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珌走到大殿中央，双膝跪地，叩首请罪道：“儿臣来迟，请父皇恕罪。”
见高珌礼数如此周全，高霍的怒气也消了一些，但他还是没有急着让高珌起身，而是沉声问道：“珌王可是有什么要事耽搁了？”
若是换做寻常人，高霍都已给了这样的台阶，自然是要顺着下的，可高珌却抬起头，目光闪烁，“回父皇，儿臣……儿臣……儿臣是去……”
“半年不见，四哥怎么说话还结结巴巴了。”高岐自然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以打压高珌的机会。
“儿臣不是。”高珌前言不搭后语，使得龙椅上的高霍脸色越发不善。
“老四，父皇知你守护北境辛苦，有什么难言之隐尽管说来，父皇不会怪罪的。”高奕与高岐一唱一和，配合的天衣无缝。
高奕的话表现上好似在为高珌求情，可这话听在高霍耳中却又是另一番味道。高霍目光不善地看着高珌，心中所想便是高珌是否因有了北境兵权而不似以往那般循规蹈矩。若当真如此，这个儿子怕是不能再得重用。
好在高珌入宫前，覃胥正便已将可能发生的情况一一同他说了，跪在殿中的高珌神色虽未有变化，心中却暗叹覃胥正的算无遗策。
覃胥正说高奕和高岐定会向他发难，果不其然。
高珌稳了稳心神，按着覃胥正所说，只是叩首请罪。
高霍也有些烦了，便摆摆手让他起身。
可高珌却跪直身子，自袖袋中掏出一个布袋。
那不带看着毫不起眼，只是鼓鼓的，不知内里装着什么。
“四哥手中拿的，难不成是送给父皇的生辰之礼？”高岐面露嘲讽，阴阳怪气地问道。
高珌故作为难地看了高霍一眼，并未言语。
“袁束，去把四殿下手中之物呈上来。”高霍面色阴沉，显然已是极为不悦。
袁束得令，忙利落地走到殿下，接过高珌手中的布袋。而后复又回到高霍身边，将布袋恭敬地放在龙案之上。
“打开。”高霍命令道。
“是！”袁束依言将布袋展开，众人好奇的目光皆落在那个小小的布袋上。
当一个土色的花盆出现在众人面前时，大家都不由得瞪大双眼。
“老四，你这是什么呀？父皇的生辰，你便是如此敷衍的吗？当真是越发不像话了。”高奕拿出兄长的气势对高珌责备道。
而高珌就只是听着，既不反驳也不答话。
直到高霍端起那个粗陋的花盆，对高珌问道“这是什么？”高珌才重重叩首，郑重地答道：“回父皇，这是凉夜城的土。”
高霍闻言，心中一震，他用手捏起花盆中的一撮土，放在手心，无言地端详着。
半晌，高霍才又问道：“你将这土送给朕作为生辰礼？”
高珌深吸一口气，摇摇头，言道：“父皇恕罪，儿臣快马加鞭，昨日返回京都，可一直寻到方才，也不曾找到一件像样的礼物献给父皇，万般无奈下，只得将藏在怀中的凉夜城土壤献给父皇，今日，儿臣献给父皇的生辰礼，便是一个承诺，而这个承诺，便是凉夜城。”
“凉夜城？”高霍眼中的怒气渐消，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溢于言表的激动。
高珌目光坚定地看向高霍，言道：“儿臣已为镇北军征兵十万，儿臣在此向父皇许诺，凉夜城终将归回南陈。”
“好！”高霍拍案而起，他大步走到殿下，亲手将高珌扶起，直到此时，高霍才注意到，高珌身上所穿，乃是与边境战士一般无二的粗布麻衣。
“你一直将这土揣在怀中？”高霍有些动容地问道。
高珌点点头，应道：“是！儿臣日夜揣在怀中，只怕忘记凉夜城被夺之耻。”
“好样的，不愧是朕的儿子。”高霍用力地拍拍高珌的肩膀，“半年不见，又结实了不少。”
高霍眼中带笑，方才的不悦早已荡然无存，对于高珌来说，凉夜城被夺之耻可谓是扎在心中的一根刺，它不仅仅是守城的失利，更代表着北齐的战力如今已胜过南陈三分。不仅如此，凉夜城的丢失，本就与高颂谋反有着直接的联系，这一切的一切，都让“凉夜城”三个字，成为高霍心底的痛。
而如今，高珌却信誓旦旦地许诺他定会夺回凉夜城，这样的许诺与保证岂不比任何礼物都更让高霍为之激动？
“父皇不怪儿臣没有为您准备生辰礼吗？”高珌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现下看在高霍眼中，倒多了几分心疼。
“这凉夜城的土已是最好的礼物了。入座吧。”高霍再次拍了拍高珌的肩，眼中满是温暖，神色间尽显慈爱。
高珌谢了恩，回到那个早已为他准备好的位置上。坐在一旁的高琏立刻露出笑容，他凑到高珌身边，小声说道：“四哥，你可算来了，你是不知，方才真是吓得我一身冷汗。”
“你何时胆子这么小了？”高珌嘴角上扬，他知道，高琏方才定是顶着巨大的压力为他辩解，如今在这皇室之中，也唯有高琏还能让他感受到兄弟之间的情谊。
宴席过后，众人各自回了府中，高珌一进府门，便见史丽华和拓跋柔皆已等在门外。
二人见高珌面带笑意，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大热天的，你二人为何都等在此处？”高珌一边携两位王妃入府，一边关切地问道。
“王爷还说呢？您今日那么晚才出门，定是误了父皇寿宴，我和姐姐怎能不为王爷担心。”拓跋柔叹了口气，瞥了高珌一眼，“半年都不回来，一回来就让我们担心。”
高珌见拓跋柔使起小性儿，忙陪着笑哄说道：“是本王错了，夫人莫要见怪。”
拓跋柔本就不是真的与高珌生气，见他如此也便展露笑颜，“少在这嬉皮笑脸的，你可知这半年以来，我与姐姐有多担心？”拓跋柔说着，眼眶便微微泛红。
见拓跋柔如此，高珌的心中顿时充满自责，他握起拓跋柔的手，又转头看向史丽华，动情地说道：“难为你们了。”
史丽华素来比拓跋柔更有规矩，即便心中也是万分忧心，却仍是十分得体地对高珌说道：“臣妾不难，难的是殿下。”
高珌欣慰地点点头，“能有你们二人相伴，本王夫复何求？好了，本王与胥正还有要事商议，一会咱们一起用晚膳。”
“好。”史丽华应了一声，便与拓跋柔一同离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