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船在银河中又航行了半日。
期间,泰平回到客舱,付婴为他准备好饭菜。两个人风卷残云般吃完饭,由付婴将舱内的行囊搬出舱外,放置到船尾处。
太阳将要西沉之时,客船转过一个河弯之后,前方银河南岸出现一处新垒起来的土台,嵌入一只巨大的铁环。铁锁链穿过铁环,与对岸船坞垂入河中的铁环连接起来。
船坞上竖着银夏帝国的黑鹰旗,旁边船板上还插着一面旗帜,绣着大朵桂花:花间城旗。
客船靠到船坞的时候,夕阳已经西下,天边的红光照射在河面上,如同一面透着红光的大铜镜。一个校官踩着踏板上船,前前后后地检查。船老大拉着校官的手,向他塞了一枚银龙币,嘴巴靠近对方的耳朵。
“这船上的盐袋是昭阳望伯订购的,请官爷们高抬贵手。”船老大悄悄地说道。
“不要拿望伯的名号压花间城。念在你从望海来此通商不容易,我就不再追究了,但下不为例。” 校官掂量了银币后说道。
“花间城主芮大人有令,凡是携带武器者均需要下船,走银河南岸的王国大道进昭阳城。”校官转过脸,眼睛紧盯着泰平。
“这位兵爷放心,我这把宝剑只是用来防身的。”泰平笑呵呵地回答。
“看你的样子也不像会闹事的人。”校官说着,先行下了船。
“这位大哥,小弟有事想请教请教。”泰平跟在校官旁边,向他手里塞了一小袋铜币。付婴牵着两人的坐骑,小心翼翼地下了船。
“小兄弟,让你们下船实在是城主有令,不是我为难你们。你有什么事尽管问,只要我知道的都会说。”校官一边说,一边把铜币塞进怀里。
“小弟听说,金亭王此行北上是为了参加昭皇的天祭,帝国各封城为何如此紧张,甚至设置防线拒绝他呢?”泰平走到船坞甲板上后问道。
“小兄弟啊,你有所不知。现在昭阳城内不太稳定,金亭王的妹妹娥后偏袒她的哥哥,辅政大臣多有不满,加之黄金战团灭了凌国,已经招致不满。军部大臣郎玄已经发出调令,命令各大封城调兵到昭阳附近驻防。花间河防只是虚张声势,金亭王的黄金战团不可能走水路,缇纣一定会率领精锐穿越武国莽荡山的山路,由王国大道前往昭阳。”
“花间城将防御黄金战团的第一道城防线?”
“没错。城主芮鑫已经调兵遣将,这场仗说打就能打起来的。”
当权者如果只考虑自己的权力和富贵,引发刀兵之乱,最后倒霉的就是老百姓。父亲泰德常常对部下这样说。这么简单的问题,为什么昭阳的辅政大臣和娥后不懂呢!泰平不由得暗自叹息。
“小兄弟,你倒也不必担心害怕。不过,我劝你别到昭阳凑热闹,天祭过后,昭阳一定会有恶战,你不要去就好了。”
“多谢大哥。”泰平向校官微微笑了笑。
离开船坞后,泰平和付婴打马前行。
月亮升起来,路的两旁是已经收割的庄稼地,麦垄在月光下纵横交错。地里有田鼠四处乱窜寻找食物,长着斑斓花纹的田蛇在地里爬行,树上蹲着的猫头鹰一动不动,转动着晶黄的眼珠。如果仔细听,远处的银河河水的浪涛声如同闷雷,仍能传进泰平的耳中。
夜间的风不大,吹拂着泰平的脸,路两旁的树发出沙沙的响声。
分别之时,校官还说从船坞出发,可以走一条小路,能够避开两个盘查的岗点,而且距离也会大大缩短,但沿途很难找到入住的客栈,只能在靠近银河岸边的小村落投宿民宅。泰平心想,既可以避开岗点减少盘查,又能快点赶到昭阳与雪国熊族人见面,便二话没说,快马加鞭在这条小路上跑了起来。
这座靠近银河的小村庄实在不近。他们快马加鞭大约跑了两个时辰,才在前方隐隐约约看到一个小村庄,庄内不超过三十户人家。他们进入小村庄的土路,找到一座略显宽大的院落停了下来。付婴下了马,用手扣住门上的门环,轻轻地拍了拍。
不一会儿的工夫,一个人从里面趿拉着鞋走出来。
“这么晚了,是什么人来催门啊?”那人隔着院门问道。泰平听出来,里面的人是一个老者。
“老人家,我们是过路的旅客,实在是跑不动了,想在您家打尖住一晚,但我们不会白住的。”付婴回答着。
