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备踮起脚尖按响门铃前,文土看到自己沾满灰尘的手,赶忙缩回。
焦急地四下张望一番,他发现一处公园。
用那里的水龙头洗了手和脸,文土才重新回到别墅门口。
可在经过别墅旁的落地窗时,他愣住了……
太阳渐渐升起,映照在明亮干净的玻璃窗上,透进书房似的房间内。
文土不仅在其中看到自己的倒影,还看到敞开的房门边走过一个高大男子。
正是领养妹妹的人。
只此,并不会震惊一个小男孩儿,更不会令他怒发冲冠。
是男人在行走时,手里拖着的如娃娃般毫无生气的小女孩儿,惹得文土震怒。
青陌看得很清楚,男人提着文荷的一只脚,任小女孩儿的长发在地板上铺散开,在即将离开文土的视野时,他突然直愣愣地改了方向,导致文荷的头磕在门框旁的墙壁上。
乌黑蓬乱的发,停留在门框边晃动了一会儿,才又继续前行,一点点消失。
令青陌没想到的是,文土并没有第一时间跨过低矮的围墙冲进男人家,而是镇定地绕回玄关处,坚定地按响了门铃。
门很快打开,男人从容优雅,笑问:“小朋友,你找谁呀?”
丝毫没有刚刚对小孩子施暴完的暴躁,可见,是一个多么善于伪装的人。
捏着拳的指甲已经刺进肉里,文土依旧忍住了:
“叔叔,我是文荷的哥哥,我可以见见她吗?就一会儿。”
“噢?想见小荷啊。可是,被领养后,就得跟过去的生活告别,也就是不能再见你……”
“就一面!她是我唯一的亲人了,我求了院长,他也答应我了,要不然,我也不会知道她在这里,不是吗?”
见男人有关门的架势,文土放开嗓门,因为发烧而有些嘶哑刺耳的声音,引来晨跑、遛狗人士的瞩目。
无法,男人只好重新拉开门:“好吧,既然院长先生都同意了,就让你们见一面吧,不过,是最后一面喔~”
对于这个“最后”,青陌有不详的预感。
在文土脱鞋时,青陌听到玄关落锁的电子音,心随之猛地一跳。
“你就穿这双拖鞋吧,小号……”
“小荷,小荷!是哥哥,你在哪儿?哥哥来接你了!”
没等男人将拖鞋放下,文土踢掉脚上的鞋就往里冲。
看到一个房间飘出阳光,他直觉那是落地窗书房,而小荷,就在那间房的隔壁!
地板很滑,文土扶着墙跑过客厅,穿过书房与卧房的走廊,来到拐角处,是小荷!
这时的小荷,文土已经快要不认得。
平时自己就可以扎的很立正的长发,蓬草一般糊了满脸,白嫩的小脸儿乌紫与淤青交叠,细瘦的手臂上满是交错的长条疤痕,且畸形垂落在体侧,指尖仿佛严重充血地绀紫。
“小,小荷?小荷,你怎么睡在地上?快醒醒,哥,哥哥兑现诺言,来接你了,这就接你走,再也不分开……”
文土双腿一软跪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也许是振动,稍稍唤醒了文荷。
她虚弱地应了一声,眼睛已经睁不开了。
“哥……哥……”
稳健的脚步声逐渐逼近,文土抹掉眼泪,目眦尽裂,捧起一旁的小盆栽回身就砸。
却被身后的男人一只手就抓住手腕。
男人鼻中不屑一哼,微一使力,就令文土失去力气。
花盆掉落,摔碎,一如文土心中的梦。
看着地上的碎瓷片、土砾和绿植,男人竟目露遗憾,咂舌道:“好不容易养活的,就这么没了,真是可惜啊……”
说着,竟一脚踩上去,狠狠碾轧,仿佛那鲜活的花朵已经凋零颓败、无可挽救。
“不过没关系,花呀草呀,要多少……有多少……”
话落,他不再理会一地狼藉,与奄奄一息的文荷,拖着文土朝走廊尽头,一处黑色铁门走去。
“放开我,你个变态,你个杀人犯!你还我妹妹,还我妹妹!”
散发着冰冷死气的铁门愈发近了,文土心中的绝望在蔓延,但更多的是悔恨,恨自己当初不该劝妹妹乖乖被领养,是自己一手促成了妹妹的悲惨遭遇!
“嘘!先别吵~留着力气,一会儿任你哭,任你号~”
面对文土的挣扎,男人不以为意,拎鸡仔儿一样,带着他推开沉重的铁门。
里面乌漆嘛黑,寒气刺骨,随着铁门“吱嘎”自动关上,文土的视线彻底陷入黑暗。
他赤着脚,踩在寒凉的地面。
是楼梯。
他们在往地下走。
“你,你要带我去哪儿?”
文土颤着声问。
本以为不会得到回应,却不想,男人耐心地回他:
“你已经见了你妹妹最后一面,接下来,送你回去啊~”
青陌感到了文土内心的恐惧,这孩子知道自己难逃一死,妹妹亦然。
但他深呼吸几次后,逐渐平静下来。
他明白了,这个男人享受施虐的快感,及受害者的哭号。
那么,他就偏不如他所愿!
来到楼梯尽头,又有一扇门。
里面灯火幽暗,青陌看见墙壁上挂满了各种刑具、角落还放着几个大型刑具:满是厉刺的鞭子、可以拉伸的铁箍、倒插尖针的座椅……
文土身子有些僵、呼吸不自觉急促。
他努力让自己镇定,可每当意识到,妹妹也曾在这间屋子,被这个变态蹂躏,他就恨不得将这个变态千刀万剐。
可惜,他心有余而力不足,所以才这么痛苦。
妹妹在这个充满罪恶的房子里度过余生,竟是他这个哥哥亲手造成。
他想吼叫出声,发泄自己的愤懑,却必须忍着。
此时此刻,青陌读到文土最深切的愿望:希望这个男人快点,结束自己的生命!
越痛越好!
他在赎罪,通过经历比妹妹更深刻的痛,来减轻自己的负罪感,哪怕一点点也好……
然而男人只是对文土简单施以暴力,没有动用任何残酷刑罚,更没有取他性命的意思。
不对劲!
一个虐待狂,面对挑衅自己威严的孩子,不往死里折磨都是好的,怎会一反常态,减弱了凌虐的程度呢?
青陌心里更加不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