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河两岸有连绵不绝的高山,分别是莽荡山与蓟岭,向更远处的平原和田野伸展开去。山上的树木已经褪去了绿衣,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山上的飞鸟也一样在风中发抖,急于寻找温暖的巢穴休息。
泰平看到,两岸的山岭脚下的松树、柏树、橡树和篱棘丛中,树立起由粗大树木切割后的大树桩紧箍在一起的木墙,一直向河里延展。
竖立在银河河水中的木墙底部,深嵌入河床和一些暗礁之间,并用一些粗桩在木墙树桩两侧顶着。木墙间堆放大量石块袋子,确保木墙不会左右摇晃,确保墙体稳固结实。
木墙内部分为两层,最下面的一层距离水面超过两丈,木板嵌在木墙两边竖起树桩的粗壮木头间。上面的一层则是用来走人的墙道,高于墙道的木桩上嵌入削尖的木头,四个人牵着手并行没有一点问题。木墙城门是一个大型木栅门,由粗树干以一定间距固定在一起,并由一根细长的树干在木栅门的最前顶用铁钉固定。木栅门可以由绑在树干上的小臂粗细的缆绳牵引,经由木墙上的把轴摇动,达到升起或是降落的目的。
栅栏墙门的入水木桩底部也都被削尖了,升起后停在半空,就像人的两排尖锐的牙齿,随时将过往的船只嘶咬一般。
前方,一艘小型商贸船正在通关。经过一番交涉之后,木墙上有人甩出两根前端系着铁钩的缆绳,商贸船上的船手接住后,绑在船体两侧的铁环上,墙上的巨大摇撸搅动着缆绳将商贸船拖入墙内。
船老大站在船首,指挥着船员们小心驾船,又安排那个叫老四的水手去船尾的货舱,将货舱里的盐袋用大帆布盖好。泰平跟着老四走到货舱的位置,货舱上已经盖了一层帆布,但有一角已经脱落掉下去了,从上往下看去,里面的盐袋堆积不少,幸好没有被飞溅的河水浸湿。
客船不快不慢地向木墙的栅栏门靠去。在大约有半个箭程的距离时,墙上有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人,探出半个身子。他的头上戴着一个半盔,身上的板甲歪歪斜斜、松松垮垮,朝着客船大声地喊起来。
“哪国的船?准备去哪啊?”喊话的人声音和他的样子一样松松垮垮,让人心生厌恶。
“兵爷,我们这是望海的客船,准备去昭阳送货的。”船老大高声回应。
“船上都有什么?”
“有几位客人,一些散货,还有些武国客人交待的官盐送到昭阳。”船老大一边回应,一边用手在胸口比划着。
“有没有金亭人?帝国军部有令,金亭人过关需要严检备案,一旦发现携带刀剑就地盘查,不予放行。”
“兵总放心,这船上没有金亭的客人,就是比国的一对夫妻,武国的买卖人,还有……”船老大转过头,看了看站在自己身边的泰平,正不知道如何介绍时,泰平已经开了口。
“在下来自北靖,学会了几手三弦琴技,想要到昭阳谋个生活。”泰平笑嘻嘻地说着,付婴却已经嘟起了嘴巴。
“明明是北靖抚司的公子,却说的这么不堪。”付婴声音如蚊嗡。
“闭嘴。”泰平假装生气。
就在船老大与官兵对话之时,客船已经快要靠近大木栅栏门。船尾的撑篙手用力地撑着船,客船在河里左右晃动着。
此时,船老大从自己的里怀取出一个小包裹,放到木墙上慢慢落下来的小竹篮里。小竹篮慢慢地被吊上去,木墙上戴着半盔喊话的士官打开包裹,仔细地看了看望海商碟和通关文件,顺手将文件里夹着的望海银牛币,放进自己的怀里。
不一会儿,小竹篮重新放下来,木墙大门两端扔下来那两根带铁钩的粗缆绳,客船上的水手接住后套在船体两侧的铁环上。士官抬起头往上扬了扬,木墙的大栅栏门慢慢地抬高升起,最终靠在两边的木墙上。
客船被绷直后的缆绳拉进进木墙之内,有士兵上了客船。他们先仔细地检查了客舱。舱里面的武国商人坐在一角,也拿出几枚武国铜币,交给其中一名士兵。一个士兵用刀尖将帆布挑起来,朝里面看了看。
“没有异常。”
士兵们下了船。临走的时候,船老大又拿出了一小包铜币交给一个士兵,对方没有客气便揣进怀里去了。此前喊话的士官在木墙垛处露出脑袋。
“前方河道已新增了一道河防,就在花间境内。城主芮鑫发出通告,无论是不是金亭人,只要携带刀剑者都需要下船检查,之后改走陆路。船老大,当心点吧。这几日还是我当值,船老大要是近日回望海,便给我捎些昭阳的地产烧酒来,可好?”
“兵爷放心吧,我的商船回返望海的时候,一定给你和弟兄们多带些烧酒回来,顺便再捎些下酒菜。”
“好嘞,放行。”
脱离了缆绳束缚的客船,游出了木墙后边已经抬起多时的栅栏门。撑篙手和桨手们一起加力,客船踏着河浪加速前行,河面越来越宽,两岸广阔的原野一览无余。
“总算没有在此耽搁,虽然多花了一枚银币,只要能尽快赶到昭阳,把官盐出手,这一趟船就算值了。”船老大自言自语。
“那士官还说,无论是不是金亭王国人,只要携带刀剑者都要在花间河防下船。”泰平一边说,一边看船老大。
“公子想要下船?”
“我不想给你添麻烦。”这话倒是出自泰平本心。
“公子恐怕不是害怕给我添麻烦,而是担心我替田垦将军保护你吧。”
“看破不要说破。”
“其实,公子离开这艘船未必是坏事,倒是应和行军作战的虚虚实实。”
“我主要是不想连累船老大,还有船上这些人,何况我此番离开北靖,就是要看看帝国的江山。”
“也好。现在时间虽有,我倒是可以给公子讲讲银河。”
“好啊!”泰平饶有兴趣地看着船老大。
“银河流经银夏帝国境内的河段,是奔腾的银河水流中最为平缓的一段。由于河水不断冲击两岸,因而形成了较为丰饶的平原,尤其是南岸曲沃平原,更是出产优质小麦的主要产地。”
“学士说过,有了粮田,卓英才有底气挑战威、武两国;有了白银和铁矿资源,帝国才真正称霸亚夏大陆。”
“没错。我想告诉公子的是,粮食是天下之本,无论是谁要统治天下,让老百姓吃饱饭才是真格的。”
“泰平明白了。我还有件事想问问船老大,花间城为何能够自行设立河防呢?”
“花间是建在银河南岸和花湖之间的一座封城,其城市规模不小,税收丰足,历来都是银夏帝国版图里重要的城镇。城主芮鑫是一个贪得无厌的人,除了在花间属地横征暴敛外,还曾多次向帝国辅政大臣上表,准备在河中设置河防征收往来船只的赋税。如今昭皇已逝,黄金战团北上参加天祭,沿途吞并凌国,已经引起帝国警觉,芮鑫定是借机为自己牟利。”
“看来帝国太过纵容封城了。”
“这正是帝国与封城之间存在的矛盾。”船老大一边说,一边望着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