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德一边回想着往事,一边沿着操练场外圈走着,慢慢向雚英等人立处而去。骑士们没有因为抚司到来,停下训练的步伐,仍然一板一眼地对练。
等到他踱到正对骑兵训练的地方,雚英等将才躬身致意,让出了中间的位置。泰德摆摆手,然后站在操练场边,饶有兴味地观看自骑士练武。骑兵们比之前练得更加卖力,用来挡格的刀剑力道更猛,似乎有意搏取泰德注意。
看了一会儿,泰德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向营房间的军事部署石屋走去。除了曾柯外,其他几人陪着他,一边走一边说笑。军事部署石屋利用大石筑起,房间十分高大,非常开阔。
石屋一侧有一个大大的壁炉,里面叠堆了两层小臂粗细的木头。泰德众人走进营房后,便有士兵进屋点燃木头堆,熊熊的炉火燃烧着,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整个屋子显得暖暖的。
屋子中央是一张大方桌,上面铺着军事地图,还有北靖疆域沙盘,雪国熊族所在的大柏岭羊皮地图,被人卷起来放在桌子一角。正对着房门的墙壁上,挂着一整张大黑熊的皮,黑熊的尖利爪子已经有些发黄。其他石墙壁上,几盏油灯已经被点着,胡乱挂在墙上的开刃刀斧,闪着寒冷的光。
“风雪之中操练士卒,诸位将军辛苦了。”泰德朗声说着,在桌子旁边的一把椅子上坐了下来。
“大人,这风雪天您不必亲自来营地,有我和洛锋、桑柁、肖勇几个在这儿就成,骑兵的训练不会耽误的,您就放心吧。”“野猪”雚英粗声粗气地回答,咧开嘴笑着。
“自从我成为北靖抚司,每天都到营房来看训练,这已经成为一种习惯了,风雪之天也不会改变。长野、林堡、冰原、宁定和漠林几镇情况如何?边境线是否安定?”泰德没有再和部下说客套话。
泰德准备先了解一下各地的情况,掌握骑兵团驻守所在,督促部下做好应对战事的准备。
“田垦将军已经带队出城,前往黑水河流域巡边去了,估计今天晚上就能返回。到时候,北部的长野和冰原两城情况如何,我们就会知道,一定第一时间通报抚司。”洛锋回答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今年寒冷程度甚于往年,风雪也大了许多,之前长野曾来信报,称一些熊族人从大柏岭里出来,投奔当地的熊族亲戚。此事不能轻视,你们要通知守军多加小心。”
马戏团没来北靖之前,泰德曾有听闻,雪国腹地有所异动,据说出现强大域外族群。也许熊族人已经见识对方凶悍,可能因此导致手足无措,从而派出言答和鄂普,以马戏团的名义奔赴昭阳。
泰德担心北方异动引发部落摩擦,以至于改变雪国的局势,影响熊族和北靖并不牢固的和平。尤其是在昭皇去世之后,皇位继承人没有确定,辅政大臣们各有打算,北靖不会顺利得到帝国支援和帮助。如果北靖被帝国抛弃,自己将面临独力对抗熊族的局面,这是泰德最不愿意看到的情况。
“雪骑山的马场如今怎么样?草料储备是否充足?可供作战的雪骑马还有多少匹?”
“抚司大人,马场情况尚可,草料十分充足。为了不让马匹受冻,我已调了不少棉被送到马场,钉在各座马棚之中御寒。”洛锋回答道。
“很好。等田垦将军回来,你们商讨一下,近期招募一些愿意参军的人,选拔优秀的青年加强训练,以备将来雪地熊团调用。”泰德继续交待着。
“请大人放心,休假中的骑兵已经做好准备,随时可以出发去长野和冰原增援,确保北方一线哨城万无一失。属下还有一件事需要和大人请示,泰 安前日曾经来营房称,准备随增援部队一起,到长野了解民情,统计当地新入住百姓的数字,掌握越冬储备。他说每天在书房学习,都是纸上谈兵,必须到前线才能掌握实情。此去泰 安准备在长野住上一些时日,如果条件允许,他还要去大小柏岭周围看看。”洛锋说完,看着泰德的脸。
“既然他有这个心思,倒也是一件好事,多了解前方军情,对他成长大有裨益。那就麻烦洛锋将军替我安排一下,保证他安全的前提下,让泰 安在长野多学习些日子。”泰德吩咐着,心里却在思考,是不是自己管得太严厉了,两个儿子都对他有些畏惧。
对于两个儿子,泰德都寄予了厚望。泰 安读书悟性好、有见解,但性情偏于柔弱,尤其是对于剑术和军事,他并不十分上心。这一次,泰 安能够主动提出随军出发,到长野城历练本事,确实让泰德非常高兴。
泰平就完全不同,读起书来就犯困,经常在课堂上捣乱。一旦提到打架、练剑和军事部署,泰平就乐得眼睛开了花。
从帝国执行的律法上来说,泰 安无疑是北靖抚司继承人。但是,泰德总是隐隐有一种感觉,次子泰平未来的成就,或许会比泰 安更高。
