尚不担心?要是薛井林真同夏金花好上了,夏家就成了皇亲国戚,这个问题——

“怎么了,人家跟谁谈,碍你什么事?”见向河渠满腹心事的样儿,凤莲边洗碗边问。“是有关系啊,莲子。你想过没有?”向妈妈插言说,“要是队长成了人家圈子里的人,河渠的工作好做吗?这一回要是队长挺出来,夏家敢这么闹吗?”

关系到丈夫的工作,凤莲也心焦起来,她问:“该怎么办呢?”向妈妈笑了,她说:“办法是有,只怕河渠不肯这么做哇。”

向河渠连忙说:“只要有好法子,为什么不照做?”“要是事情是真的,你只要不事事那么顶真就行了。”“不行,妈。那样做上对不起党和毛主 席,下对不起全队的社员,我不能在其位不谋其政。”

“孩子,你听我说。”向妈妈苦笑笑说,“妈妈是知书明理的人,妈妈又是饱经风霜的人。世事有是非清浊之分,在我们向家门里不做非礼之事,这是家规。你如果做了对不起父老乡亲的事,我们也不依你。不过人家做了非礼之事,就只能审时度势,能管的就管,不能管的就不管啊。”

“不对呀,妈,舅舅不是说过‘为天下者不顾小怨’吗?”“是的。但要看在什么时代什么环境中。目前,孩子,就只能用《省心录》里的‘礼义廉耻,可以律己,不可以绳人。律己则寡过,绳人则寡合’。”

向河渠说:“寡合就寡合,为了大家不再受穷,原则还是要坚持的。”“唉—”向妈妈知道争不过儿子,叹了一口气,没有再劝说。就为这,向河渠还以《组长结亲邪恶门》为题写诗说:

   组长结亲邪恶门,扑朔迷 离暗心惊。新订制度向何去,执行松紧咋把凭?

   历来权贵易犯禁,普通百姓多凛遵。紧呢权贵有靠山,松呢穷根依然深。

   掌权所为何事来,还不就是为济民?管它前景祸是福,坚持原则且尽心。

   其实结亲是传闻,真假还没弄分清。假作真时心早定,即便是真也前行。

其实目下薛井林与夏家结亲只是个传闻,是真是假还在两可之间,家庭的议论是个可能,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呢?听凤莲的话音,她到象真的了解实情似的,关上房门后他就问开了。

童凤莲听说的情况是人们窃窃私语传播的,有的还来自捉迷藏的小孩,听起来有枝有叶,真象有那么回事;周兵说的他的亲身体验又好象不是空穴来风;再加上夏家放风说嫁妆没备齐,今年不结婚;薛井林已几次跟父母吵嘴,说他的婚事是父母包办,他不承认。这一连串的事情都在印证薛井林真有悔约另娶、夏金花有不嫁周玉明的兆头。向河渠自言自语地往好处想着说:“会不会是腐化通奸呢?”凤莲语气肯定地说:“他俩肯定能成。”向河渠惊奇讶地问:“凭什么这么肯定?”凤莲说出了二嫂说的另外一件事。

童凤莲说的二嫂是向河渠的二堂兄向儒仁的妻子姜桂兰。前些天夏金花生病住院,二嫂带女儿永红去看病,顺便看望夏金花,没看到周玉明,却看到薛井林坐在床边。

说到这儿,凤莲尴尬地住了嘴。向河渠问:“怎么了?”凤莲说:“告诉你可不能告诉别人。”向河渠说:“放心吧,我不是个爱传话的人。”凤莲一想也是,向河渠多数时候都是只听不爱说话的,更不传张长李短的小道消息,于是说:“听护士吩咐,才知道金花去流产的。”

“不会吧?”向河渠沉思着说,“要是真有了,正好勒马打车,还流产?”“我也这样说,可人家说我傻。”“哦--?”“人家说薛队长精明,他担心孩子是别人的。”“喔—”向河渠明白了,随即又问,“怎么没听说过呢?”

