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事找她?公事还是私事?如果是私事,那么我恐怕就要对你说一声抱歉了,我爱莫能助!
我做不了楚家大小姐的主,况且越是关系好的朋友,就越不能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去透支感情,你说对吧?
所以明知是不值得做也不能做的事,我却还要去做,我看着有那么蠢么?
但如果是公事的话,那么请问,这是你老板交给你的任务么?
他是怎么知道我今天要见楚齐的?又是怎么知道此楚齐就是彼楚齐的?
还有,你要是真有事,刚才明明有的是机会,为什么不当面直接说呢?
反倒要事后跑来我这里绕弯子舍近求远,是怕我听到不该听的么?可你不告诉我,她也会告诉我啊!
当然,这些问题都可以先放到一边,我认为关键的症结,还在楚齐身上。
她是天胜的唯一继承人没错,可她现在还是个学生,据我所知,她还没有开始在公司管事。
也就是说,你跟她谈公事是谈不着的,但你要是想请她帮你引见天胜的当权人,那么请恕我直言,你的身份不够!”
在官 场和商界盛行不衰的‘打太极’与‘笑里藏刀’这两招,我玩起来也是蛮有天赋的。
而且,一边欣赏着钟瑶越来越黑的脸色,一边愉快且无畏地继续在她敏感的神经上使劲踩……
这种带着恶趣味和小报复性质的游戏,我都快玩上瘾了。
至于这么咄咄逼人,会不会得罪她招来她的恨意,这我倒是无所谓。
反正从认识的第一天我就感觉到了,她是个趋利避害首鼠两端的货色。
这种人的表里不一几乎是天性,往往面上看着有多么热情与单纯、心思就有多么阴冷和肮脏。
估计亲情友情甚至是爱情,也都敲不开她那扇被市侩利益和私欲野望,所层层石化与封印的心门。
正是基于这个原因,我才会愈发地好奇,她背后的人究竟是谁。
以钟氏姐妹对裴氏那么深厚牢固的认同感来分析,她们不可能是新人,但何田却并不认识她们。
不过目前看来,裴玉珩本人是可以排除的。
因为钟瑶套话的侧重点,始终围绕着裴玉珩与我的关系,这并不是好奇和八卦可以解释的行为。
同时也不是一个职业保镖该有的行为,但做事严谨到近乎死板的钟琪,却一次都没有阻止过她。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是,我向何田打听过,裴玉珩的手下从来都没有女保镖。
裴家使用女保镖的人,只有裴琛的太太李云珍、以及裴玉碧和裴玉珠两姐妹。
但何田又说,他们所有入职裴氏的保镖都是统一受训的,教官正是阿光。
由此可见,这对姐妹花并不属于裴氏的正规编制,却又与裴氏息息相关,那就只可能是谁私下招募的了。
裴玉珩之所以调来她们,必定是因为他信任着她们的主子,但同时他也在防着除她们主子之外的其他人。
所以我才需要搞清楚,这个得到了裴玉珩信任的人到底是谁。
而除了裴玉珩之外,直觉上裴玉珠也可以排除。
那姑娘要是有暗中派人旁敲侧击的脑子,就不至于受单悦的唆摆、傻乎乎地被人当枪使还不自知了。
我倒不是闲着无聊想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而是因为钟瑶的言行无意中传递给了我一个讯息——
她在我这里套话,是被人特别授意过的,她背后的人并没有交付给裴玉珩同等的信任!
“……不得不说,优小姐你的想像力确实够丰富,可我真的只是觉得跟楚小姐投缘,才想……”
“才想跟她做朋友?我还是那句话,你的身份不够!你刚才不是向她要过联系方式了么?她给了没有?”
“哼,你何必说得这么难听?总是强调我的身份,我的身份怎么了?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你不就是……”
“钟瑶!闭嘴!”
随着钟琪的一声冷喝,争吵戛然而止,车里顿时陷入了一片沉闷的寂静。
我暗自遗憾地啧了一下嘴,差点就能激得钟瑶口不择言了,真是功亏一篑!
