贴身嬷嬷不知县主说的“他”,是指那近侍,还是指楚小将军,也不好仔细问,只能劝说:“我们还是回去吧?”
昨日县主到相国寺进香,今早方回。
而四小姐说要陪和乐长公主,提前回城了。刚才她的小厮跑回头禀告:“四小姐在前面湖边和人起了纠纷。”
县主就叫仪仗加快脚步,来到湖边时,不见女儿踪影,却碰见死对头鲤城吴家和那小贱 人,本想用气势和言语敲打敲打,谁知道倒惹了不痛快。
回到江府,见女儿杀猪般叫痛叫痒,才知道和女儿起纠纷的就是那小贱 人。
县主不由火从心头起,安排江继仪给女儿找医找药,自己一头冲向外家。
才到外家正门前,就见两个哥哥骑马护着一乘大轿子进门,门内还有母亲的身影。
“父亲回来了?”牧裕县主惊喜异常,连忙命轿夫放低轿子,立刻下轿跑进门去。
只见两个哥哥合力将父亲从轿子里抱出,放到滑竿上,一人扶住一边,由轿夫将滑竿抬到后院去。
“母亲,”牧裕县主跑到母亲身边,挽住她的胳膊,“您终于回来了!父亲的病怎么回事?”
朱老夫人用眼色制止女儿的询问,又向大门外看了一眼,满脸愁容。
牧裕县主这才发现,大门外有几个带刀禁卫,像石柱一样站在门前台阶上。
再看看正院四周,也有禁卫把守着。
“母亲?”牧裕县主一阵恐慌,低声问母亲。
朱老夫人抚抚女儿手背,无奈地说:“先去看看你父亲吧。看了之后就回家,没有什么事少来。告诉继仪也暂时不要来。”
牧裕县主十分疑惑,回到家后和丈夫提了这事。
江继仪说:“暂时还没听到什么风声。不过三位大哥从军中回来,毕竟对我们不利。但是按照规定,又不能不回来。如果等到朝廷下诏令再回来,就会落下不孝的口舌。”
县主有点明白了:“这么说,那小贱 人如此猖狂,也是看到我三个哥哥回来的缘故。”
江继仪点头说:“她既然和楚亭君交往密切,楚亭君肯定将这些人事调动告诉她。”
县主冷笑一声:“真是什么样的贱 人生出什么样的小贱 人!你看她到京城两个多月了,还没来拜见你这个父亲。”
江继仪有点不耐烦:“难道你希望她来?若她多知道点什么,就和我们是仇人,你还要她来拜见?她若来问她母亲怎么死的,我们该如何回应?”
县主不屑地说:“如何回应?不就是难产血崩、产后血虚、救补不济而死?有本事她开棺验骨!又能验出什么?”
那贱 人一直吃的是十全大补药,药味早消散了。
忽然想起什么:“你是不是念着贱人的好,要帮那小贱人?”
江继仪口气顿时软了下来:“你多心了。她置我于提心吊胆之中十几年,有什么好值得念的?至于那小贱人,早该死在老家后院才是!”
牧裕县主这才不和他计较,消停了一会,又念出两句:“四哥五哥回到了,不知三哥什么时候回。”
她的四哥、绥边军督军朱季达,五哥、安南军督军朱少弼都闻讯回到京城,只有三哥、镇西军督军朱叔豪因为路途最远,得到消息最晚,尚未回到。
江继仪安慰妻子说:“按日程算,三哥今天到分水关,后天就到京了。”
京畿之外两百里,分水关。
此关处于分水岭最高峰,岭的两边四季气候有所不同,经常是东边雨水淋漓,西边滴水不下、黄沙满天,因此得名“分水岭”。
楚亭君行军两天,来到岭脚,手下禀报说:“朱叔豪的人马已经在岭顶休息。”
楚亭君将门交给侍卫,疾步走上近千级台阶,到岭顶的烽火台时脸不变色气不喘。
迎面走来几个人,为首的哈哈笑两声,抱拳说:“果然在此邂逅小将军!”
楚亭君也回礼说:“朱督军行程忒快,在下佩服!”
“好!”朱叔豪说话爽快,“我那个摊子就交给你了!有什么事你和副督军商量着办。副督军钱起跟随我十几年,由我一手提拔上来。他才能出众,有膂力,但是好饮小酒,虽不误事,也是不妥,还望小将军替我多加管束。”
楚亭君从话音,知道他尚未得知程志为副督军一事,也就敷衍应付:“那是自然,您且放心,”
朱叔豪又说一声“好”,再次抱拳行礼:“在下探亲心切,告辞了!”
“告辞!”
再经五天行程,终于到达镇西军驻地。
两天前,副督军钱起就收到楚小将军前来上任的消息,因此也不意外,接风洗尘极为周到。
只是楚亭君让他召集高级将领开会时,他总是拖延:第一天说某将军外出巡边;第二天说某处关卡出了乱子,某副将前去处置,总之集中不了人。
到了第三天一早,钱起又说某个营地有士兵打架,他得亲自去处理。
说着执起挂在墙上的剑,就要出营帐门。
“慢!”楚亭君伸手拦住他,“朝廷兵部任命我为督军的军令,钱副督军收到未?”
钱起看看门外十几个手下,昂头答:“收到了!”
“既然如此,你应该当即召集高级将领,宣读兵部军令,命令包括你在内的所有镇西军官兵,听从我的命令!”
钱起仍然昂着头:“楚小将军初来乍到,对军中情况不熟悉,有些事情必须我以及其他老将处置。楚小将军必须慢慢来。”
“钱副督军,你必须明白,从收到兵部军令那一刻起,你就是我的部下。岂有部下命令上级‘必须慢慢来’的?钱起,你以下犯上,该当何罪!”
话音刚落,旁边的程志身形动了。
钱起只觉颈项间一丝冰凉,两把明晃晃的利剑横在自己眼前,正想伸手举剑,才发现自己的剑已经不在手中。
再转眼看,原来剑握在楚亭君手里。
楚亭君挑起钱起的剑尖,往上面吹一口气:“钱副督军的剑不错!”
“你!”钱起咬牙看向自己的手下,正想下令,口里被塞了一块破布。
破布入口,一股恶臭上通鼻孔,下入喉咙,钱起干呕起来。
程志命人将钱起牢牢捆了。
“钱副督军敬酒不吃吃罚酒,何必呢?”楚亭君将剑插回钱起剑鞘,背着手,往门口走几步,高声说:“诸位都看在眼里罢?朝廷任命我为新督军,而钱副督军抗军令,以下犯上!”
那十几个手下已经拔剑,以半圆形逼近,见主子被控制住,又听了楚亭君的话,一时不知听谁的好。
“钱起,命令传讯兵,将该来的将领全部通知到,午时初到主营帐集合,不得拖延!”楚亭君下令说。
有人拿掉钱起嘴里的破布,钱起拼命挣扎,横在颈项间的剑刃割入,顿时沁出血痕。
“钱起,见过杀鸡吧?剑横项间,血沫四溅,再顽抗,你即刻变成一只死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