“搬不上台面的事谁来跟你说?都是婆娘家叽叽咕咕传的嘛。”童凤莲笑着说。

“哪,你怎么也没告诉我呢?”

“这要问你了。”凤莲没好气地说,“日里除了吃饭,不沾家门,晚上走东家串西家,不出去吧,又写呀算的,要不就吹你那个规划,有和我说话的功夫么?再说这些污七八糟的事情你不问,哪个嘴淡寻你说?”“呃——”向河渠歉疚地笑笑,不着声了。

看起来薛井林正走在三岔道口,如果继续沿着这条路走下去,不论是对他还是对生产队都是大大地不利。

儿时的小伙伴、初中的老同学、运动中又挺身而出帮过自家的忙,现在走到岔道口上了,总不能任其下滑而不问吧,得劝劝。怎么劝呢?当然得从他的切身利益、从改变生产队穷困面貌、从刹住歪风邪气这些方面入手,只是他已深陷其中了,能劝得醒吗?

回想起自己深陷在对梨花的苦苦思念中而难以自拔时的情景,觉得有些难。虽说自己也是被人劝醒的,那是因为来人是自己的红颜知己,说的话容易听得进去,还因为分手决定是自己作出的,更重要的是两人之间是清白之身,假如有了实质性的肌肤之亲,那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没法将他俩分开,更别说是晓云了。而今自己与井林的关系远不及与晓云的关系之密切,井林与夏金花的关系又远胜自己与梨花,能劝得醒吗?向河渠问凤莲,没听到回音,细一听,唷,她已睡了。于是轻轻地抽出被枕着的手,将被子拉拉好,也眯上眼睛,静静地睡去。

古书说:“夫国以一人兴,以一人亡。”穷追细究似乎不符合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是啊,群众观点到哪儿去了?但是纵观历史,因一人兴邦一人亡国的却不乏其例。不是吗?要是没有毛主 席的英明领导,中国的革 命战争势必会延长好多年;项羽如果能广纳众言、深结民心,决不会丧在刘邦之手;勾践卧薪尝胆转败为胜,夫差荒淫失政贪恋女色终至败亡……一个生产队长的婚姻问题虽然无损于国政,一般说来也不会涉及社员的利益,但在特殊情况下却会对这个队的集体经济起着举足轻重的影响,无需去博古引今,老队长的姘妇们干政乱政的事例就是前车之鉴,向河渠深深懂得这一点。

这一天的晚饭后,向河渠来到薛家,跟薛大伯大妈打过招呼后对队长说:“井林,今晚想跟你做个伴,行吗?”正咕噜咕噜抽水烟的薛井林有些惊疑地问:“同我作伴?”“是啊,能行吗?”“只要夫人没意见,我这儿当然行。”向河渠哈哈一笑说:“请过假啦。”薛大伯问:“家里来客了?”向河渠说:“没有,大伯大妈,是这样,我想利用晚上的时间和井林扯扯队里的事情。”

薛大伯说:“你这孩子晚上还来商量事儿,真不容易呀。”薛大妈说:“跟他爸一样肯为大伙儿。”向河渠说:“既然大家选了我们,我们就应当想办法把生产队搞好。我和井林一样都是你们的子女,要是有什么做得不好的,你们可要及时说说啊。”“看你说的,哪能有做得不好的呢?大家都在说象这样下去,我们一定能翻身呢。井林,向会计比你有学问,你要向他学着点儿。”薛大妈说。向河渠忙说:“那可不敢当,井林还是哥哥呢,又在工作队、贫宣队工作过,经验丰富,该我向他学习才对。”

“你太谦虚了。”“谁不知道你有学问啊。”“大家都说你的规划写得好呢。”薛家人纷纷赞扬着向河渠,薛井林说:“还是互相学习吧。”

等串门的人们走后向河渠随着薛井林走向西边的卧室。薛井林关上房门以后问道:“想和我谈什么呢?”“睡下来谈吧。”向河渠脱掉卫生裤和棉衣,边往下躺边说,谁知刚躺下,又“哎唷”一声坐了起来。