门闩拉开,院门向两旁打开。一个披着旧羊毛皮的老人,站在月光之下,头上扣了一只破毡帽。把泰平两个人让进院子后,老人指着西墙根的一根木桩,告诉付婴把马拴在上面,旁边的草垛上有干草正好可以用来喂马。
泰平跟着老人走进正房。
正房共有三间,中间是一个小厅堂,用来接待客人,左右各有一间,分别住着老两口和他们的女儿。老人让泰平坐在地桌边上,转身为他拿来水壶和水碗,倒了一碗水给泰平。
“你们要是不嫌弃,就住到厢房去,家里灶台早就熄了火,但锅台上的馒头还没有全冷,你们可以拿些去吃。”
“谢谢老人家。”泰平大口地喝着水,连连称谢。
等付婴喂好马,两个人便在老人的带领下,进到已经准备好被褥的一间厢房里。付婴把老人准备的馒头、行囊里的肉干和咸菜拿出来,两个人对付着吃了一口。
困意袭来,头晕目眩。
泰平和付婴没有脱衣服,便上坑沉沉地睡去。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来,泰平迷迷糊糊地醒来。付婴打着呼噜睡着,嘴角流着口水。
“来了,来了,今晚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投宿的人这么多。”泰平听着房主老人喊着,紧接着院门打开了。
“老人家,我们在你家里过夜,明天一早就走,这些铜币当作饭钱了。”
“多谢几位军爷。”泰平听到忙乱的脚步声,有几个人被老人让进了自己住的厢房旁边一间房中。。
“老爷子,你院里那两匹马是什么人的?”一个男人问道。
“军爷,是两个过路的年轻人,我看着应该是去昭阳投亲戚的。”
“哦,好吧。老爷子也去休息吧。”老人关上房门退了出去,房间里便是几个人大声地打着呵欠的动静,还有他们脱掉甲胄的金铁摩擦的哗啦声。
“哥几个快点睡吧,到天亮还能休息一两个时辰。”刚才询问老人的男人小声地说着。
“头,雷霆的盐封和咱们铁卫有什么关系啊,非得星夜兼程。”
“事关重大,不要胡乱议论。”
“还不是郎玄与望伯沆瀣一气,和雷霆王争夺海盐通道。”
“反正周滑统领交待的事不能耽搁。”
“是。”这些人不再说话。
不一会儿,此起彼伏的呼噜声响起来,好像变成了一个大猪圈似的。泰平虽然有点好奇,可是他又无人可问黑鹰铁卫此来何士,再架不住越来越困,慢慢地又陷入了梦乡。
鸡叫四更的时候,泰平再次醒过来。他的头特别沉,也特别重,胸口也特别压抑。泰平起身下了地,走路像踩着棉花。这种感觉很奇怪,泰平心中觉得不妙。
泰平伸手拍了拍付婴。付婴嘟囔了几句,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公子,我脑袋特别疼,胀胀的。”
“嗯,我也有这样的感觉。这个院子有点古怪,咱们出去看一看。”
两个人出了屋,先到了正房。正房里传来人的呼吸声,看来并没有什么异常,泰平的心放下了一些。他转脸看了看院子,倒也没有什么异常,那些军马仍拴在桩上。
这时,泰平的眼睛望着昨夜住了铁卫的厢房。
厢房里声息全无。那些铁卫的呼吸声怎么会没有了呢?这让泰平觉得格外奇怪。
静,有时候比动更让人害怕。
泰平轻轻地走到那间厢房的门口,借着微弱的天光向里面望去。任何声音都没有。泰平推开房门,蹑手蹑脚地走进去,付婴胆子小留在了外面。
令泰平没有想到的是,房间里的铁卫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早已经没有了任何气息。看得出来,他们临死之前曾试图反抗,却被对方死死地压制,根本没有还手的能力。
最让泰平惊讶的是,这些铁卫身上均无血迹,只有脑门上放着一粒方方正正的盐粒。
“看来有人不想让他们完成使命。”
泰平一边喃喃自语,一边望向帝都昭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