以钟琪的性格完成不了的任务,钟瑶可以,但钟琪却又是那个能在关键的时候勒住缰绳的。
这对姐妹花一静一动、一冷一热,一个冲锋的时候另一个守阵,配合十分默契,真不愧是双胞胎!
彼时我一门心思地想知道,那个辜负和背弃了裴玉珩的信任、在暗中探查挖掘他隐私的人究竟是谁。
我以为这是在为我自己做打算,却丝毫都没有意识到,有些东西其实已经在悄无声息和潜移默化中变了质……
当我们的车辆驶入“离岛”地界、正在接受守卫查验通行证的同一时间,裴玉珩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姐,你怎么来了?”亲自去开门的某座万年冰山,罕见地露出了几分带着温和与亲近感的笑容。
来人正是裴玉珩的姐姐,裴玉碧。
“我在家煲了汤,专程给你送一些过来,顺便提醒你,工作再忙也不能不顾着自己的身体!”裴玉碧笑着说道。
年仅三十六岁的女人,两鬓却已经微微泛白,一头长发在脑后低挽成髻,只用了一枚古朴的素银簪子固定着。
她的上身穿着一件棉麻质地、斜襟盘扣的中长度夹袄,宽大的版型没有腰身、通体也没有绣花和装饰。
衣服是半旧的天青色,与下面黑色的及踝筒裙和布鞋搭配在一起时,让她看起来就像是常居庵堂的清修者。
而她左手腕上缠着的那串被盘得油亮的佛珠,也在无声地呼应着这个形象。
她的容色偏寡淡、五官也略显平庸,尤其是素面朝天的时候,更是普通到了有些不起眼的程度。
作为与裴玉珩兄妹俩一母同胞的亲姐姐,她长得跟弟妹几乎没有半点的相似,反倒是隔代遗传了自家祖父的容貌。
不过好在她的气质尚佳,既有温婉恬静如空谷幽兰般的淡雅,又有着堪比秋菊冬梅的清高和冷傲。
加上她这一身素净到佛系的装束,更是给她平添了几分身在凡尘、心却在世外的超脱韵味。
她的气质如果细细分辨起来,其实是有些矛盾的,既有十分的亲和力,却又给人以一种“只可远观”的距离感。
裴玉珩在看到她的这身打扮时,就下意识地蹙起了眉头,俊眸中还闪过了一抹心疼,“姐,你没必要这样的!”
这句话有点没头没脑,但裴玉碧却听懂了。
不过她的反应也只是脚步微顿了一下而已,脸上的神情却没有丝毫的变化。
直到将手中的保温桶放在茶几上后,她才转身看着自家弟弟轻柔地说道:“这都是我应该做的,那毕竟也是一条小生命……”
语速迟缓地说完后,她脸上的笑容就肉眼可见地苦涩了起来,其中还含着淡淡的愧疚与悔意。
原本坐在沙发上专心打游戏的裴玉珠,刚好打完一局摘下耳机就听到了这句话,于是当即跳起来高声反驳道:
“大姐,那件事怎么能怪你呢?是那个贱人自己活该,随便怀个小杂 种就敢上门叫嚣,也不看看我们裴家……”
裴玉碧一听这话,赶紧上前几步握住了小妹激愤到胡乱挥舞的手,语气宠溺地打断并安抚她道:
“好了好了,珠珠你为大姐鸣不平,大姐都知道,谢谢你!
可大姐决定为那个孩子吃斋念佛三年,也只是想借此结个善缘罢了!
以这种形式助他下辈子投个好人家,一方面可以补全我的阴德、另一方面也是为了不折损我们裴家的福气。
你要是不高兴啊,你就当我是在为你和你哥、爸妈还有爷爷他们祈福好了!
大姐真的不亏也不苦,所以我们珠珠就别生气了,好不好?生气可就不漂亮喽,乖!”