“怎么了,床咬你?”“咳哼咳哼”一阵激烈的咳嗽过后,向河渠说:“哎唷,这个死人的烟味儿,真够呛。什么东西不好学,要学抽烟?”薛井林边脱衣服边笑着说:“你没听说饭后一台烟,快活如神仙。这也是各人的一好嘛,毛主 席不也是整天不离烟。”“这爱好可不是个好爱好,有尼古丁,容易致癌,听我一句劝,戒了吧。”

“戒可不行,离了烟可就没命了。”“嗬!离了烟就没命了?只怕嫂夫人一沾枕头闻到这死人的烟味儿,也要没命了。”说罢,他又重新躺下,为了朋友,也为了今后的工作好做,他得闻闻烟味臭,受受这个罪。

“哎,老兄,什么时候吃你的喜糖啊?”刚躺下,向河渠就触及了话题。“怎么?皇帝不急太监倒急了?”薛井林淡淡一笑,说。

“你不急,罗翠华二十六了,也不急吗?”就象烟头烫着了手指那样,薛井林猛然一哆嗦,没吱声。向河渠用手拐触触他,追问:“说话呀!”“难道今天要谈的就是这件事?”薛井林不答反问。

“队里有些风言风语,我表嫂不放心,让我来了解个实际。”其实这只是个借口,罗家并没有委托他。

薛井林听说专为这事而来,知道避不开,只好告诉向河渠说是不谈了。问原因,说是父母包办的。向河渠笑着捅了他一下,侧过身来说:“这几年你逢时过节、来人客去都在她家进出,教她学骑自行车,帮她写批判稿儿,也是父母包办的?”薛井林语塞了。“呣——,说啊。”向河渠催促说。

“庄子鼓盆成大道的故事你还记得吗?”薛井林不答反问,见向河渠问:“怎么了?”他说:“庄子与妻如胶似漆,结果呢,斧劈天灵盖,我说他的歌儿唱得不错‘莫把金枷锁颈,休将玉锁缠身,清心寡欲脱凡尘,快乐风光本份’。我想独身一世。”

“哈哈哈哈”向河渠笑了,他伸过手来抹了一下薛井林的鼻子说:“独身一世,骗哪个?独身一世还能风光快乐?”

见薛井林不作声,他继续说:“食色性也,一个吃饭,一个夫妻生活是人的本性,除非发育不全,正常人都需要,你不要有个妻子一起生活?”见薛井林还是一言不发,他伸手推推薛井林问:“说老实话,心里可曾有另外的人?”“没有。”“真的?”“当然真的。”

“呣——?”向河渠摇摇头说,“我不信。我问你,夏金花今晚来干什么的?为什么一见我在这儿就要急着离开?”“我哪能知道人家呢?”“不知道?嘻嘻,只怕连人家身上有多少汗毛,有什么特征都知道了。”“瞎说。”薛井林矢口否认着。

“瞒我有什么用,能瞒得住大家的眼睛,堵得住众人的嘴么?井林,你我一直处得不错,在我爸的问题上你始终帮着我,这情谊我忘不了,所以才来找你。你却把我瞒得严严的,干嘛呀你?”

听说群众中有议论,薛井林一怔,当然知道议论从何而来:真该死啊,金花色胆如天,还在上半夜就来了,偏巧让她小弟和一班死人伢儿躲迷藏躲到公场上给撞到了。依着自己一听到这班葫芦头儿的声音就该出看更棚儿去呼喝,可她不让我动,结果---,嗨,秘密终于露出去了。

罗翠华是向河渠表嫂的女儿,该怎么对他说呢?赖,显然是不明智的;直截了当地说想与金花成夫妻,恐怕也不好,看来只能这样说了。他考虑再三,也侧过身来小声说:“不是瞒你,实在是被她缠得没法了,才应付了一下,谁知头一回就,咳,反正你都知道了。”

头一回?向河渠闻言没作声,他不是来破案的,无需追根究底,问题是要弄清薛井林的真实意图和说清利弊关系。于是他问:“你打算怎么办呢?”