但愿泰平平安无事,不要卷入江湖纷争之中,更不要卷入政治漩涡中。如果泰平回到北靖,自己一定要好好地和他谈谈。泰德想到这里,心情倒轻松了一些。
泰德从椅子上站起来,撩起门上的布帘子,推开房门,走出高大的军情部署石屋。几位将官跟在他的身后,依次来到房间外。
风雪依旧,但阳光比先前强烈一些。泰德在洛锋、雚英等人的陪同下,分别到营地内的库房、厨房和武器库查看,之后又到营内马房巡视。
马房里拴着数百匹俊马,大多数颜色雪白,看到泰德等人进来,全都摇头摆尾低声嘶鸣。
这些马都是雪骑马种,仅次于苍陵马与敕胡马。当年,昭皇承诺大力支持泰德扩军,除了购买铜古武器支援外,还征调大批苍岭俊马送到北靖。为了不受制于人,泰德决心开辟雪骑山马场。
功夫不负有心人。通过苍陵马与北靖土马交配,泰德终于得到了更加耐寒的马种。雪骑马虽不如苍陵马和敕胡马强壮,但是极其耐寒,最为可贵的是全身雪白,正与雪地熊团相配。
看到一切井然有序,泰德的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
此时已近中午,营部的厨房里升起炊烟,热气腾腾的饭菜已经备好。泰德走进营部的食堂,和几位爱将坐在一张饭桌旁边。厨房里的火头兵走来,将饭菜端上了桌子,除了炖酸菜、血肠蘸酱、白菜豆腐和清炒野菜外,还有一大盘馒头。泰德带头拿起一个馒头吃了起来,其他人也都大口地咀嚼着。
吃完午饭,泰德感觉身上暖暖的,也有了一些倦怠之意。
平日每到午饭后,泰德都会回到房间休息片刻,夫人井氏会亲自下厨房,为他烹制一壶香茶,等泰德醒后喝下暖暖脾胃。
“好,你们休息一会儿,我也该回家喝点茶了。”泰德说着,出了营房准备回家休息。
众将陪着泰德。快走到营门时,泰德突然又想起了一件事,便回转头看着身后的桑柁。
“桑柁,抽个时间你给坤国老家的人去个信吧,问问雷霆封锁盐道影响如何了?最好再寻些办法,解决北靖食盐的通道难题,以备万一。”
“属下遵命。”桑柁回答道,用手正了正头上的翻皮帽子,枯黄脸膛的薄薄嘴唇上落了两片大雪花。
雪越下越大,路上鲜有行人。
泰德一个人走着,心里梳理疑团。前几日,田垦换防之时对泰德说,他要拜访一位预言师,了解北靖的运势。
田垦真的有自己的想法?经历左思冲行刺之事,泰德变得有点敏感了。
恰在此时,泰德看到雪路远处有一团人影,歪歪斜斜地倒了下去。泰德连忙大步走去,发现竟是一个喝醉酒的大汉,身上穿着厚厚的棉衣,已经神智不清地偎在墙角了。
泰德蹲下身子,用手扶住醉汉,想把他搀扶到官驿。
突然,一道寒光直刺泰德面门,如同一条毒蛇吐出了蕊子。泰德心中暗叫不好,右掌一拍石墙,尽力向后倒退,堪堪躲过致命的一击。
醉汉目光大炽,恶狠狠地露出凶相,手中短刀频频刺出,不让泰德有喘息的机会。与此同时,路的角落里又窜出三个杀手,在雪幕的排斥下,各执短刀扑向泰德,不管不顾地向他进攻。
有了吉川被刺的经历,泰德倒也沉着冷静。只是泰德手中并无宝剑,他不得不先采取守势,等待机会冲出包围。
以那个醉汉为首,四个杀手织成了一张刀网,在漫天飞雪之中,悄无声息地纵来跃去。显然,这四个人刀法不俗,任何一人的功力都称得上武林高手,泰德一时之间竟难以摆脱。
恰在此时,一个杀手猛地倒地,胸口殷红一片。紧接着,另外一个杀手也被放倒。风雪之中,一个瘦削身影舞动如飞,剑光闪烁,寒气逼人。
这个瘦削剑客正是田垦。
得到强援助阵,泰德压力顿时减轻。他与田垦联手,将剩余的两个杀手困住,渐渐向墙角逼去。这时,军营方向有人高声呼喝,似乎发现这里的战事,一些雪地熊团的人正在奔来。
风雪更盛,醉汉狂舞。
醉汉见难以功成,将短刀挂在一条链子上,飞舞如同车轮,令泰德与田垦难以靠近。突然,醉汉抓住同伙的后背,猛地将其向泰德掷来,随即纵身跃上了墙头。
那飞来的刺客刀风急烈,完全不顾及泰德与田垦的剑,未及数合,便被两人长剑贯胸而亡。泰德再抬头时,醉汉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田将军,多亏你及时赶到,否则我难逃险境啊!”泰德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抚司吉人自有天相。”
“你看出这四个人的门派了吗?”
“没有。他们刀法飘忽不定,似乎有意隐瞒门派与来历,尤其是那逃走的刀客,武功显然不弱于廊中七大剑客。”
“如今看来,北靖倒是真的热闹,各方英豪轮番上场。”
“有一点我倒是可以肯定。”
“肯定什么?
“他们是谁派来的。”
“你调查出来了?是谁?”泰德问道。
“亚夏堂。”田垦幽幽地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