“说句良心话,罗家待我不错,不过你知道我父母都是忠厚老实人,而罗家的姑娘都挺厉害的,我害怕将来家中不和。与其经常淘气闹别扭,到不如各走各的路。”

说罗家厉害,这是真的。大姑娘罗丽华就嫁在田南头蒋家,一言不合,曾数九寒冬将丈夫逼到门外熬蹄子;二姑娘罗云华嫁在邻大队,跟婆老太吵架,罗家姐妹几个齐出动,演出了一场塞麦芒的闹剧,治得婆老太好几天下不来床;罗翠华跟人吵起嘴来也是不用标点符号的,一张利嘴比刀子还快。不过罗翠华利害,夏金花就温柔吗?向河渠直截了当地问。

“这个——,我也不想要她呀。”“真的?”“你放心吧,我会考虑的。”

“井林,要是我们不是要好的朋友,我有什么不放心的。实在是在为你担心啊。”

“队里有些什么议论?”

群众中的议论,事实上向河渠听到的并不多,不过为了劝说薛井林,向河渠早就打好了腹稿。他告诉薛井林,群众历数了夏家在队里为非作歹的许多往事,说打人骂人、投机取巧、偷捞庄稼等等歪风邪气都来源于夏家,队里包括老会计在内都被夏家欺侮过。当个记工员,会计都做不到他的主,这些都是仗了老社长的势,要是新队长成了夏家的女婿,谁能刹得住歪风?谁来执行制度?新队长不庇护丈人家,谁信?

向河渠说,人们不否认罗家在队里也不是弱门,但自老头子死了,两个女儿嫁出以后,已显不出横了。要是退了罗翠华,娶了夏金花,则薛井林多了罗家周家两家对头,对队长的工作会增加阻力。向河渠还从夏家过去对井林母亲的一些歧视现象来推测娶夏金花对母亲没有娶罗翠华有利。

向河渠的话足足说了八九十来分钟,他的话里几乎没有大道理,说的都是事,尤其是对周兵母子、老会计和薛井林母亲的事。这些事中对薛井林印象最深的就是他母亲患有夜盲症,曾多次受夏家人的捉弄和歧视。本以为向河渠要在夏家女人作风问题上做文章的,不料在长长的叙述中竟连边儿也没沾。

向河渠说:“我所知道的都告诉你了,利弊关系你自己衡量,我睡了。”结束了他的叙述,身子向里一侧,静静地睡去。

薛井林知道向河渠说的都是事实,他还知道罗家的女儿持身都很正,他就挑 逗过罗翠华,说是不到那一天不行,而金花却反过来勾 引他;他还知道金花不止与周玉明一人有关系,还怀了孕。只是已尝到甜头,难以自拔,还有金花威胁说,要敢不娶她,就告他强 奸。听说只要女方咬定,男方就赖不了,就会判刑。无论从甜头说,还是从官司说,他都只能选金花。他真羡慕身边这位老同学无牵无挂地入睡,而自己则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

向河渠当然心无挂碍了。母亲的关于“礼义廉耻,可以律己,不可绳人。律己则寡过,绳人则寡合”的训诫,他知道是对的。高中时他主办墙报时,曾就同学中的早恋现象在墙报上展开过批评,引起几对早恋同学对他的疏远,这件事对他是个不小的教训,因而今天他只说事实,浅点利弊,不讲大道理,只尽朋友之义,不提任何要求。

至于事态终将如何发展,是薛井林的事,他不去考虑,因而坦然地睡了,还做了个甜美的梦,梦见薛井林娶的新娘比金花还美,梦见薛井林、周兵和自己一起带领大家超额完成了规划中的指标,家家都起了新房,光棍也都有了妻子,然而他做梦也没想到这次谈话居然给他种下了祸根之苗。

正因为没想到,所以在《习作录》里记录这次谈话的诗仍显得那样地平静,诗是这样写的:   惊闻传言出意外,如何是好堪忧愁。死马且当活马医,有用没用天酬谋。

   直接来找老朋友,以情喻理话床头。利弊两端细陈述,何去何从听自由。

   情义已尽无挂碍,心无挂碍睡得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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